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生怨
“小姐，表小姐她沒事吧？”聽夏站在門外，她剛剛看到表小姐哭的那麽傷心，可別出事了才好。
宋瑜瑾擺擺手，方明珠敏感多思她是知道的，隻是沒有想到竟嚴重到這種地步，今天這事還不知道她要怎麽怨自己。
“準備一點禮物送到姨父府上去，就說我和表妹發生了一點小口角，禮物是給她賠不是的。”哪怕她再不喜方明珠，看在兩家的關係至少麵上還要過得去。
“小姐，你又要走了嗎？”聽夏好不容易才盼的宋瑜瑾回來一次，這麽快又要走了，心裏生出不舍來。
宋瑜瑾神秘一笑：“很快我就能經常回家了。”
出了門，宋瑜瑾去藥店買了幾瓶傷藥。就沈獨那個受氣包的模樣，還不知道要受多少傷，得早做準備才行。
買好了東西，宋瑜瑾步履輕盈準備進宮，在河邊的石橋上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後，步伐一頓，借助柳樹掩住身形，悄悄觀察起來。
站在石橋上的正是剛剛從宋家跑出來的方明珠，在她身邊並肩相立的男子一襲淡青色墨竹紋長袍，五官俊秀，貴氣天成，正是當今的三皇子趙明旭。
趙明旭本來是一個人出來溜達的。
年前母妃為他訂下了孟丞相家的長女，為了博孟大小姐的歡心，以前和朋友一起跑馬喝酒的事都斷了，府裏的侍妾歌姬也都統統送到了別莊去，每天早出晚歸，除了公事一點樂趣都沒有，著實無趣的很。
沒想到他一個人走在路上都能被人撲了個滿懷。
方明珠長得本就不差，更何況哭的梨花帶雨的少女抬著一雙淚水浸過的眼睛看過來時，更加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起了憐惜之情。
方明珠垂著頭，兩頰緋紅，輕輕將鬢邊的頭發別至耳後，不過是同行了短短的一段距離，她就被這個人的博學多識幽默風趣所深深折服了，不過三言兩語就能逗得她由哭轉笑，言語間還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孟浪，舉止做派又風度翩翩，毫無缺點可言。
也不知怎麽的，麵對著這位趙公子，心裏就好像揣了一隻亂跳的小兔子似的。
若是、若是她將來的夫婿也有這般優秀就好了。
“方姑娘的心情可有好些了？”趙明旭抬手為方明珠擋開頭上的柳枝，兩人沿著河邊緩步而行。
“方才是我失態了，讓公子見笑了。”方明珠莞爾一笑，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隻把視線落在那隻握著折扇的手上。
“美人垂淚在下豈有枉顧之理。”趙明旭手中折扇一收，靈活地打了個轉，“還要謝謝姑娘給在下一個逗笑姑娘的機會。”
方明珠心如鹿撞，緊張不已，生怕在趙公子麵前失言，讓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抬頭一看，才發現離自己家也不遠了，趕緊道：“多謝公子相送，我家離這不遠，就不勞煩了。”
趙明旭頷首，目光落在澄碧的河水之上，有掩飾不住的失落：“後會有期。”說完以後也不做停留，隻留給方明珠一個清雋的背影。
方明珠癡癡看著趙明旭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人群裏，幾次生出追上去詢問姓名的衝動又被生生按捺住了，心中隻餘無限惆悵。
就算問了又能怎樣，看趙公子的打扮舉止，一定身份不凡，她這樣的家世怎麽配得上呢，她甚至不敢讓人知道自己家在哪裏。
要是她能有一個高一點的身份……
想到這，方明珠突然怨起了宋淵。
他自己在翰林院爬不上去也就算了了，母親去求他為父親疏通路子時也被拒絕。哼，宋家父女倆都是一個德行，自私自利，心胸狹隘，看不得別人過得比自己好。
方明珠魂不守舍地回到家裏，坐在房間裏出了神，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他。
丫鬟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一會臉紅一會發笑的，叫了好幾次才回過神來。
“什麽事？”
“宋府的聽夏姐送了東西過來，說是給小姐你的賠禮。”
方明珠冷笑，打一棒子再給一顆甜棗嗎，真是惺惺作態。別說她以前看不上柳平，今天遇見趙公子之後就更看不上了：“收起來扔到庫房裏去，別再讓我看見。”
等著看吧，宋瑜瑾，我方明珠一定會過的比你好！站的比你高！
宋瑜瑾偷偷跟在兩人身後，看著兩人有說有笑，自嘲不已。枉她還想著要幫方明珠把性子扭過來，想讓她能夠有個好的將來，沒想到這麽快方明珠就給了她狠狠一巴掌，才從宋家出來就和三皇子聯係上了，看方明珠那春心萌動的樣子，三皇子要讓她做什麽還不是勾勾手指頭的功夫。
宋瑜瑾半道掉頭去了她買的小院，開門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看見宋瑜瑾後笑嘻嘻放人進去，又閉緊了大門。
半晌，宋瑜瑾才從院子裏出來，沒過多久，又有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從裏麵走了出來，很快淹沒在行人之中。
宋瑜瑾進了宮，大老遠就看見在小院門口掃地的沈獨。
“你怎麽起來了？”
沈獨揉了揉臉：“我閑不住的，總得做點什麽事才安心。”
宋瑜瑾在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看著他動作，沈獨也不多話，地上隻有一些零星的落葉，他把樹葉掃做一堆，輕緩的動作不徐不疾，透著淫浸到骨子裏的優雅，看起來讓人賞心悅目。
宋瑜瑾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才見到的趙明旭，沈獨不經意露出的貴氣和他十分相似，想到趙明旭，自然也就想起了方明珠。
“如果你發現有一個人表麵看起來單純無害，實際上心機深沉，不懷好意，偏偏拿不出證據要怎麽辦？”
沈獨的動作一頓，寒星般的眸子裏暗沉的光芒流轉，他回想這幾天的相處自己有沒有在宋瑜瑾麵前露出馬腳，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麽，還是單純的試探？
朝著宋瑜瑾的方向走了幾步，沈獨語氣如常道：“宋小姐在說誰？”
“是……算了，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想起天牢裏方明珠的話，不難看出三皇子在針對沈獨，這些事還是別把他牽扯進來了。
宋瑜瑾突然有些煩躁，自她重生回來，事沒做幾件，疑惑倒是越來越多，這些謎團亂七八糟地纏在一起，讓她不知從何下手，要是當初能對身邊的其他人多上點心就好了。
看著突然心情不好轉身回屋的女子，沈獨的臉上毫無波瀾，甚至可以說冷漠，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握著的掃帚，輕輕眨了下眼睛，五官同時柔和收斂下來，變得瑟縮膽小。
“沈獨，記得幫我送飯！”
天快黑的時候，小德子在院門口喊了一句，也不管人也沒有聽到，和幾個小太監嘻嘻哈哈地走了，他們幾個約好了今晚一起賭錢，他可不能去晚了。
宋瑜瑾剛剛為沈獨換了藥，聽見小德子的話，背過身子穿好衣服就要下床。
“你好好休息，我替你去吧。”宋瑜瑾對沈獨這種逆來順受的性子已經沒脾氣了，“別人欺負你你就老老實實受著？”
“怎麽能勞煩宋小姐呢，你已經幫過我很多了，冷宮又遠又偏，不是什麽好地方，會嚇到你的。”沈獨受寵若驚，連連擺手，堅決不麻煩宋瑜瑾。
“就你這挨打的頻率，我怕你一個人出去又帶著一身傷回來！”
兩人互不相讓，最後討價還價，讓宋瑜瑾陪沈獨一起去。
沈獨先去禦膳房取了食物，廚房裏隻有幾個不年輕的婦人在忙活，無人看管的食盒隨意的丟在地上，裏麵隻有又硬又冷的饅頭米飯。
這樣的東西怎麽吃得下去，宋瑜瑾歎了口氣，和廚房討要了一碗熱水，沈獨看了她一眼。
帶著人來到冷宮，沈獨才剛敲門，惜雲就急急忙忙地開門。
“小殿下，你來啦！”惜雲眼睛發亮，把人迎了進去。
“她……為什麽這麽叫你？”惜雲看起和常人無異，不知內情的宋瑜瑾心裏大驚，難不成沈獨是皇帝的私生子，被玉貴妃所不容，皇上為了哄玉貴妃開心，所以故意把沈獨故意弄進宮來折磨……所以前世三皇子想方設法的要把沈獨置之死地，其實是兄弟鬩牆？
沈獨被宋瑜瑾的奇怪的眼神看的頭皮發麻，邊拿出吃的給惜雲邊比了比腦袋，“她這裏不太好，有時候會說一些奇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宋瑜瑾一說話，惜雲總算是注意到她了。才一抬眼，手裏的饅頭就掉到了地上，兩行淚水順著臉頰而下。
“順、順妃娘娘！”惜雲突然撲到宋瑜瑾麵前，嚎啕大哭起來。
“嘭！”沈獨蓋上食盒的手一抖，蓋歪了的蓋子磕在邊角上，擦去了一個一大塊木頭，發出了刺耳的聲音，引起了宋瑜瑾的注意。
“你怎麽了？”宋瑜瑾手忙腳亂地哄著抱著她的腿啼哭不止的惜雲，回過頭來看蹲在地上的沈獨。
“沒什麽。”沈獨捂著肚子，不好意思道：“不知道吃壞了什麽東西，我肚子不太舒服……”
“那你去吧，我幫你照看一會……”看到惜雲那就像是沙漠裏的旅人突然看到了綠洲一樣的表情，宋瑜瑾心裏毛毛的，忍不住加了一句：“……你快點回來啊！”
沈獨低低地應了一聲，轉眼就沒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