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蒙塵
李期站在桌邊，聽著身後親衛的匯報。
欽差儀仗已到鄭縣，期間三十八位高官皆前去拜謁，皆吃了閉門羹。
雍州知府吳望曾是大千歲的家臣，在任四年，官評考語甚好。但其人人品低劣，任上之時曾經強搶民女……
永州鎮鄭知縣寒門出身，原是雍州通知，似是官評考語不好，連降三級，貶為知縣。
王爺所料不差，這位新科狀元的確是假的，半年前，沐家大公子下山歸來時，這位新科狀元與他同行。此人在沐家大公子走後便冒領了聖旨，入宮殿試。
一直靜靜傾聽的李期突然轉身，神情有些玩味。怪不得我以策問試探於他時毫無反應，還以為是他剽竊文章，原來是個贗品。這個新科狀元，倒和沐清揚那個小子臭味相投，一個策問交白卷，一個冒名罪犯欺君，怪不得是同門師兄弟。
“左相什麽反應？”
“殿下可記得狀元高中後便重病在床之事。那狀元，似乎是裝病，且是左相大人授意的。現在左相正大江南北找尋沐家大公子呢。”
“哦？左相這等明哲保身之人，也會做這樣的事情。有意思。”李期略微一頓，又問道：“查到他的底細了嗎？”
親衛低下頭，略微躬身，聲帶愧疚：“屬下辦事不力，隻能查到他與沐家似乎極為親近，且他的麵貌與沐家大公子相仿，可那沐清揚並無同齡兄弟，隻有一個同胞妹妹也在九歲那年溺水身亡。”
“哦？”李期心中一歎，憶起當年那個眼底靈動慧黠的女孩子，讓人想起便覺得心頭一軟。若不是因為自己，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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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天還沒有大亮，我睜開朦朧的雙眼，伸了一個懶腰。
昨日離開李期之時，夜色暮暮，春夜深寒，張公明他們皆睡下了。我便回房拿了幾床棉被，倚著櫥門小憩了一會兒。
今日沒有綿綿春雨，看那湛藍的天空，似是一個明媚的好天氣。可又想起那些流民，剛剛生出的恬淡心思又變得灰敗起來。
吃過早飯，一行人又出了客棧，繼續走訪昨日沒有去過的地方。
約莫半個時辰，便到了一個遠觀氣勢威嚴，近看牆體斑駁的建築麵前。
觀此地布局嚴謹，似是個比較嚴肅的地方。可是未進大門，便可以聽見吵嚷聲夾雜著呻吟聲。空氣中飄蕩著一絲苦澀的草藥氣味，像是師父的藥房。可這大門又未有懸壺濟世的匾額，形狀又像是廟宇。
正納悶著呢，張公明上前一步，恭謹的說道“主子，這裏便是永州縣衙。”因是隱瞞身份，一路上喊李期為主子。不稱王爺。
悄悄抬頭，看向李期飄逸出塵的身影：原來昨夜他並沒有忽視自己的話，真的來會一會這個知縣。隻是這縣衙也太過破敗了一些。莫非不似原先自己猜測的那般……
步入大門，便看見一些病弱的老人幼兒在院中隨意的聊天。他們席地而坐，神情虛弱疲憊，怏怏的曬著太陽。
一個青年男子迎上來，含笑問道：“諸位前來，可是前來求醫問藥？”
他眉眼清秀，言語有禮，步履從容，不似俗物。可惜留著一臉的絡腮胡子，生生的把那份清秀壓了下去。咦？胡子？可是昨日小孩兒口中的大胡子哥哥。
李期抱拳一禮：“某前來，是想拜會這永州知縣，不知方便否？”
那大胡子青年爽朗一笑：“拜會？閣下龍行虎步而來，定非池中之物，竟要拜會這窮鄉僻壤之地的知縣？”
“璞玉亦有蒙塵之日，這小鎮的知縣曆經磨練，或許能化作明珠呢。”
那青年苦笑了一下：“嗬嗬，本人也有被比作明珠之日。”
李期挑眉一笑：“哦？竟是如此。”隨後迎上院中眾人打量的目光：“這縣衙，竟成了醫館嗎？”
那青年的臉色白了一下，似被說中了心事。半響，他抬起頭：“當官若不能救民於水火，隻能當個大夫治病救人了。”
他的目光堅定如鐵，不似作偽。
“若我能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為民請命呢？”頓了頓，李期接著說道：“隻是你會在朝堂上步步艱難，受人排擠。你可願意？”
青年知縣猛然抬頭，眼中似有火在灼燒，表情也激動起來。他對上李期目光灼灼的眸子，語氣堅定：“閣下若能給我一個機會，自是甘願。”
李期點點頭，“可否借一步說話。”
爾後兩人去了內院，留下隨行幾人侯在院中。
我隨意的坐下，擠出甜甜的笑容，一口一個大伯，與眾位老人攀談起來。
在我貌似不經意的言語詢問中，得知：永州鎮原是個富裕的縣，尤其是在這位鄭知縣到來之後，更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一年前，雍州四次水患，衝毀堤壩多次，淹沒良田千頃。每一次水患，流民都向著這個鎮湧來。
流民數量劇增，嚴重影響了當地居民的生活，家中略有薄產的便都搬走，僅剩下一些貧困老弱之人。十室九空之象由此而來。
雍州邊界有縣鎮數十，那些縣令遇見流民皆是驅趕，唯有這永州知縣會安置流民，甚至開倉放糧，發放醫藥。原來在衙門口施粥，後來又改成醫館，病弱無依之人都可以進來居住
我忖思：城中隻有老弱孤寡，和不計其數的流民。可在這個鄭知縣的管理下，既無瘟疫，又無暴亂，可見是個好官。可他為何不上報朝廷，而那雍州知府，也是信誓旦旦言災情無礙，……
“哥哥，你長得真俊，我們長大嫁給你好不好？”幾個稚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打斷了自己的思緒。 回頭，見是幾個紮著羊角小辮子的女孩子，她們個頭不一，皆是臉色黃黃，身體瘦弱，可眼神卻是明亮有神。她們拉著我的衣袍下擺，目光灼灼的看著我，眼神中有著期待與羞澀，讓我心中一軟。
蹲下身來，我輕輕環抱住她們“好啊。你們這麽漂亮，長大了一定是美人。”
“哥哥，我們不僅長得好看，也會講故事讓你開心的。”
忍俊不禁，我應道：“好。”
“哥哥想聽什麽故事啊？”
“就說說你們鎮子上的事兒吧。”
“鎮子那邊有條河，九江河你知道嗎，江裏有一種鋸齒魚，喜歡血腥味，還喜歡麝香的味道，曾經咬死了人呢。”
“真的嗎？”
“真的真的，那個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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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西。議事完畢，李期從內衙出來，便看見這樣一番景象：夕陽餘暉傾灑，少年玉麵嬌憨。一大四小五個人圍在一處，嘰嘰喳喳笑作一團，言語稚嫩可愛，皆是咯咯的笑個不停。
不由得，心頭微暖，李期的嘴角就上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