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清輝
我麵上的溫度開始灼熱起來,感覺自己像是在沸水中慢慢的煮。若是加上一點蔥薑蒜,那便是一道美味的羹湯。
額頭剛好抵到他的下巴,他的溫軟的呼吸靜靜地灑在我的脖頸之間。微微帶著酥軟的氣息。我的身子與他不過半寸距離,狹小的空間中,我甚至聽到了我倆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像是魚兒躍入水麵的聲音。他身上有著好聞的龍涎香的氣味……這麽曖昧的姿勢,就像是他懷抱著我一般。
臉上的灼熱之感又增加了些許,我愈發的尷尬,忙躲開他戲謔的眼神,轉過臉去繼續盯著廟門。
“彭”的一聲,廟門被踹開。我登時緊張起來。
隻見一個黑衣人似乎是甩開了護衛的糾纏,躍入了這破敗空曠的廟宇內殿。
月光自推開的木門鋪灑下來,一室清輝之中,他劍鋒上染上的血跡滴滴答答的流淌到地下,綻開嗜血的花。這黑衣蒙麵之人持著長劍在空曠的正殿來回探尋,逐漸接近我們。突然,他停駐在佛像麵前,用劍挑開經幡,向著我們藏身之地而來。
我屏住了呼吸,身體再次緊繃起來,怎麽辦,莫非今日就要葬身於此了嗎。
若我用輕功出逃,或得一線生機,可是,毅王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子便會葬身於此。我不能作這不仁不義之事,可現在該怎麽辦呢。急中生智,驀地記起袖口中放著的傷寒散與蒙汗藥。傷寒散與蒙汗藥皆為粉末,若能吹入這刺客的眼睛或者口鼻之中……
忖思之間,這人已到眼前,我伸手覆上身側之人的雙眼,便深吸一口氣,奮力吹出白色粉末。
刺客忽見眼前一片霧氣,急忙掩住口鼻,隻是他沒想到,這霧氣竟不僅是迷藥,入眼疼痛無比。他緊閉雙眼,已失去了方向,便一邊手持長劍盲目的亂砍亂揮。一邊大喝“李期小兒,你竟暗算我,什麽王爺,不過一卑鄙無恥小人,你媽的……”
這刺客真真可笑,深夜偷襲,就不卑鄙了。我剛想出聲喝罵,轉念一想,他也算有點機智,破口大罵竟是為了刺激我們出聲,好辨識我們的方位。
眼見他手中的長劍毫無章法的亂揮,幾欲掃到我的衣衫。
心中一凜:躲在這兒隻能坐以待斃。我縱身一躍,身體擦著他的衣衫,重重的跳到經幡前的空地上。
這一躍一落的聲響顯然讓他發現了我的所在。他驀地轉過身來,長劍劃過一片經幡,向著我的方向摸索著快速前進。
空地上散落著一隻木魚,和一隻缺了一邊的缽和幾本經書,上麵落滿了厚厚的灰塵。靈機一動,我輕手輕腳的撿起它們,朝那刺客的身上砸去。每砸一下,我便引他向著院門的方向走出幾尺。周旋之間,他已離毅王漸遠。
突然,麵前一陣銀光閃過,那刺客突然痙攣著倒在了地上,他的心口處正汩汩的冒著鮮血,一柄長劍正插在上邊。
一名護衛打扮的人抱拳施禮:“讓您受驚了,請問王爺可在廟中?”
這人,並非跟隨我們而來的二位護衛。但他腰間的劍鞘與那兩位護衛的是一樣的。
未等我答話,毅王已經從那藏身之處走出,未曾理會麵前的侍衛,徑自走出院門。
院門外,整整齊齊四排護衛有序的站立著,大約有數十。地上淩亂的是那些黑衣刺客的屍體,他們的麵巾被撕下,露出猙獰的麵孔,鮮血流了一地,將院落洇的黑紅斑駁。寂靜的院落中,有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裏,提醒著剛剛有一番你死我活的打鬥。
場景太過殘忍,我幾欲惡心,便找了一個旮旯站著,身側張公明四腳朝天,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那位李長史似乎手臂受了傷,正捂著手臂跪在一邊。那些侍衛見到毅王出現,便跪地施禮,齊聲道“見過主子。”
毅王臉上的戲謔已經消失,換成一種嚴肅的表情,沉聲問道:“可留有活口?”
一名護衛屈膝跪下“那些人都是些死士,未等生擒,便咬舌自盡。臣下辦事不力,請主子責罰。”
死士!怪不得正殿的刺客雙眼已瞎,卻還不依不饒想殺他。不知誰與他有如此的仇恨。
“罷了,繼續退居暗處吧,還有,你們且去查一查他們的身份。”聲音清寒,有著說不出的冷意。爾後他大手一揮,這數十名親衛便急速散去,空地上隻餘下那些淩亂的屍體。
我老老實實的立在他的身後,等候他的差遣。
良久,他都沒有言語,隻是沉默的立在院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如何思量。
也許是我的錯覺嗎,一地寒月之中,他拉長的背影有著說不出的寂寥與落寞。就像是皚皚雪山上常年不化的冰雪,帶著淒清與落寞。讓看見的人,心底都隱隱帶著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