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白色的天雷自萬丈高空直切而下, 將整片天空一分為二。


  聞朝站在山頂,漆黑的雙眸中不斷倒映著慘白的雷光,劍氣與雷光碰撞, 鋪天蓋地的寒氣化作晶瑩的細雪, 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照影劍已盡數被白霜覆蓋, 晏臨體內的靈力催動到了極致,但在寒氣蔓延的同時,身體裏那股不屬於他的灼熱靈力也開始翻湧,在他經脈裏亂竄。


  聞朝說的沒錯, 因為這傷勢, 他根本無法發揮出完全的實力,僅僅在抵擋掉三道天雷之後,他周身的靈力開始紊亂。


  又是兩次雷光與劍氣相撞,晏臨被震得虎口發麻, 他握劍的手微微顫抖,墨劍在他手中發出不甘的嗚咽。


  再一道雷光閃過之後, 他蒼白的唇上溢出了一絲殷紅的血。


  聞朝一直在看著他, 那根臨時打磨的鐵釺在他儲物戒裏,但他不敢立刻拿出來, 機會隻有一次, 他必須要等到師尊即將力竭之時, 為他爭取一口喘息的機會。


  接下來的兩道天雷時間離得極近,晏臨剛剛艱難地化解了上一道,下一道天雷已至眼前。他已經來不及改變劍招,隻能匆忙舉劍抵擋, 瞬間被強大的衝擊力從巨石上掃了下去。


  “師……”聞朝心頭巨震, 差點沒管住自己的嘴, 忙將還沒出口的音節咬斷在喉嚨裏。


  晏臨幾乎是硬吃了這一道天雷,他摔倒在地,咳出大量的血,鮮紅的血跡鋪灑在雪地上,像盛開的梅花一樣刺眼。


  他將配劍插進雪地裏,艱難地撐著劍想要起身,他額頭青筋凸起,鮮血不斷順著唇角滴落,體內滾燙的靈力瘋狂翻攪起來,讓他一時間竟失了再次舉劍的力氣。


  漆黑的劫雲不斷變換形狀,新的天雷已在醞釀。


  來不及了。


  聞朝內心無比焦灼,他瘋狂想要催促師尊趕緊爬起來,可晏臨好像已經體力透支,周身的寒氣都微弱下去。


  空中漂浮的細雪消失了。


  劫雲之上閃過一道弧光,聞朝再來不及多想,將鐵釺握在手中,在天雷即將形成的前一秒,他將魔紋迅速覆蓋全身,每一寸皮膚都被紅色的脈絡布滿。


  他幾乎沒有看清天雷的軌跡,隻感覺眼前一片白光乍亮,緊接著“轟”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強大的衝擊直接將鐵釺擊飛了出去,他手指上的儲物戒直接開裂,連手銬之間那根神火都燒不斷的細鏈也被一劈兩半!

  聞朝一連退後了數步,一頭栽倒在雪地裏,即便被魔紋強化過的軀體也經受不住天雷的衝擊,他掌心直接被抹去了一層皮,尖銳的疼痛順著每一寸皮膚鑽進來,將經脈衝得寸寸裂斷,魔體之中最為堅硬的骨骼也被壓出無數裂紋。


  他從來沒感受過這樣的疼,他疼得發不出任何聲音,靈台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地震,才被修好的裂隙重新蔓延開來,而懸於靈台之上的神魂像是即將被碾爆的珠子,隻需要再增加一點點力量,就會炸得四分五裂。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但下一刻,他又開始拚命地掙紮。


  天劫還沒有結束。


  九道劫雷,還剩下最後一道。


  他還可以起來,他還可以繼續,他還能再替師尊扛上一次,盡管雙眼已經被過分強的雷光晃到暫時失明,耳朵也被過分近的雷聲炸到流出血來,但他還沒暈倒,他還可以動。


  他所在的位置足夠高,即便站不起來,隻要能把鐵釺撿回,依然可以把雷引過來。


  但是,他不知道鐵釺飛到了哪裏。


  眼前一片漆黑,四周一片寂靜,他看不見也聽不見,不知道下一道天雷什麽時候到,不知道還有幾秒鍾的時間可供自己掙紮。


  他要失敗了嗎?
——

  當天雷劈歪的一刹那,晏臨已經覺出了事態不對。


  他眼睜睜看著那道本該向自己而來的劫雷直衝山頂而去,似乎被那上麵什麽東西吸引,緊接著,他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他徒弟的氣息。


  他心頭瞬間被難以言喻的恐懼攫住了,他猛地回頭,就看到聞朝藏身的山洞裏空空蕩蕩,他布下的結界已經被神火燒穿,他的徒弟……不在裏麵。


  晏臨一向少有波瀾的臉上被巨大的錯愕與驚恐覆蓋,再也維持不住一貫的冷靜,已經咳出鮮血的嗓子喊破了音:“聞朝……聞朝!”


  第八道天雷,是這次雷劫中最強的一道。


  這道雷沒有劈中他,而是劈中了他隻有元嬰期的徒弟聞朝。


  晏臨差一點被這種衝擊逼到原地入魔,而就在這時,第九道天雷終於出現,再一次破開天幕,伴隨著震耳的雷聲轟然降落。


  沒有了避雷針幹擾,天雷又準確地瞄準了晏臨,晏臨原本已經力竭,卻因為“愛徒可能已經為他擋劫而死”的消息又被逼出了一股爆發力,他猛地將插在雪地裏的照影劍拔出,帶著十成的憤怒向著天空揮出了一劍——


  這一劍的氣勢比之前任何一劍都強,劍氣在揮出的瞬間分裂開來,九千多道劍光一道撞一道,居然將強悍無匹的天雷一寸一寸斬碎,在空中碎裂成了千萬片,化作細雪紛落。


  他體內的靈力因為這爆發式的一劍被抽空,空中的劫雲也停止了翻湧。


  晏臨腦中一片空白地跪坐了幾秒,突然硬撐著劍起身,踉踉蹌蹌地往山頂而去。


  青崖仙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失態過,他雙眼染上了血絲,束發用的玉簪早已被天雷劈斷,一頭青絲散亂下來,淩亂不堪地披在肩頭。


  他趕到山頂的時候,聞朝還在掙紮。


  因為短暫的失明和失聰,他還不知道天劫已經結束了,他拚命想爬起來,口鼻之中嗆出大量的血沫,不斷順著下頜滴在雪地上。


  晏臨看到他還在掙動,內心瘋狂的殺念這才平息下來,他連忙上前,將對方緊緊抱在懷中:“聞朝,聞朝!”


  聞朝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麽,隻感覺渾身被一道熟悉的氣息包裹,他立刻意識到是師尊過來了,用鮮血淋漓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服:“師尊?天劫結束了嗎?我還可以……咳咳……”


  晏臨雪白的道袍被他一抓一個血手印,他垂眼看到對方血肉模糊的手掌,頓時倒抽冷氣:“你到底幹了什麽!”


  聞朝完全聽不見聲音,還在問:“師尊,天劫……”


  晏臨差點被他氣得一口氣沒上來,他緊緊將對方摟在懷裏,心裏又氣又疼,像正在被沸水熬煮。


  聞朝問了兩次都沒有得到回應,已經沒力氣再問第三次,他腦子裏嗡嗡作響,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師尊能到他身邊來,天劫應該是結束了,他現在什麽都聽不見,即便對方真的回應了他,他也不知道。


  這想法甫一冒出,他便感到一股深沉的疲憊,夾雜在每一處撕心裂肺的疼痛裏,從靈魂深處冒上來。


  忽然,頭頂仍未散去的劫雲之中再次凝聚出了弧光,一道手腕粗細的細小天雷浮現出來,帶著一點點試圖吸引人注意的雷聲,緩慢降落到兩人所在的方向。


  晏臨正在氣頭上,揮劍便將這第十道天雷斬碎了,怒道:“滾開!”


  他說話時胸腔震動,又將聞朝的神智拉回了一絲,他迷茫地眨了眨眼,耳朵好像能聽到一點聲音了,但是聽不真切,像隔著一層膜。


  第十道天雷被晏臨擊碎,劫雲徹底散開,明亮的陽光一下子灑滿了這片天地,終年風雪呼嘯的十萬雪山,竟然迎來了一個晴天。


  天地間所有靈氣自發地向晏臨匯攏,一股隻屬於煉虛境的磅礴氣勢緩緩鋪展開來,這氣息像是降雪時融化的雪花一般,不留痕跡卻又無處不在,一直從這裏波及到了扶雲峰。


  漆黑一片之中,聞朝隻感覺有什麽柔軟溫涼的東西覆在了自己唇上,緊接著一股極純淨的靈力緩緩注入體內,這靈力並不算特別的冷,像是積雪融化後被陽光曬過一會兒的溫度,將他破損的經脈、內髒、骨骼全部包裹起來,溫柔地安撫著,像柔軟的雪被那般舒服。


  他身上的魔紋漸漸淡化退去,魔體在靈力的溫養下開始自愈,掌心的傷口停止了流血,他閉上眼,在這片氣息的包裹中陷入了沉睡。


  因為境界突破,晏臨仙體上承受的傷已經悉數痊愈,體內那股滾燙的靈力也重新沉寂下來,他結束了給徒弟的靈力灌體,指尖輕輕擦去他嘴角的血跡,看著這副睡顏,久久沒有動彈。


  聞朝傷得太重了,一次靈力灌體根本不能完全撫平傷勢,隻能暫時維持傷勢不再繼續惡化,剩下的需要慢慢溫養。


  晏臨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他在扶雲派已有千年,好像從未見過這十萬雪山區域還能出現晴天,風雪平息、陽光照耀下的雪山,竟是難得一見的美麗壯闊。


  他撐著劍起了身,因為行動不便,隻好抱著聞朝直接從山頂跳了下去,身形幾次閃爍,帶著他回到了山洞。


  他徒弟的傷勢實在不宜立刻返回扶雲派,他們可能得在這裏多待幾天,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再走。


  聞朝手腕上的鎖鏈已經斷了,但兩隻鎖環依然解不下來,晏臨看了看,先用仙露清洗了他掌心的傷,看到皮肉已經在愈合,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隨後他便留意到對方手指上那枚已經開裂的儲物戒。


  儲物戒損壞以後,就不能再往裏麵放東西,隻能把裏麵的東西往外拿。他小心翼翼地把暗淡碎裂的儲物戒從聞朝手上取下來,生怕驚醒對方。


  他把儲物戒裏的東西一件一件往外拿,先是掏出了許多瓶長得差不多的仙藥,又翻出了一堆稀奇古怪不知道是做什麽用的小玩意,隨後他動作突然一頓,取出了一個……十分眼熟的箱子。


  晏臨臉色微微地變了。


  他放在密室的箱子,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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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科學打敗魔法√

  ※在打雷的天氣靠近避雷針是非常危險的舉動,請勿模仿。


  朝朝受傷了,那麽接下來要開始醬醬釀釀的治傷環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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