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障目

  “跳河。”李恪話音剛落，我的身子便一個趔趄，跌落在滾滾的端河水中。此時氣候濕熱，河水並不寒冷。若是河水平緩處，應該能見到不少戲水的孩童。可惜我並不是什麽弄潮的好手，隻能算是略識水性。在這湍急的水中掙紮了一番，嗆了一口水後，便有些暈暈乎乎的，手腳漸漸發軟起來。


  恍惚中唇瓣上貼上了一個溫柔的物事，有清新的氣息擠入我的口腔。混沌的自己漸漸恢複起來。這端河上遊之水湍急猛烈，大有一瀉千裏之勢。水勢過大，讓我的眼睛不能完全的張開，隻有神智還在勉強保持著清明。唇瓣上片刻的溫柔已然消失，也許那隻是一個錯覺。


  腦海中有些什麽一閃而過。記憶中的荷塘深處，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麵在眼前飄過。


  待周身的河水流速慢慢的緩和起來，我們便上了岸。


  夕陽的餘暉落下了帷幕，星星點點的明星閃現在天空上，岸邊草木繁盛，卻沒有人煙。我與李恪俱是渾身濕透，衣衫緊緊的貼合在身上，像兩隻落湯雞一般狼狽。夜風一吹，身上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恪悶哼了一聲，喑啞的說道：“安平鎮處於端和下遊，這裏應該離安平不遠。”


  果然，我扶著李恪走了幾步，從渡口的指示標牌上看到了‘安平渡口’四個大字。過了渡口便走上了寬敞的官道。突然，肩頭的重量加大了。我側頭看向李恪，他的雙眼已經緊閉，嘴唇也已經發青。顯然是陷入了昏迷狀態。


  心下一沉，完了，他不會要在此殞命吧。不行，一定要找到神醫子都。


  官道之上趕路的行人並不多，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在我麵前緩慢的行走著，我慌忙攔住那位老人家。“老爺爺，請問您知道神醫子都嗎？煩請告知我們他的去向。”


  這個須發花白的老爺爺靈活的轉過身來，看了一眼附我肩頭昏迷不醒的李恪後，伸手指向我身側的一條羊腸小道。“諾，就是那兒，沿著這條小路一直走，就走到了。”


  “謝謝您。謝謝您。”我連聲道謝後便走向了身側的小路。


  夜空中的星辰越來越多，一輪圓月升起在深藍色的天空中，螢火蟲飛舞在叢林之中，適應了夜色的淒迷，眼前的景色漸漸的明晰起來。一幢木質的小樓出現在視線不遠處，小樓上的紅色燈籠是最醒目的標誌，對於此時精疲力竭的我來說，那紅色就像是給我灌了一劑令人興奮的湯藥，頓時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提了起來。


  然而，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我剛剛強打起的精神便消失殆盡。


  如果我沒有看錯，眼前這個青色石台是第四次出現在我的前方了。那青色石台上苔蘚深綠的痕跡中有一道淺淺的縫兒，是我第三次經過時刻上的。


  “繞著這裏走了四遍了，怎麽會這樣呢。”此時月色迷離，天地間靜謐的讓人害怕，那個掛著紅色燈籠的小竹樓，依舊端端正正的立在一片密林之中。與我們沒有半分的接近。望著這個繞了四圈的地方。我有些心涼：“那個老頭子，真不是什麽好心腸，竟然指了這樣一條路，莫非是遇上了鬼打牆。”隨手撥開手邊的草叢，便看見一副不隻是什麽的動物的骸骨端坐在草叢裏。


  我曾經在哥哥的話本中看過一些精怪故事，其中有一種鬼，會施些妖法，讓人怎麽繞都是在原地繞圈。待人迷路之後，便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將你吃掉。我是最怕鬼怪之說的。如今帶著一個中毒的病人，呆在這個充滿詭異的樹林子裏，怎樣才能躲過這一劫。如此想著，心中越來越無助，竟有些腿軟。


  李恪是一個壯年男子，身高七尺，如今他半是昏迷，全身體重依附在我的身上，自然不輕。本來我扶著他很勉強的走在這蜿蜒坎坷的小道上。可如今我心中劃過一陣絕望，手上的力氣沒有把握好，便與他雙雙跌坐在地下。


  “唔。”又是一聲悶哼，李恪口中呢喃一聲，似乎是我把他摔醒了。


  “王爺，你醒了，太好了。”我緊緊的抱住他，像是一個快要溺水的人握住救命的稻草。貼著他身上的溫暖，想要驅散心中的恐懼。


  “嗬嗬，莫怕。”許是病痛折磨了他許久，讓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溫和無力。“不是鬼打牆，是障眼法。”


  “障目之法？”


  “這裏的花草樹木都在原有的基礎上被人精心的改造過，會對你造成誤解。”李恪似乎有了些精神，對著我說道：“你可懂得陰陽五行？”


  “略知一二。”


  “你向乾己方向走三十步，再轉向巽乙方向走一百步……”


  順著他的指點，不出一刻鍾，那棟掩映在密林之中掛著紅色燈籠的房子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


  我輕輕的叩響大門，恭敬的說道：“某的朋友中了劇毒，煩請子都神醫救命。”


  片刻沒有回音，我加大了叩門的力度，提高嗓音：“煩請子都神醫救命。”


  “誰啊，大晚上的這麽討厭。”一個帶著抱怨的聲音響起，隨著重重的開門聲，我看見那個給我指路的老頭子，不對，他不是個老頭子。他貼近額際的白頭發明顯的凸起，露出了裏麵黑色的青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