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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探親

  整整一個上午,蕭瀾把延湄支使得團團轉。


  一會兒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延湄聽話得出奇,讓做什麼做什麼,乖的不得了。


  耿娘子瞧不懂了,趁著延湄出去的功夫趕緊對蕭瀾道:「侯爺,昨兒夜裡您發高熱,夫人急的光著腳,外衣都沒顧上穿就跑出去要拿酒,回來又自個兒給您擦身子,一宿都沒睡好覺。」


  蕭瀾何嘗不知?他昨夜雖燒得發昏,但也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早上一看更知道延湄著急了,可越發忍不住想折騰她,看延湄忙前忙后。


  他笑笑道:「好在我也病不了幾日。」


  他對自個兒的身子還是有數的,估算不差,果然喝了三天葯就恢復如常。


  延湄累得夠嗆,她頭一回這般照顧人,當真是盡心儘力,還沒回過味兒來,隔了兩日,傅長啟就到了濮陽城。


  當時延湄正在看軍中工匠遞上來的床弩圖,還有一輛刀車想問她能不能改得更厲害些,因著到侯府來每每得先到常敘那裡領一道手令,到這時蕭瀾又在一旁坐陣,工匠來了三回,三回都提心弔膽。


  好在上回韓林帶來的五百人里,有兩個也是能工巧匠,頗能說到一處。


  桃葉也看不懂那些東西,延湄手裡拿了把尺子,量來量去,快到午時了也沒有要用飯的意思,她只得去備茶點,去到半路便興沖沖返回來,「夫人,家裡的舅老爺來啦!」


  延湄茫然抬起頭,問:「誰?」


  「二舅老爺呀!」桃葉歡快道:「正和侯爺一塊兒,剛進府門。」


  延湄起身,沒成想家裡還真來人了,一時有點點懵,又聽聞來的是二哥,心裡頭那點兒歡喜微微綳著。


  耿娘子見狀笑道:「夫人離京也近仨月,山高水遠,娘家人來一回當真不易,您就是迎出府門去也不為過。」


  延湄咬咬嘴唇,看眼瓷缸里的烏龜,提裙去了,剛出二門,就見傅長啟一身長衣,風塵僕僕,與蕭瀾一路說話一路過來。


  延湄硬生生剎住腳步,一雙眼睛看著傅長啟,沒發出聲兒來。


  傅長啟朗朗一笑,沖她揚揚眉:「怎麼,連二哥也認不出來了?」


  延湄上前幾步,略微彆扭地說:「二哥來了。」


  傅長啟心下笑得不行,眼神卻仔仔細細地打量,見她挽了髮髻,個頭還長高了些,臉上也比走時圓潤,可見旁的不說,至少衣食上是舒心的。


  蕭瀾道:「莫站著了,進屋說話。」


  幾人進了院,延湄路上問:「阿爹阿娘好么?」


  「都好」,傅長啟道:「阿娘本是想來,奈何她坐不了船,這一路也是遠,只得留在家中。大哥大嫂,還有元兒也都好,來時叫我悄悄看你有沒有欺負了侯爺。」


  話是這麼說,實則是反著問。


  蕭瀾笑著看看延湄,眼神帶點兒揶揄。


  延湄本來站在傅長啟旁邊,聞言便繞過去,到了蕭瀾身旁,抿著嘴不說話。


  傅長啟與傅長風不同,打小就總愛逗她,延湄幼時被他戲弄過兩回,雖然明白他只是鬧著玩,但日子久了,總覺分不清他話里的真假。


  傅長啟笑起來,心裡卻嘖了聲,不過仨月,怎對蕭瀾比對哥哥還親近了?尋常女兒家自是應當這樣,可延湄的性子這般對人可就稀罕了。


  他一路行來,昨夜因想著就快到了,也沒有歇腳,這會兒客院已收拾停當,蕭瀾便帶著他先過去收拾一番。


  延湄想了想,帶著桃葉去了廚下。


  她面上不說,但等坐到飯桌旁時,傅長啟就知道,延湄心裡頗高興他來。


  ——桌上的菜一半兒都是他愛吃的。


  香珠豆,芋頭煨白菜,茭白炒肉,蝦油豆腐,雖不比廚娘備做的大菜,但貴在他愛吃,貴在是延湄親自下廚做的。


  不說她眼下的身份,便是從前在家裡傅母也不叫她時常上灶。


  傅長啟吃得挺滿足,不枉他大老遠跑過來,蕭瀾也算跟著沾了光,最後桌上的唐雞、油灼肉、燒鵝等都沒怎麼動,反是延湄做的這幾道家常菜被吃了個光。


  飯畢,傅長啟取了好些東西來,只桃子是沒有的,因金陵的毛桃已經過了季,但有傅母給她晾的兩大罐子的碧桃干,還有兩盒子杏酪,這是把杏仁捶碎做漿,然後拌進米粉、羊奶,再加上飴糖熬的,吃起來香,但做起來麻煩。


  除此之外還有幾樣糕餅,幾桶甜酒,自家做的一些清醬,甚至還有一床厚厚的被褥。


  可見阿娘雖沒能來,但一直沒閑著,生怕延湄思鄉熬不住。


  她對著滿地的東西看一陣兒,默默地全部搬回屋裡。


  延湄自帶人回去拾掇,蕭瀾與傅長啟坐在廳里說話。


  傅長啟走時正是宸妃出事的第四日,他倒不知蕭瀾與宸妃是相識的,只是他身份在這,京里的事自要與他說說。


  蕭瀾也沒問旁的,只道:「宸妃薨逝,皇上可還好?」


  傅長啟搖搖頭,沉聲說:「父親眼下忝居侍郎一職,偶爾能幸見天顏,宸妃娘娘薨了的隔日,皇上在御馬場騎了大半日的馬。」


  皇帝心中到底哀不哀痛旁人無從得知,不過他那個年紀,騎上大半日馬也是夠消受的。


  蕭瀾默一默便轉了話題:「二哥好容易來一回,多待些日子。」


  傅長啟笑道:「多謝侯爺盛情,但此次來,可能還真耽誤不得多少工夫,來時侯爺也瞧見了,我還有幾個兄弟與我一併。實則此次過來,一是來看望侯爺與小妹;二是有趟貨要跑,八成得到烏孫境內,想向侯爺取取經。」


  蕭瀾略一琢磨,問:「二哥可是要販皮貨?」


  這個時節販皮貨最是好,蕭瀾去過於闐、烏孫等地,知道這些西邊小國里實好東西尤其多,只是商路未曾形成,加之有戰患,一般行商之人也不敢去。


  傅長啟笑眯眯說:「還帶些馬具一類的小玩意兒。」


  「這一道可不好走」,蕭瀾道:「二哥真準備去?」


  傅長啟還是那副萬事不變的樣子,「跑貨的路都不好走,但俗話說富貴險中求,咱盡人事,路上真有個什麼的,那也是命。」


  蕭瀾眉峰一動,道:「這樣,行商一道我不在行,我遣兩人護送二哥前去,回頭我寫個帖子,二哥拿我一件信物,若到了烏孫,便尋一個叫烏屠的人。」


  傅長啟嘿嘿笑著沒說話,他是個走南過北的商人,最知曉互利的道理,雖與蕭瀾沾著親,但他不愛白受人好處。


  蕭瀾道:「二哥想說什麼?」


  傅長啟道:「侯爺莫怪我話直,受這麼多好,您得叫我回點兒什麼,或是我給侯爺算乾股?」


  「那倒不必」,蕭瀾笑了下,「那我也直說,正好想請二哥幫個忙,帶批東西回來。」


  看,在這等著呢吧,傅長啟問:「甚東西,侯爺說就是。」


  「五百匹馬,還有幾箱贅物,二哥尋到了那叫烏屠的人,東西便寄放在他那裡。」


  傅長啟:「……直接帶回來就成了?」


  「五百匹馬我早前同人說好」,蕭瀾道:「但價錢還未講托,此事便托與二哥,烏屠那存放的東西里自有銀錢能付,到時二哥全權決斷就是。」


  傅長啟抽了口氣,「侯爺這般信得過我?」


  蕭瀾喝了口水,笑笑沒說話。


  等二人出了堂廳,傅長啟回到客院在嘖了聲,心說我怎麼像是把自個兒給賣了?

  這邊蕭瀾回房時,延湄東西都收的差不多了,正一邊看烏龜一邊吃她的碧桃干,蕭瀾也過去捏一片吃了,上頭裹了桂花蜜,延湄問他:「好吃么?」


  蕭瀾說:「好吃這些都給我么?」


  延湄看看碧桃干,再看看他,難住了。


  蕭瀾樂道:「捨不得了?晚上莫吃太多,牙疼。」


  延湄「嗯」了聲,猶豫一會兒,將小碟兒中最後一片桃干留給他,自去洗漱了。


  蕭瀾故意等她回來才吃,延湄直勾勾地看著,嘴裡還給自己找話說:「我叫耿娘子和桃花去二哥那裡伺候。」


  一片桃干被蕭瀾吃了好半晌,延湄的眼睛便跟著他的嘴唇轉,蕭瀾忍不住點點她手背,說:「總瞧著我做什麼?」


  延湄大概明白他是故意的了,轉身坐到塌里不說話。


  蕭瀾等了一會兒,看她還沒聲兒,不由想去撥弄繩子,一抬手才想起來繩子已經沒了。


  他稍有點兒不自在,他不知延湄有沒有,之前他病著倒沒覺什麼,現今方覺那繩子真似一道屏障,乍一除下好似手腳放的地方都不對了。


  可延湄不說話他也不大知道怎麼開口。


  半晌,延湄躺下來,斜眼瞪他一下,蕭瀾理虧,便就此尋個台階下,伸手在她指頭上握一下,說:「方才逗你呢,睡吧。」


  延湄說:「哼」,不過她今兒吃了最愛的東西,不與他計較,反手抓住他的大掌,閉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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