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章:入獄
沈獨早就想過,遺詔不在沈家,必然是還有一個人見過老皇帝,那個人才是真正掌握了遺詔的人,沒想到真的找到了和這個人有關的證據。
沈是指他父親沈廷安,這位景又是誰?
照老太醫的說法,遺詔應該是交到了這個人手裏,沈獨絞盡腦汁回想當年朝堂上哪位大臣姓景,可想了許久也想不起來有這麽一個人。
按理說,能在老皇帝臨終前得見的人,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且十分得老皇帝信任,可沈獨卻對景這個姓氏毫無印象,父親從前的言談中,也從未提到過有這麽一個人。
而且,他有遺詔在手,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毫無動靜。按理說,趙敬光奪位名不正言不順,那個手握遺詔的人,完全可以以此為借口,掀起一場山崩地裂的風暴,為什麽這麽多年下來,一直沉寂,猶如人間蒸發。
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還是已經不在人世?
剛剛找到的一點線索,又牽扯出更多的疑問,沈獨一邊讓人去查上一輩的事情,一邊去找賀子軒留下的關於趙明旭的證據。
就在沈獨剛剛拿到趙明旭罪證,宋瑜瑾達到大勝關的這天晚上,宋淵察覺書架最上方的錦盒被人碰過,他臉色一冷,慶幸上次碰過之後他已經把裏麵的東西轉移了,緊接而來的是深深的擔憂。
“夫人,阿瑾走的時候我忘了把件重要的東西交給她了,正好這次她回來的時間尚短,你一直心心念念掛著她,不如趁這個機會去陪陪她吧。”入睡前,宋淵一反常態地說起了這事,謝瑛容先是驚喜,繼而有些不安。
“你怎麽突然同意了,以前你不是總說不讓我去礙女兒和女婿的眼嗎?”
宋淵道:“此一時彼一時嘛,當初小兩口剛剛改善了關係,你去杵在那,不是容易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宋淵的笑容下,藏著難以察覺的憂慮和傷感,“一眨眼,我們的孩子都這麽大了,可想起初見你時的場景,仿佛還在昨日。”
謝瑛容笑容甜蜜:“那時候的你是玉樹臨風的翩翩少年郎,現在就是一個年近半百的糟老頭子。”
宋淵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夫人,能與你相伴這二十多年,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才這麽點時間,你就滿足了,我和你至少還有二十年的時光,不給我你還要給誰?”
宋淵笑笑,如果還有的話,當然是全部都給你啊。
“夫人,今夜就上路吧。”
謝瑛容冷不防被這一句話砸懵了,還想問點什麽,就被宋淵果斷地塞進了馬車。
宋府的側門外,一輛馬車靜候在那,車夫安靜地站在一旁,對上宋淵的目光,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謝瑛容扒在門口,她總算是察覺到不對勁了,惶惶問道:“老爺,你到底要做什麽?”
宋淵把一個小包袱交給她,別過臉:“我讓心腹帶你去找女兒,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不要回來。”駕車的馬夫是他信得過的人,他會保護謝瑛容出城的。
“不,我要留下來……”
她掙紮著要下來,被宋淵一把按住:“夫人,一路保重。”話音剛落,就把人推了進去,謝瑛容摔了一跤,馬車就已經狂奔起來,空曠的街道上,隻有馬蹄聲在回響。
謝瑛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駕車的馬夫突然躥了進來,二話不說一塊帕子捂在了謝瑛容的臉上,謝瑛容掙紮了幾下,就沒了動靜,車夫背起她,趁著夜色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片刻之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一隊追兵從巷子裏追了出來,緊跟著遠去的馬車不放,直到他們走遠了,車夫才背著昏迷的謝瑛容從雜物堆後麵走出來,挑了個更昏暗的方向,慢慢走遠。
送走謝瑛容不久,羽林衛就圍住了宋家。
宋淵負手站在廳中,燈火煌煌,照的整個屋子上下一片明亮,管家領著羽林衛首領走了進來。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人會是你。”宋淵浮起一絲苦笑,書房裏的錦盒被動過以後,他就知道府裏的探子不隻有那個婢女,隻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跟在身邊十幾年的老管家,看來,從趙敬光登位起,他就已經在所有人身邊埋下了眼線。
管家恭恭敬敬道:“如若大人不做對不起皇上的事,我當然永遠都隻是你的管家。”
“是你換了書架上的盒子吧。”那個錦盒是特製的,所以宋淵能很快認出來被人掉了包,“難道皇上不允許臣子有不能為外人所知的私事嗎?”
管家咧嘴一笑,無端有些森冷:“不能為外人所知當然可以,可不能為皇上所知,就是大逆不道,更何況那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大人應當比我更清楚。”
其實他也不知道那裏麵是什麽,隻是交上去以後,趙敬光勃然大怒,立即命人把宋淵抓起來,這麽說不過是為了詐一詐宋淵而已,可惜宋淵比他以為的要冷靜的多,絲毫不露破綻。
“皇上還在等著你呢,丞相大人,你請吧。”管家的笑容不再溫和,宋淵在羽林衛的押解下進了宮,羽林衛闖入宋家大肆搜查,而宋府的下人因為羽林衛看管起來,全部都提心吊膽,幾個由沈獨的護衛偽裝起來的護院不動聲色地退入暗處,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宋家。
禦書房的大門一打開,一方硯台迎麵砸來,宋淵躲避不開,被砸在了額角上,頓時鮮血直流,染紅了他的視線,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猶不解恨,冷冰冰地看著他,猶如在看一個死人。
“宋淵,你好大的本事!”
趙敬光怎麽也沒想到,他掏空心思百般謀劃找了這麽多年的東西,就藏在宋淵書房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積灰多年,要不是上麵的灰塵突然沒了引起了探子的注意,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
最重要的是,握著這個能置他於死地的把柄的人,曾經還那麽的讓他信任,簡直就是對他最大的諷刺!
“臣惶恐。”宋淵從容跪下,以頭抵地。
他隻在得到這件東西的時候打量過一眼,大概能猜到是什麽東西,所以這麽多年來一直束之高閣,隻是不想再因此多生事端,沒想到一時的迷茫,就讓這個東西被趙敬光發現,他知這件事情已經無可挽回,注定要血濺三尺,宋淵甚至沒想為自己辯白一句。
“你是該惶恐。”趙敬光冷笑,“裏麵的東西在哪?”儲存詔書的錦盒是特製的,水浸不濕,火燒不透,探子把東西送上來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這是曆代帝王用來裝傳位詔書的盒子,隻可惜晚了一步,裏麵的詔書已經不見了。
宋淵一語不發。
他這幅沉默的樣子惹得趙敬光怒不可遏,拿起手邊的茶杯砸了過去:“老匹夫,死到臨頭還要嘴硬!我已經讓人去捉拿你不知所蹤的女兒和出逃的妻子,東西就在她們二者其一的身上吧,你早些交代她們也少受些苦。”
趙敬光悔不當初,輕易給了宋淵調令,現在找人的探子來說,宋瑜瑾根本就沒有和沈獨去上任,而是半道上就沒了蹤跡,十有八九詔書就在宋瑜瑾手裏。更可怕的是,還有一個被滅了門的沈獨在一旁虎視眈眈,要是他得到了詔書,以此來做些什麽,那他的皇位,真的是搖搖欲墜了。
所以,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把人抓回來!
“宋淵,朕待你不薄啊。”硬的不行,趙敬光又來軟的,“自朕繼位以來,你一路平步青雲,仕途順遂,從沒有給過你一星半點的為難,還把丞相的位置也給了你,甚至要許女的女兒公主之尊,朕對你的恩情難道還不夠嗎?”
“你藏著父皇的詔書是想做什麽?”趙敬光根本不相信宋淵沒看過上麵的內容,心底的陰霾被無限放大,想想看,那可是能夠推翻一個王朝的東西,“等朕身死以後以此來要挾新皇?你也覬覦這個位置?”
“臣從未有過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一直沉默的宋淵終於開口,“這是老師臨終前交給我的遺物,他曾囑咐臣此中物品,於天下而言,於皇上而言是壞非好,不在萬不得已時不能打開。臣一直妥善保管,並非有歹意。”
他之所以把東西拿出來,也是在趙敬光立儲一事上頗有微詞,想要借此緬懷老師,理清自己的想法,甚至也動過以此來助趙明義奪位的想法。可也隻是一瞬間,趙敬光說得對,他對自己的確是皇恩浩蕩,自己不能做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是壞非好?哈哈,我就知道。”趙敬光早就猜到,詔書的名字不會是他,哪怕自己殺光了他其他的兒子,他還是不會把這個兒子放在眼裏,宋淵的老師定然也看過上麵的內容,不然不會說出這種話。
可是,在知道答案的這一刻,他的心中,還是會有疼的感覺。
“宋淵,看在這麽多年你為我效力的份上,等你的妻女抓到了,我送你們一家人整整齊齊地上路。”
一直波瀾不驚的宋淵臉色微微一變,還想說什麽,就被疲憊的趙敬光讓人拖了下去。
趙敬光枯坐在書房裏,滿心蕭索和孤寂,許久才道:“來人,擺駕重錦宮。”這種時候,隻有阮紅玉的陪伴,才能讓他找到一絲絲的溫暖和慰藉。
還好,這個世上,還有他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