第494章 誰在偷窺〔1〕
宋書煜當然清楚自己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但是不掙扎掙扎,他的心就憋得難受,此刻聽秦洛水再次把他的責任一一陳述,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了,這樣挨著賴著想和桑紅說說話,壓根兒就沒有任何的時機。
他看著秦洛水,忽然咧咧唇:「你現在想不想看看她?」
秦洛水一愣,被他那神秘的神色嚇到,險些脫口說出自己的渴望,幸好他還有點理智,話到嘴巴拐了一個彎兒:「你說什麼瘋話,要能看她,你還在這裡鬱悶什麼呀!不會大白天的臆想症發作了吧!」
「唉,能看到又怎麼,活生生地感受到什麼叫可望不可即,那滋味實在太讓人——黯然**了。」
宋書煜一臉的相思成災。
秦洛水眼神移向室內那個朝著醫院方向的房門,他咧咧嘴笑了:「你小子就知足點吧,能看到還鬱悶什麼啊,嘿嘿,我猜猜——你一定是弄了偷窺的玩意兒。」
「呵呵,還是你了解我,這個地方可是很難找的。」宋書煜起身,想到鏡頭裡桑紅的模樣,他清俊的面孔上有了一絲溫柔的笑影。
「這距離,估計器材更難找吧!」
秦洛水跟著他起身,順口揶揄道。
宋書煜推開那扇房門,秦洛水驚呆了——只見一架高大的堪比天文望遠鏡的金屬架子上,放著一個大炮筒子粗細的儀器,直接在窗戶玻璃上劃開一圓形孔洞,穩穩地架在那裡。
「這個能看到?」
秦洛水走到窗戶邊輕輕地撩起窗帘,看向遠處,只見樓房重重,他壓根兒就不能確定桑紅病房所在的那個低矮的小樓。
「你到這邊的鏡頭前試試,這個是多功能曲角設計,最新款的。」宋書煜已經站在那鏡頭前邊,溫情脈脈地看了。
秦洛水看著他那一臉傻乎乎的痴痴的模樣,笑著走回來:「別噁心了,再看口水就流下了。」
宋書煜不悅地退後兩步,很有些不舍地讓開了位置,他為什麼一不小心就要和這個嘴巴刻薄的傢伙分享這個小秘密,送他走,自己一個人看不是更過癮?
宋書煜很懊惱很懊惱!
秦洛水坐到他讓開的凳子上,把視線停在那望遠鏡的鏡片上,隔著十多棟大樓,在個筒狀的視角內,什麼都可以忽略,那個躺在空蕩蕩的大手術室內床上的單薄的身影,如在眼前。
「啊!」秦洛水被上邊無比清晰的桑紅的面孔嚇了一跳,頭不由往後移開了一下。
「怎麼了?她醒了嗎?」宋書煜連忙問著,就把頭也湊了過去。
秦洛水一把把他的頭推開,自己湊過去再看:「她沒有醒。」
「那你鬼叫什麼!」宋書煜直起身,雙手固定住頭上的帽檐和後邊,把被他推歪了一些的帽子又戴正了。
「我沒想到真的能看到她,能不能調調,想看哪裡就看哪裡?」
秦洛水看著那一成不變的畫面,桑紅靜靜地躺著,光頭小臉,脆弱得不成樣子。
「你——想看哪裡?」宋書煜陰森森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秦洛水順著聲音看看他,嘿嘿乾笑:「比如眼睛特寫,面部五官特寫之類的角度。」
「知足點好了,這樣已經是讓專業人員調了足足兩天才弄出來的,一不小心動一個地方,就什麼也看不到了,真是讓人有點鬱悶。」
宋書煜提醒他不要去碰觸那東西。
「我覺得她留這樣的髮型也不錯,漂亮的女孩光頭更性感,因禍得福啊,不然,憑她的審美觀,你這輩子也看不到她這樣的造型。」
秦洛水一邊說著,一邊欣賞著桑紅的模樣,這丫頭在他面前從來都沒有這樣安靜過,這恐怕是她迄今為止,躺得最久的一次了,那樣從不曾見過的脆弱和單薄,讓他的心裡充滿心疼和憐惜。
「你也覺得好看?呵呵,我也是這樣想的。」宋書煜想到他手機里王小帥弄來的偷拍的照片,還是這樣看著清爽舒服。
「這東西有沒有拍照功能?」秦洛水問,顯然只看看有些意猶未盡。
「有,不過她這樣子估計是不願意被人看到的,所以,禁止拍照。」宋書煜義正詞嚴地拒絕,怎麼可能會讓秦洛水拍照哪,得寸進尺的傢伙!
「不拍就不拍。」秦洛水眯眼努力去看她頭頂的傷口,「她的頭上是不是也用了和你一樣的那層細胞再生膜?」
「你也注意到了,呵呵,起來,我看看。」宋書煜直接就把秦洛水拉起來了,自己毫不客氣地坐下。
兩人又看了一會兒,秦洛水就告辭了,留著那個痴心的傢伙,一個人對著望遠鏡默默地微笑流淚傾訴。
秦洛水回到酒店,覺得前所未有的累。
這兩天擔憂的事情太多,今天也算是塵埃落定了,無論如何,他看到桑紅沒事了,終於心能靜下來,他開始著手和大師聯繫在國外開連鎖設計室的事情。
大師聽得他野心勃勃的計劃,為他的華美藍圖激發,覺得熱血沸騰。
但是他直接就提出了最重要的現實性的問題,那就是巨額資金的來源,國內的公司運營時間不長,雖然一直賺著錢,但如果不是走奢侈品牌服裝,是不可能有暴利的,兩個人的股份當初也是說定的比例,現在秦洛水要是主動拿出經營秦氏企業的資金來做這件事,他覺得有些不妙,這就意味著,為了維護對半的股權,他也要追加對等的資金。
不過酒店畢竟屬於不動產,除非他抵押貸款,不然,國外這個公司是開不起來的。
他雖然收入高,但畢竟和秦洛水這樣成功的商人相比,肯定遜色;秦洛水要是咬牙非要追加本金,那他只好考慮讓出部分股份,畢竟,他們的品牌要是能藉機沖入世界市場,那麼,他當然也會賺到更多的錢。
所以,大師覺得,即便現在秦洛水利用模特大賽的機會,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可這錢絕對是個無法通過的瓶頸。
計劃再美,估計也得暫時擱淺。
沒想到秦洛水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募捐!
這幾乎是類似洗錢的行為,通過正規的公司運營,讓這麼一大宗見不得光的錢,變成明面銀行里的數字。
他當然不會給任何人透露一個字。
這話聽在大師的耳朵里,簡直是匪夷所思了,也只是秦洛水這樣的人才有這樣的魄力,把一個國內剛剛起步的服裝品牌推向國際、推向世界,竟然打算依靠募捐。
轉而一想,對於秦洛水現在這樣混跡時尚界的成熟模特和成功的商人,只要有錢——有足夠的錢,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大師覺得秦洛水要是說出這樣的話,那就一定會實現,畢竟,國外的華人圈子也不小,和秦洛水合作,支持國內品牌,如果能打造出一隻屬於中國服裝界的航空母艦,那該是多麼舉世矚目的成績。
「募捐的策劃案,需要國內的人幫你準備嗎?」大師很積極地配合著秦洛水的行動。
「暫時不需要,只是你要多費心,國內是一個多麼大的市場,那是咱們的根基,你重點把握潮流走向和輿論宣傳,最好定期舉辦一些活動,捧出幾個模特,引領國內的高端潮流,說句實在話,在這裡成個公司,不過是闖闖牌子,讓咱們國內的東西能把價錢賣上去。」
秦洛水說了大實話。
大師頓時大笑:「我知道,一口吃不成胖子,和你合作真是驚喜太多了!」
秦洛水無聲地對著電話勾勾唇,修長白皙的指節敲著桌面,有些寂寥地垂了眸子,半晌道:「我把這邊申請成立服裝設計公司需要的材料和詳細要求給你發過去,你讓專業的律師來整理,要完善,一絲不苟地照著上邊的條條框框去做,我已經和幾個華商聯繫好了,這幾天就會有幾大筆賬務匯入咱們的商業賬戶內,到時候需要註冊資金擔保賬戶,就直接用咱們公司的這個;我問過律師,只要國內的手續齊備,註冊資金足夠,這邊的辦公效率很高,一個月足夠辦成了。」
「那——這些錢,摺合成公司的股份,是不是也由律師來直接評估划入你的名字下邊?」
大師問了這個很敏感的涉及到支配權的問題。
「你說呢?」秦洛水淡然地問,他想聽聽大師的意思,畢竟這筆錢是宋書煜的,雖然讓他任意支配,但是就這樣平白無故地就白白地贈送給大師一般的股權,當他是傻子嗎?
大師聽出他話里的意思,當即就笑了,爽快地免除了秦洛水的後顧之憂:「搭夥做生意,涉及到錢的事情,就會傷感情,你也不要擔心,你在國外成立的公司,雖然是以咱們現在公司的名義申請的,但是,它是你辛苦拉來的資金,自然應該歸你管理,我想那些願意出錢的股東,想必也是想要一些收益的;所以,我會直接就讓律師界定股權,國外的公司是屬於你一個人,我可以承擔技術指導的義務,但是因為國外公司帶來的國際收益,涉及到國內增生的這部分利潤,我覺得咱們最好保持以前的分成比例,這樣——你覺得行么?」
說到最後,大師還是有些汗顏的,他畢竟還是佔了秦洛水的便宜,可是,不這樣說,一再退讓,這公司他辦著會沒勁兒的。
「好,就這樣吧。」
秦洛水覺得這傢伙還不算黑,懶得計較,他現在對這份新事業充滿著興趣,畢竟,鬼使神差地走入時尚界,誰能想到會有這麼多的變數,不過他喜歡,只要是不同的風景,他都喜歡。
林青燃離開之前的嘆息聲,讓桑紅更加的心神黯然。
她沒有再出聲,她知道媽媽性子純善敏感,對人從來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想來這兩天秦洛水很用心地照顧她,投桃報李,一定是覺得既然人家都在門外等著,見一面說兩句話才算不失禮節。
她現在心亂如麻,而且這樣狼狽的模樣,還不如不見,少生事端。
她躺在床上靜靜地閉上眼睛。
空蕩蕩的小腹內因為藥物的刺激一陣陣地抽搐,宮縮排齣子宮內的殘血,也帶來很清晰敏銳的刺痛,在她清醒之前的那種尖銳的刺痛,應該就是醫生在為她做人流手術,是因為長久的昏迷而讓胎兒自行脫落,必須清理嗎?
那樣的手術,即便是一個女醫生來做的,可是也讓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羞辱或者屈辱感。
她一個人浪蕩天涯,未婚先孕,從來都不曾帶給她一點點世俗的壓力,但是現在不行,她到了親人的身邊,這件事就不再是她一個人的事情了。
舅舅在對剛剛蘇醒的她說出的那一番話,其實已經涵蓋了她自己一直逃避,一直自欺欺人的殘酷事實,她和宋書煜是沒有未來的!
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和悲劇,桑紅覺得想到他就沉重悲傷得無法呼吸,現在唯一維繫他們之間感情的孩子,竟然也失去了。
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是該好好整理一下,是時候把它從生活里剔除出去了。
她有勇氣遠走異國,那是因為她覺得自己的肩膀能夠扛起一個新生命的未來,給它一份完整的母愛,給它撐起一片天!
但是為了愛情,她沒有那麼勇敢,被傷得體無完膚還敢去義無反顧地愛。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段被梅曉楠的陰謀逼迫得即將崩潰的時光,她掙扎在無邊的陰冷絕望中,一天天地等著他伸出援手,他呢?無論他解釋還是不解釋,桑紅都告訴自己,再也不要墮入那種等待的命運里,那一次次充滿思念和焦慮的夜晚,分明比一個人活著還要孤獨,還要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