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
春日的清晨,還是有著料峭的春寒。我裹緊了身上的衣衫,緊跟在隨行的隊伍之中。
朱雀大街上百姓倒是不少,熙熙攘攘的擠在街邊,手拿著當做早點的包子或者炊餅,打量著這盛大的儀仗隊伍。畢竟國家如今安樂順遂。百姓多是有些閑工夫出來看一看這個熱鬧的。
百姓甲:“此次賑災,看來皇上頗為重視,看來那雍州地界怕是澇的不輕。”
百姓乙點頭:“是啊。你看,今上將最為器重的五皇子派了出去,可見此次災情嚴重程度。五皇子可是有儲君之份的。你看這浩浩蕩蕩的儀仗,跟一條長龍一般,從街頭到街尾。這哪兒是欽差的儀仗啊。這可是半副鑾駕,是太子的尊榮。”
百姓甲附和:“是啊,是啊,我大姑的表舅的二姐夫的三侄子可是毅王府的侍衛,以後我可要跟著他沾光了。”
我默默的瞥了一眼討論的興高采烈的兩個人,以及百姓甲手中的紙包,吸了吸鼻子,果然聞到了誘人的香氣,醇厚鮮香,應是碧芙摟的牛肉鍋貼。可憐我昨夜太過激動,導致起的遲了,竟然沒有用早膳。為了緩解我的饑餓,我將目光轉向了前方的翩翩君子之上,不是說秀色可餐嘛,我便拿眼福當做口福吧。
毅王李期正坐在高頭駿馬之上,一手持著韁繩,一手搭在腿上,依舊是墨發如緞,背影昂藏,笑容清淡明遠,端的是一副溫和的模樣。
他所經之處,皆有妙齡的女子緋紅了雙頰,雙手絞著衣裙,水靈靈的眸子不停地送著秋波。兩側的閣樓之上亦是有小姑娘嬌笑不已,‘不經意’的便將手中的秀帕掉落到毅王李期的馬前。我數了數,粉色的秀帕居多,有三十二條。
這番陣仗之下,毅王自出鄴城城門之時,便躲入軟轎之中不肯露麵,那些前來阿諛奉承的官員從還見到毅王,便被毅王偶感風寒為由,給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據說一眾官員麵麵相覷,不明白哪裏得罪了這位素有賢名的王爺。給了親衛銀錢也打探不到結果,隻好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府衙。
其實,我覺得吧,這毅王爺雖然看似瘦弱,其實身體挺強壯的,要不然怎麽能在這荒郊野外睡個三五天,別說風寒了,連個噴嚏都沒有一聲。
天上掛著一隻皎潔的玉盤,在曠野之中顯得尤為大一些。星子的光芒亦是不甘落後的鋪散開來,在蒼穹之下匯出渺遠的美景。若是以天為廬,以地為榻,任滿地的荒草埋沒腳踝,倒也是恣意瀟灑。
可惜此地荒涼偏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而且沒有什麽食物。
我們找到一間年久失修的廟宇,作為今晚休息之地。
一個護衛道:“屬下去尋些吃食,殿下稍等片刻”
李期揮了揮手,便席地而坐。兩個護衛便一閃身消失在山野之中,而我和張公明還有兩個護衛剩餘的則搜尋合適的木柴,準備生火取暖。
我們一出鄴城,便與欽差儀仗分道而行。原本欽差隨扈之人,除了我和此屆榜眼,現任翰林院編修的張公明,還有王府長史四名。二等侍衛數十。隊列後則是典儀官,和一些兵士。
如今我們的現下的隊伍,裝扮成過路商人,前往黃河沿岸鄉鎮采買貨物。則隻剩下毅王爺為掌櫃,我、張公明為夥計。毅王府李長史則為賬房,兩名侍衛為雜工。
此次出行,旨在探訪災情狀況和民情民生。位處高位,自然會有層層障礙遮蔽著上位者的眼睛,所以想出了這“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
在破廟院落裏,架起了溫暖的篝火,烤著幹糧和打來的野味,順便抵擋著三月的涼風。夜裏寒涼,我緊挨著那炙熱的幹柴。不一會兒,身子暖了,炙烤野兔肉的香味便飄到了我的鼻子中。
好香啊,我咽了咽泛濫的口水,看了看這隻外焦裏嫩的肥美野兔,爾後依依不舍的遞給毅王爺。
“您請用。”
毅王爺抬起頭,看了看眼前的野兔,又瞧一眼我,驀地展顏一笑。
仿佛天地刹那間失了顏色,唯有他臉上的光芒熠熠生輝。他的笑容如朗月照花,美的動人心魄。火光映入那雙清淺的眸子,折射出令人恍惚的光芒。
“哈哈,清揚,你的口水流到地上了。”
“啊!”我羞愧的抬起手臂,慌亂的拿袖子擦了擦嘴。
“王爺容稟,清揚隻是腹中饑餓,並沒有……”
“本王也是以為你餓的,不曾誤會你對我有所覬覦。”
他的嗓音緩慢低沉,說不出的溫潤動聽。隻是那話中飽含濃濃的調侃,語調也是拉長的,分明是在說:原來你是看見本王的容色才流了一地的口水。
我頓時噤聲,低下頭去,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的盯著鞋麵。暗忖著,您真自戀,我覬覦的是兔肉,又不是你…
片刻之後,頭頂上便出現了些微的聲響,
“王爺呢?”我抬頭掃視周圍,隻見烤架上搭著幾隻野兔,正是皮焦肉脆的鮮美時候,便興高采烈道:“既然王爺不在,我們便吃了它們吧。”
“噗嗤”周圍傳來輕笑聲,隻見張公明捂著嘴,身體不停地抽搐著,極力忍耐著他的笑意,其餘的人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哎呦,你們莫要笑話我了。”我麵上頓時緋紅一片。
張公明急忙止住了笑意,一雙大眼彎成好看的弧度。李長史亦是笑言:“你以為王爺為何不在?便是怕他呆在這兒,會拘束了你們。咱們快吃吧。”
炙烤的兔肉沒有經過其他工序,僅僅剝皮處理,撒上細細的鹽粒,便將內裏的香氣逼催出來,簡直鮮掉了舌頭。我大快朵頤一番,頓時樂得牙不見眼。
“你的表情真是豐富多彩,怪不得王爺會樂不可支。”說話的是李長史,他是毅王府的老人,如今年過半百,看上去很是慈祥,他正笑眯眯的瞧著我:“我已然多年,沒有見過王爺笑的如此開心了。也許,隻有在這樣的天地裏。他才能放開心懷,恣意的笑一場。”
“可是……我記得王爺經常笑啊。”話說完,我便有一絲領悟。這一路走來,毅王的笑容總是淺淺的,帶著適宜的親厚與距離,細看來,是一點溫度都沒有的疏離。像是麵具彩繪一般的笑容,怎得算作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