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章:立威
沈家出事,他們隻收到零星的消息,沈家軍差點鬧起來,還是賀子軒和蕭曼及時出現安撫了他們,讓他們耐心等待,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三年,想到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期盼終於有了盡頭,張橋一個流血不流淚的大老爺們哭得不能自已。
“你終於回來了!”
不斷有人認出沈獨,慢慢聚攏到他身邊,喜極而泣者有之,悲憤不已者有之,熙熙攘攘,悲喜交加。
看著昔日父親身邊的人淪落成為一個個不入流的小兵,沈獨也是百感交集,看他們的模樣過得不順遂,沒有了從前的意氣風發,也不知道這些年吃了多少苦。
“我回來了,你們放心,沈家軍還會有重新站起來的一天的!”
等其他人都散開,張橋帶著沈獨去屬於他的帳篷,兩人邊走邊聊。
沈廷安死後,兩名副將也被問斬,沈家軍就失去了領袖,成了一盤散沙,許多部下心灰意冷,解甲歸田,留下的也謝也一直被打壓,幾乎都被貶成了守門的小兵或是夥房的夥夫,不得重用。
現在的大勝關守將名叫許遠,因為大勝關山高皇帝遠,他很是囂張,任人唯親,卻十分膽小,北翟來擾時根本不敢出戰,他提拔起來的那些草包一個個也都隻會享樂,麵對著凶惡如狼的北翟士兵個個像軟腳蝦,他們這些舊部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一點作用也發揮不出來,隻能扼腕。
而現在許遠新得了一位寵姬,每天膩在一起,根本不管大勝關的事,隻推脫給手下,手下的人也有樣學樣,撒開了手不管,就這麽一層層往下推,落在了張橋他們這一撥老人身上。
好比今天許遠不露麵,十有八九就是和那寵姬廝混在一起。
說起這個,張橋就氣得牙根癢:“當初將軍出生入死,將大勝關的百姓護得好好的,可這個酒囊飯袋卻每天隻知道花天酒地,毫無膽氣,把將軍的心血白白浪費了!”
沈獨並沒有和張橋細聊,軍營裏的探子還沒有清幹淨,他還拿不出絕對的信任,隻是介紹了陳白彥幾人,又大體逛了逛周圍的幾個帳篷,認識了幾個身份差不多的校尉,都是一些生麵孔,看到這三年軍中也有了不小的變化。
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隻是向趙明義要了一個小小的校尉之職,又將陳白彥和小胖兩人安排在自己身邊,此後,帶著他們每天到校場上訓練。
因為軍紀無序,校場上訓練的人亂七八糟,東倒西歪,沈獨看得皺眉,特別是隸屬他名下的士兵,一百人隻來了稀稀落落一半不到的人,更是讓他一瞬間沉了臉。
別的人他管不了,可他沈獨手下的人,絕不能是這種毫無紀律的樣子,他找到帳篷裏去,裏邊的人還在呼呼大睡,鼾聲此起彼伏,一桶水澆上去,被擾了好夢幾個人罵罵咧咧地跳起來,等看清站在門口的人是個從麵見過的俊秀少年以後,更加的肆無忌憚,一成串的髒話張口就來。
“白彥,你去讓他們閉嘴。”
陳白彥雖然在禦馬監膽大妄為,敢和馬癩子打架,可對上軍營裏的人,他打從心底裏發怵,這是普通人對士兵一種天然的畏懼,更何況他麵對的還不止一個。
“你要對自己多一點信心。”沈獨也發現了,或許是因為禦馬監為奴的那一段經曆讓他來到軍營以後頻頻出現自卑的情緒,所以才想讓他在這些人身上找回一點自信,陳白彥和他學武的時間不短了,要打過這幾個軟腳蝦一樣的小嘍囉完全不在話下,順便還能練練手,學學和人實戰的經驗,別再是以前那種毫無技巧的摸爬打滾了。
陳白彥在沈獨的目光裏硬著頭皮上了,一打多,剛開始他還有些畏縮,挨了幾下打,可慢慢的發現自己居然也能還手,信心就一點點回來了,最後把幾個人都打翻在地。
接下來又去了幾個帳篷,把那些偷懶不去訓練的都打了一頓,然後全部被光著身子倒吊了在校場上。
冬天的大勝關寒風如刀,再加上又被潑了水,差點被凍成了冰棍,沈獨絲毫不管他們的鬼哭狼嚎,對著那幾個從頭看到尾的按時訓練的士兵道:“以後遲到一次,就按這個方法來罰,如果你們想試試,我也不介意。”
幾個人被他的話嚇得身子一抖,默默地走到木樁前還是練習突刺,陳白彥雖然鼻青臉腫,卻趕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和高興,拖著小胖也混在了隊伍裏,像模像樣地學著別人的樣子練習起來。
校場上有這麽一對與眾不同熱情高漲投入訓練的人,也紛紛感染了周圍的人更加用心,有些老兵認出沈獨更是牟足了勁不肯落於人後。
剛開始的幾天,還有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偷懶不肯來訓練,沈獨就真的如他所說的一樣,吊起來凍兩個時辰,他們去告也不起作用,官太大的他們見不到,能見到的又是沈家舊部,當然是一切順著沈獨的要求來,一群人被折磨的苦不堪言,偷懶的心倒是漸漸地被磨沒了,漸漸的沈獨的隊伍越來越整齊,到最後沒有人敢再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前後也不過十來天的時間。
陳白彥的個頭在來了大勝關以後飛快地躥高,小胖還帶著點肥肉的臉頰也在這段時間的訓練裏飛快地瘦了下來,成為了個清秀開朗的小少年,唯一不變的,還是圍著陳白彥一口一個彥哥長彥哥短的性子。
程玉跟著賈郎中開始學東西,蕭曼每天早出晚歸,看起來比沈獨還忙,沈獨每隔幾天會回去蕭宅一次,帶著宋瑜瑾和聽夏出去轉轉,熟悉大勝關的風土人情。一開始宋瑜瑾還冷得連門都不出,棉衣一件一件穿在身上,裹得像個球一樣,還是沈獨看不下去了,讓人給她在袍子裏麵縫了幾個布兜,揣著暖爐放在裏麵她才肯出門。
沈獨帶她去城外找到一家經年的獵戶,從他手裏買今年剛獵的皮子,要給她做幾件禦寒的衣服。
那獵戶也是好客得很,非要留他們在家裏吃飯。屋子裏生著火,上麵吊著的鍋裏煮著曬幹的菌子和臘肉,香氣源源不斷地飄出來,宋瑜瑾坐在火堆旁,把藏在衣服裏的暖爐拿出來,沈獨幫她把燒盡的火炭取出來,又重新從火堆裏挑了一塊放進去。
獵戶拎著一隻清理幹淨的竹雞進來:“讓兩位久等了,我這裏也沒有什麽消遣的玩意兒,你們別見怪。”
“無妨。”宋瑜瑾進門的時候就打量過,牆上掛滿了山貨和各種獸皮肉幹,足見這個獵戶的優秀,“山上野物很多嗎,我看你家中收獲不少。”
獵戶笑笑:“這都是以前囤下來的了,現在北翟人就跟過境的蝗蟲似的,毛都不給我們留一根,山上的獵物越來越少,好在我自己捉活的回來養了一些,否則這個冬天可就沒有新鮮的肉吃了。”
沈獨問:“北翟人會經常來擾民嗎?”
湯鍋被取了下去,獵戶把山雞架起來烤:“以前來鬧過幾次,傷了幾個人,一直到入冬那幾天,鬧得那叫一個狠,城外好幾家人都被洗劫一空,女兒也被搶走了,最後隻得搬走了。後來聽說他們那邊鬧了雪災,邊關的將士吃不飽,就打我們這裏的主意。”
“就沒有人管管嗎?”宋瑜瑾沒想到大勝關的將領竟然如此昏庸無能。
“誰肯管啊,我們去找過守關的將軍,可人家壓根就不見我們,還嚇唬說要把我們抓起來。”獵戶刷著油,“每次北翟人一來,他們就把城門關上,我們也進不去,幹脆就在山上躲著,反正不過三五天他們就走了,不過我周圍的幾家人怕出事,就搬進城去了。”
宋瑜瑾問:“那你怎麽不進城去?”
獵戶搖頭:“我就隻會打獵這門手藝,進了城養不活自己的,反正我家就我一個人,北翟人來了就躲進山裏去,他們也找不到我。”
獵戶十分熱情,給他們挑了好幾塊油光水滑的毛皮,在馬背上摞了厚厚一打。飯後,沈獨牽著赤驪慢悠悠往回走,突然頓住了腳步。
“怎麽了?”坐在馬背上的宋瑜瑾縮了縮肩膀問道。
“那個獵戶有問題。”沈獨翻身上馬,朝著原路返回。
等他們再回去,那裏果然已經人去樓空,隻有一串腳印通向遠方。
“要去追嗎?這麽大的雪,他走不了多遠的。”
沈獨搖頭,天寒地凍的,他什麽準備也沒有,還帶著宋瑜瑾,追不上的,但如果把宋瑜瑾一個人放在這裏,他又不放心,怕還有別的人潛伏在這周圍,那串腳印與其說是匆忙間來不及抹去的痕跡,更像是故裏留下引誘他中計的陷阱。
“回去以後,讓文棋帶人來查查,能不能發現什麽線索。”沈獨有些懊惱,他居然因為剛剛回到舊地失了平時的機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