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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章:計謀

  “此事是小女一時激憤,才會下了重手,臣願替小女受過,還望皇上應允。”孟家死了個兒子,肯定不能善了,但他的夫人如今還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他的女兒也因此受傷,宋淵要是不計較,如何對得起家中妻女。


  “你都把人送走了,才到朕麵前請罪?”


  城門的將守是趙敬光的人,宋淵也不驚奇他會知道:“小女驚嚇過度,大夫說需在外休養才能疏解心中鬱情。”


  趙敬光笑了:“宋卿什麽時候也學會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宋淵一臉嚴肅,不說話,他之所以同意宋瑜瑾去平州,就是想避開孟丞相,就算皇帝真的要偏向孟家,他宋家除了宋淵就隻剩下一屋子老弱病殘,他就不信皇帝會重罰。


  “你也說了是一時激憤才失了輕重,朕要是重罰,豈不是不近人情。”趙敬光道,“不過朕要是不罰,未免寒了丞相的心,就罰宋瑜瑾為孟家小兒抄寫經書吧。”


  說句實話,孟家會怎麽想,趙敬光還真不放在眼裏,那個老東西這幾年裏動作不斷,早就招了他的不喜,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宋卿與昭平太子可曾相識?”昭平太子,趙敬光的兄長,先皇的第二子,也是他最喜歡的兒子。甚至不顧立嫡立長的祖訓,直接越過皇長子立為太子,寵愛非常。


  寵愛到何種地步呢,如果說昭平太子是被捧在手心裏的,那其餘皇子也是站在地上的,而趙敬光則是被踩在泥裏的。


  趙敬光的生母是屬國進獻的一名舞姬,容貌絕色卻性子純善,在吃人的後宮根本護不住自己和兒子,進宮沒幾年就香消玉殞,隻留下沒有母族庇護的趙敬光活得艱難。


  小時候,其他皇子做錯了事闖了禍通通都推到他身上,常常受罰。趙敬光忍辱負重,一步步成長起來,先皇卻嫌他鋒芒太過,礙了昭平太子的路,處處打壓為難。


  可以說,趙敬光對他那些兄弟充滿憎惡,尤其以昭平太子為甚。所以登基之後,凡是和昭平太子有關係的人和物都被他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抹去,卻沒想到他一直看重的宋淵,卻和昭平扯上了關係,一時心情不虞。


  宋淵沒想到趙敬光輝突然提起此這件事,怔了怔,才道:“臣與昭平太子的幕僚任平生有過同窗之誼。”


  “哦,那為何不曾聽你提起過?”


  趙敬光笑眯眯地看著宋淵,宋淵感受到了一股壓力,冷冷的視線有如實質:“臣與他雖同在廣文書院求學,但並不是同一位典學博士的學生,隻有過幾麵之緣,故而未曾向別人說起過。”


  “原來如此。”


  趙敬光臉上的笑連弧度都沒變一下,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


  他知道宋淵和任平生的事,還是安排在曹雄身邊的人報上來的。


  說來也是巧,當年他往太子府安插了一個眼線,不深,也就是個門房,卻無意中撞見了任平生邀請宋淵入太子府,後來此人又被安插去了曹雄身邊,前幾天,宋淵去找曹雄,才讓他認出了那張臉,想起太子府被焚前夜,有過一位清雋的少年曾經登門而入。


  想起宋淵為沈獨尋曹雄的事,趙敬光很難說服自己去相信宋淵沒有問題,他甚至在想,宋淵是不是昭平留下來的餘孽。


  宋淵深知自己已經惹了趙敬光的懷疑,雖然他沒有任何虧心之舉,但也明白此刻若是露出任何怯色,就真的萬劫不複了,麵色如常地任由趙敬光刮骨鋼刀一樣的目光落在身上。


  等宋淵走後,一個黑衣人走了出來。


  “去好好查一查宋淵和當往和昭平的關係。”趙敬光為了找那個東西已經瘋魔了,之前他一直懷疑在沈家手裏,遍尋無果後都已經打算放棄了,如今宋淵身上卻又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如果那件東西真的在宋淵手裏,他不介意再大開一次殺戒。


  出了皇宮,宋淵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巍峨的皇城,目光裏帶著隱隱的憂慮。


  陳舊的官衙外,幾個黑色的影子飛快地閃過,牆內,血腥味蔓延。


  “噗’’……


  隨著一聲刀刃沒入血肉的聲音,戴著黑布帽,身穿褐色褂的師爺瞪大了眼睛,倒在了王遠達的麵前,王遠達手腳俱軟地王後爬,看著麵前猶如惡鬼修羅的男人,肝膽俱裂。


  “好漢,好漢饒命!’’王遠達咽了咽口水,突然從地上爬起來變成跪姿,不停磕頭求饒,“我把所有的身家都給你,求你放過我一家老小。”


  秦泰陰森森地笑著,沾著血的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身後一個清雋消瘦的少年走了出來,五官俊美,隻是臉上一道淡淡的傷疤破壞了這份俊逸,染上了幾絲匪氣。


  少年將一摞厚厚的賬本砸在了王遠達的臉上。


  秦泰冷哼:“這裏哪一樣是你的東西,都是平河縣百姓的血肉!”


  王遠達看著地上被血液浸染的賬本,臉上的肌肉不住顫抖,這些要命的東西都已經被他藏起來,卻還是被這群人找到了。


  如果說之前他還有三分求生的希望,此刻就隻剩下十分的絕望,他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我不求你放過我,隻是我妻兒無辜,請好漢繞他們一命。”


  “我沒想要你的命,隻要你幫我們做一件事。”沈獨麵色清冷,緊閉的房門被踢開,十幾個赤膊紅巾打扮的人闖了進來,王遠達能看到,洞開的門外,府衙裏的衙役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活口。


  “王大人,我幫你請了一位新的師爺,你一定會喜歡的。”


  站在人群末端一個文儒男人走了出來,在一群殺氣騰騰的大老爺們兒中格格不入,他朝著王遠達做了一個揖。


  “王大人,尊夫人和令公子在一處安靜的地方做客,等合適的時候自然會回來。”沈獨不疾不徐道,“王大人一定知道該怎麽做。”


  妻兒落入這些人的手裏,王遠達牙齒咯咯作響,從開始幫上麵做事的時候,他就知道總有一天要玩火自焚,但現在,他已經別無選擇:“好,我答應你。”


  在王遠達應下之後,十幾個同來的人動作敏捷地開始處理府衙內的屍體,清洗血跡,死不瞑目的師爺被拖了下去,片刻之後,穿戴一新的“衙役”們各歸其位,看起來弱不禁風新師爺笑吟吟地站在王遠達身邊,一派風平浪靜,沒留下絲毫血腥之氣。


  “接下來怎麽辦?”秦泰把長刀背在身上,露出的手臂上深色的紋身凶相畢露,“我們冒著這麽大的風險來幫你做事,你可別過河拆橋。”


  秦泰是虎頭山上的老大,也是這一片有名的盜匪。前夜這個叫沈獨的年輕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他們寨子裏,打敗了所有人。就在他以為這是平州那個狗官派來剿滅他們的人時,沈獨突然提出了一個合作的計劃,並保證隻要照做就能保他們平安。


  秦泰從前也是個老實巴交的百姓,實在是被逼無奈才到山上做了個山大王,他也不傷路過的百姓,隻挑富戶和官員下手。可這一年多來,打打殺殺,日子和以往也沒太平多少。


  但上了山,就不是那麽好回頭的了。所以當沈獨說不僅能給他們一條活路,還可以還他們一個安生日子,寨子裏的人大半都心動了,左思右想,秦泰才帶著一幫弟兄殺到府衙內,做了這偷龍轉鳳的事。但心中還是惴惴不安,要是這小子途中翻臉,他們一大幫子人可就沒命了。


  “放心,答應的事我一定會做到。”沈獨從容不迫,“像你們這樣被逼上山的人應該很多,主要在哪幾個縣?”


  “你想做什麽?”秦泰心生防備,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少年看起來弱不禁風,動起手來比他們這些山匪還要狠辣老練,現在隻要沈獨一向他打聽事情,他就心裏發慌,總覺得這小子在憋什麽壞主意。


  沈獨將要笑不笑:“你們現在都是欽犯,罪無可赦,就算現在回頭也來不及了。曹雄的人馬已經駐紮在平州城外,不出三天就來剿滅你們。現在你們都是有出身的人,自然可以躲過一劫,但查案的欽差也到了,到時候平州大大小小的官員,烏紗帽是保不住了。給你們指一條明路,把我剛才找出來的賬本交上去,用王遠達的命換你們的一條生路。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希望你們去遊說別的山寨,也像你們一樣,來一招偷天換日,頂了那些無良官員身邊的位置,統統將賬本上交。”


  秦泰沒想到沈獨居然膽子這麽大: “這就是你說的好辦法?”


  “不好麽?你們頂多受點皮肉之苦,就可以用另一種身份平安地活下去,既鏟除了這些為官不仁的蛀蟲,還可以為本地百姓做事,一舉兩得。”沈獨立在夜色之下,秀雅俊美的臉龐散發著幽幽的寒意,沉黑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波瀾,卻有莫名蠱惑的力量。


  秦泰心中天人交戰,他沒有多少心眼,無論怎麽想都覺得沈獨說得確實不錯,咬了咬牙:“好,我就照你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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