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憂傷

  推開竹門那一刻，我有些憂傷。


  天空已然露出了魚肚白，眼前是熹微的晨光，朦朦朧朧的罩在竹林之上，像是嫋娜的霧氣飛舞淩亂。想必不久之後便有燦爛若蜀錦的朝霞，一輪紅日照耀在丞相府的上空，本該寂靜的書房中此刻應該靜立著飽含怒氣與擔憂的的父親與母親，定是因為府中護衛稟告大少爺一夜未歸，且遍尋不到。丫鬟團團與圓圓想必早就抱著那名為‘家法’的玄鐵荊棘鞭，靜靜的立在一旁。


  我懷揣著僥幸心理，將心中的憂傷狠狠壓下去，一路跑回家中，卻在書房門口見到了麵目含愁的卿憐。


  “公子，對不起。都是妾身不好……”


  “嘿嘿。沒事……你快離這兒遠一點，免得被我爹爹殃及無辜。”


  我故作輕鬆的安撫卿憐，心裏開始發虛，腳下一個趔趄，傾身向前，便撞開了書房的大門。


  “你還知道回來！”


  我抬頭望向這威嚴的聲音來源——我的爹爹沐岩清沐左相。此刻他麵含怒色，胡子一翹一翹，正狠狠的瞪著我：“你這個小兔崽子，你不僅偷跑出去，還敢去煙花巷。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如今是什麽身份，萬一惹出禍端，可是要全家給你陪葬！”


  娘親亦是站了起來，麵色亦是難看：“你這次做的也太過分了。娘親也不想幫你了。”


  我迅速擠出幾滴眼淚，水汪汪的眼睛充滿內疚與自責，從五體投地的姿勢改為跪坐在地上：“爹爹，娘親，孩兒知錯了，孩兒保證，以後絕不私自外出了。孩兒此次惹事兒，實在是那個鄭光宗欺人太甚。他欺男霸女，仗勢欺人，孩兒氣不過，方帶著卿憐出逃的！”


  “話雖是如此，可你也不應該招惹毅王！那鄭光宗其人齷齪不堪，你若是教訓一下也就罷了，為何要鬧到毅王爺那裏去，毅王素來雷霆手段，大理寺可是將鄭光宗的累累罪行翻了出來。判的可是流放！鄭國公可是很疼鄭光宗那個庶子。得罪鄭國公也就罷了，你為何向著毅王說你病痛已好，不日便要為朝廷效力！”爹爹氣的大喘氣一口，娘親慌忙上前扶著。


  我心下咯噔一下，慘了慘了。這件事怎的傳的如此之快！


  “孩兒……爹爹，我……我尚未說病好，我明明說的是我這病正在將養之中啊。爹爹，你莫要生氣。”情急之下，我一時發懵，不明白此事為何傳的沸沸揚揚，遂語無倫次起來。


  “你還敢狡辯！你這小兔崽子！”爹爹胡子上翹，顯然是怒極的模樣，我大驚失色，慌忙向著團團與圓圓使眼色。


  “老爺，您說的對，小姐此次做的太過分了！您且用家法！”團團與圓圓立刻膝行上前，舉起手中玄鐵荊棘鞭：“請老爺用家法！”


  荊棘玄鐵鞭上的寒光一閃，驀地刺傷了娘親的眼。娘親慌慌張張的上前一把抱住爹爹的胳膊：“不許打，這鐵鞭打下去，連皮帶肉刮骨之痛，我瞧著此事亦不是什麽大事，女兒家的麵容肌膚若是毀了，她這一輩子便毀了。”說罷，娘親抱住爹爹便往後廳去。


  我朝著團團圓圓投去一個讚許的微笑。娘親最是疼我，此番痛打怕是不了了之。


  爹爹是寒門出身，即使空有滿腹的才華，也隻是一個窮小子，在世家大族尚能把持幾分朝政大權之時，在“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當年，爹爹是無甚前途可言的，更別提能娶到什麽大戶人家的女兒。可娘親毅然決然的嫁給爹爹，拋棄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不惜與家族斷絕關係。世家嬌養的嫡出女兒換上荊釵布裙、為卿洗手作羹湯。這番情意，換來了爹爹一生的珍重與愛惜。


  這不，娘親一句話，爹爹的一臉怒容的模樣霎時不見，轉眼換上一副唯妻是從的麵色，神情溫柔的對著娘親道：“是，是，你說的也有道理，今日暫且不教訓她了。”爹爹略微和藹的瞅著我道：“我且有幾句話囑咐你。今日的禍事已然闖下，無法挽回的事情，爹爹也不追究了，若有下次，恩？”


  爹爹眸中寒光乍現，唬的我慌忙應是，連稱再也不敢。


  “婉兒，你也是……太糊塗了……”爹爹歎一口氣，又瞧著已然心軟的娘親，吩咐道：“你去房間抄《論語》三百遍。期間不許出房門一步，沐金會看好你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