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章:除夕
隨著春節的腳步越來越近,過年的氛圍也越來越重,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新的對聯。
除夕這天,宋瑜瑾的皮毛還沒有送回去,謝瑛容就先送了兩大車東西過來,光是新做的冬衣就滿滿一箱子,其他還有許多鞋襪手帕,統統準備了個齊全。
沈獨打趣道:“嶽父嶽母這是怕我苛待你嗎?”
“瞧你那小心眼的樣子。”宋瑜瑾打開另一口箱子,“這裏麵都是我娘給你準備的。”
沈獨目光一掃,頓時心頭微暖。
在謝瑛容眼裏,沈獨就是個沒錢沒勢的窮女婿,被發配到邊關來受苦的,感歎他無父無母的實在可憐,也特意給他準備了一些棉衣鞋襪,還吩咐下人多加了層棉花,拿在手裏沉甸甸的,確保他在大勝關也能過個暖和的年。
隻是看這滿滿一口的箱子,就能感受到宋家兩位長輩對自己的關心,這種難得的溫情讓他一時間滿腹開心,連目光都亮了幾分。特別是放在最上麵的一個厚厚的紅封,仿佛在說他還是個需要關懷的小輩,哪怕他曆經磨礪,收到這種禮物也還是充滿期待。
宋瑜瑾又打開一口箱子:“這裏麵的是給聽夏和張嵐他們的。”當初張嵐和文棋保護過她在宋家待過一段時間,謝瑛容都記在心裏,也給他們準備了過年的東西,拚拚湊湊也有滿滿一大箱子。
沈獨笑容轉淡:“給聽夏是應該的,張嵐他們就不必了,我替他們收著吧。”
早就在門口偷聽的張嵐跳了進來,一把搶走了最上麵的幾個紅封:“哎哎哎,做人可不能這樣,小心天打雷劈。”
“這是我嶽父給女婿的,和你們有什麽關係。”沈獨護食得很,張嵐不是對手,幹脆叫來了文棋,一向寡言少語的文棋看了一眼被搶來奪去的紅封,罕見的和張嵐站在了一邊。
三個人打著打著,打到了院子裏,宋瑜瑾無奈地看著這三個頓時小了十歲的人,喊住站在門口的聽夏就走了,一路上,每個下人都能收到她的紅包,她也收了一籮筐的好話。
陳白彥和小胖剛從軍營裏練完兵回來,他現在也是一個小小的校尉了,管著一百多號人,每天都鬥誌滿滿,整個人變得自信又開朗,一看到宋瑜瑾就笑了:“宋姐姐,過年好!”
宋瑜瑾一人給了一個紅包:“這是給你們的壓歲錢,東西不多,圖個吉利。”
以前屈瑞也會給他們包紅包,雖然隻有幾文錢,也是他一年之中最開心的時候。
陳白彥眼中懷念之色一閃而過,笑著抓了抓頭發:“我本來還想送你紅包的。”來個大勝關以後,他能領到不少的月俸,比當馬倌多多了,已經攢了一小筆積蓄,雖然宋瑜瑾可能看不上,但也是他的一點心意。
“我比你年長,怎麽能收你們的紅包。”宋瑜瑾道,“這是程玉的,等他回來你拿給他吧。”賈郎中三天兩頭不著家,這都已經是除夕了,也不知道帶著小徒弟在哪個山旮遝裏待著,想著他們大約是趕不回來了,宋瑜瑾就把程玉的那份一起給了,到時候陳白彥再轉交就行。
“嘻嘻,這是我的份,你們不要嫌棄太少哦。”聽夏也笑眯眯地拿出三個紅包來,“希望你們健康吉利,平平安安。”
“謝謝聽夏姐姐。”小胖乖巧地道謝,才隻是收了兩個紅包就已經笑的牙不見眼,嘴巴咧的像炸口的石榴,一口小白牙又齊又整。
接下來,宋瑜瑾和聽夏也收到張叔的紅包,蕭曼也給了她一個。
“怎麽不見小朗他們?”
宋瑜瑾好笑得很:“他們幾個在搶紅包呢。”
蕭曼也笑了:“那就讓他們鬧去,我們先去吃飯吧。”
晚飯準備的很豐盛,一桌子人吃得津津有味。吃到一半,換了身新衣裳的沈獨步履輕盈地走了進來,宋瑜瑾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吃虧,反倒是跟在他後麵的兩個人,一人一個烏青眼,一左一右,十分對稱。
張叔一看自家兒子這狼狽樣,眼睛一瞪:“大過年的,你幹什麽去了!”
張嵐哼哼唧唧地說不出話來,他委屈啊,宋夫人給他準備的紅封都被沈獨搶了,被打了不說,他親爹為什麽隻罵他不罵沈獨啊。
就連文棋都表現得悶悶不樂,宋瑜瑾看不過去了,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一點心意,討個彩頭,希望來年你們都平平安安,無病無災。”
張嵐一掃滿臉的灰敗,一下子精神煥發,得意洋洋地看著沈獨,沈獨哼了兩聲,沒再說什麽,他也不是真的那麽小心眼,就是故意作弄他們一下。
蕭曼看得好笑:“你們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小時候一樣爭來搶去的,還不如白彥他們兩個懂事。”
陳白彥被誇的不好意思,因為年紀小,他今天都收了一堆紅包,他看張嵐可憐巴巴的,偷偷地碰了碰他:“張大哥,要不我待會分你幾個?”
張嵐的委屈有一半都是裝出來的,哪會真的厚著臉皮要他的紅包,連忙擺手,目光一掃:“賈老頭怎麽不在?”
“沒大沒小!”張叔哼了一聲,不在意道,“說不定是在山上迷路了,正在那個山洞裏哭天喊地地等著人去救他呢。”
話音剛落,一身風雪的賈郎中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小胡子吹得飛起:“好啊,你個老東西,嘴裏就沒有我一句好話!”他左趕右趕地回來,就是不想錯過除夕夜的年飯,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一進門就聽到他在說自己壞話。
程玉背著藥筐跟在後麵,抖落了一地飛雪,陳白彥撲過去抱住他:“石頭,我還怕你回不來呢!”他們三個人是一起來的,這麽重要的日子裏冷不丁缺了他,還怪不習慣的,好在他還是及時趕回來了。
“回來的正好,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地吃頓年夜飯!”蕭曼起身招呼。
大勝關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一群人歡聚一堂,到處充滿歡聲笑語,不管是誰見了這一幕,都會忍不住為這一刻的歡欣和美好露出會心的笑容。
而此時的賀子軒隻得苦悶的一個人麵對著偌大一桌美酒佳肴自斟自飲。
趙明旭帶著嬌妻回宮陪他的父皇過年,賀子軒在京都無親無故,他也不敢冒險和沈獨他們頻繁聯係,這個年過得甚是冷清,最後拎著酒壺幹脆爬上了屋頂,對月獨飲。
一彎下弦月掛在天邊,照映著雪地,滿目銀白。
每逢佳節倍思親,從來不是無的放矢,深埋的思念被勾出,孤月無聲,冷冷清清,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在他的位置能夠看到從前的沈家,那裏現在已經建了新址,不知何人所居,家中燈火煌煌,一派鍾鳴鼎食的富貴氣象。
賀子軒的拇指慢慢摩挲著白瓷酒壺的托柄,思緒漸漸飄遠。
“義父,子軒是不是很笨?”十三歲的賀子軒垂頭喪氣,滿心沮喪。
一隻帶著厚厚繭子的大掌落在他頭頂:“是誰說的啊?”
“可我無論怎練,我的槍法都及不上小朗,他們都說我不是沈家的人,不該學沈家槍。”賀子軒也知道自己是個外姓人,所以隨著年歲漸長,他更加小心翼翼,不敢有一點行差踏錯,為了學好沈家槍,他冬練三九,夏練九伏不敢有一絲鬆懈,哪怕他付出了這麽多,還是比不上天賦過人的沈獨,雖然他常常告誡自己要更努力,可別人毫不留情地嘲笑和譏諷,還是讓這個十幾歲的少年落下淚來。
“誰說沈家槍隻有姓沈才能學,正是因為你有天賦,義父才會教你啊。”沈廷安彎下腰來安慰他,語氣溫和,“沈家槍隻傳心誌堅定,護國安邦之人,你將來可是要和小朗一起馳騁沙場的大將軍,怎麽可以哭鼻子呢?讓人見了,要笑話你是個哭鼻子的將軍了。”
沒有上戰場的沈廷安一身溫雅之氣,看不出平時那個大老粗的樣,對他們幾個孩子向來一視同仁,在賀子軒眼裏,從未想過,這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也會有倒下的一天,還是倒在了勾心鬥角的朝堂之上。
“我們的子軒,一點也不比別人差,每個人學習的方法是不一樣的,你現在比不上小朗,也不代表你將來比不上他,槍法一途,貴在堅持,隻要你勤加練習,一日不輟,終會有所成。”
自沈家出事,為了掩飾身份,他已經三年沒有再碰過槍了,讓義父知道了,恐怕要罵他憊懶了吧。
身處勾心鬥角的漩渦之中,賀子軒隻覺得身心俱疲,一方麵要應付趙明旭,一方麵要追查沈家被誣陷一事的線索。
冷宮裏他特意打點過,一值關注著惜雲,可她時好時壞,說話前言不搭後語,難以查到什麽線索。當年對沈家落井下石的孟家已倒,隻有孟清露一人活著,可他這段時間利用趙明旭幕僚的身份或深或淺的試探,也沒有問出當年到把偽造的信件放進義父的書房的人到底是不是她。
這兩件事愁得他心力憔悴,連去喝花酒的時間都沒有了,如今闔家團圓的日子,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