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你也要去?那太好了。”承衍好像安下心來, “太虛秘境每五百年才開放一次,剛好被我們趕上了,聽說這次準備參加的門派非常多, 我還擔心咱們難以勝出來著,你要是也參加的話,那我們勝算就大多了。”


  聞朝有點疑惑:“為什麽我參加勝算就大多了?”


  “你不是已經突破到元嬰後期了嗎?太虛秘境的修為限製在金丹期以上, 化神境以下, 咱倆剛好卡上限, 一個門派裏如果有兩個元嬰後期, 勝算會大很多。”


  承衍撓撓頭:“而且……我總感覺你有很多鬼點子, 說不定能出奇製勝呢?”


  “這樣……”


  承衍背靠著青石, 已經開始暢想起來:“去一趟太虛秘境, 再加上你這塊晶石, 我應該可以衝擊到元嬰巔峰了。”


  聞朝:“不一鼓作氣衝擊化神境?”


  承衍苦笑:“哪裏有你說的那麽輕巧, 元嬰巔峰和化神境雖然隻隔著一線,卻是天差地別,有多少修真者都卡死在這一步, 再沒有半點提升。你看那個天劍門掌門, 他幾百年前就是元嬰巔峰, 到現在還是元嬰巔峰, 因為境界不能突破,容貌都從青年變成了老年,要是百年之內再無進展,估計就要壽數耗盡了。”


  他說著抬起頭, 對著天空歎了口氣:“修道真難啊, 耗費了那麽多時光與心血, 究竟又有幾個能真的破碎虛空, 除了那些鳳毛麟角,其他人全都死在了修道的路上。這種時候我就更加敬佩師祖,隻花了不到三千年的時間就飛升大道,還教出了三個化神境的徒弟,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簡直匪夷所思。”


  “我以前一直覺得自己修煉速度已經夠快了,可跟那些天資異稟的人站在一起,我就又開始疑惑,我到底為什麽要修道,修了也不見得能飛升,就做一個世俗之人,體驗生老病死,不好嗎?”


  聞朝打量他一番:“你有點危險,你道心不穩,小心衝擊境界失敗。”


  “還不是被你打自閉了嗎,”承衍把胳膊墊在腦後,“我辛辛苦苦突破到元嬰後期,被你一個元嬰初期吊打,後來得知你有神火加持,才安慰自己不是我太差是對手太強,結果呢,這還沒過去倆月,你居然已經跟我旗鼓相當了,那你說我修道修的,還有什麽意思,是吧。”


  聞朝垂下眼,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開口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麽能在短時間內連續突破嗎?”


  “為什麽?該不會你把那狐妖的內丹煉化吸收了吧?”


  “……怎麽可能,那狐妖修習的是采陽補陰的功法,與我相克,孟在淵都不吃那顆內丹,我怎麽會煉化它。”聞朝也抬起頭,跟他凝視同一片天空,把聲音壓得極低,“是因為我替師尊擋了一道天雷。”


  “?!”承衍瞬間站直了身體,眼睛瞪得老大,“你說什麽?煉虛境的天雷……”


  “噓,”聞朝捂住他的嘴,“別說出去,除了我們師門上下,我隻告訴了你一個人,你一定要替我守口如瓶。我說給你聽也隻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你想的那樣,是什麽上天眷顧的天之驕子,修道這條路並沒有捷徑可走。你若替掌門擋一道天雷,你也能直接衝擊到化神。”


  承衍瘋狂搖頭,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那天雷可不是鬧著玩的,別說擋一道,半道我都死得透透的——我說掌門傷勢那麽重怎麽還能輕鬆突破成功,原來是你。”


  他忽然想起什麽,目光一斂:“所以那塊石頭……”


  “嗯,是我在擋雷時收集的天雷之力。因為不想被發現異常,我一直在十萬雪山待到養好傷才回來。”


  承衍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你也……太強了吧,怎麽辦到的?元嬰期擋煉虛境的天雷居然還能活下來……那你這石頭豈不等於拿命換的?就這麽送給我?”


  “全門派就你一個雷靈根,不送給你,我自己留著下崽嗎?”聞朝擺擺手,“拿命換的也不至於,以身相許也沒必要,隻希望你能穩固道心,還有,替我保密。”


  “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我要是說出去了,這輩子都衝擊不到化神境。”承衍當場立了毒誓,看向對方的眼神愈發敬佩起來,“風鳴,你……你怎麽敢做這種事的,你就不怕死嗎?”


  聞朝沉默。


  他當然怕死,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他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但比起死亡,他更害怕師尊出事,如果那根精神支柱倒塌,他簡直不知道該怎樣繼續下去。


  聞朝回避了這個問題:“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好好,等有新的關於太虛秘境的消息了,我再來找你。”


  兩人在日月泉分開,聞朝目送他離去,緩緩垂下眼簾。


  師祖……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揣著這份疑惑,他又回到晏臨的住處,對方果然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書案邊研讀一本古籍。


  晏臨發現他進來,也沒抬頭,隻拿起茶盞默默地抿了一口。


  “師尊又在喝冷茶了,”聞朝照例幫他換上新的茶水,“還有,師尊按時吃藥了嗎?”


  晏臨指尖一僵,語氣變得有些不自然:“你那個藥……助眠作用太強了。”


  “那師尊可以晚上吃。”


  晏臨緩緩合上書簡:“為師覺得……最近傷勢已經好了很多,無需……”


  “不可以,”聞朝表情嚴肅,“吃藥最忌諱的就是有點起色就停藥,既然師尊覺得確實有效,那就堅持吃下去,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也能起輔助作用,要堅持到我把真正能給師尊治腿的藥拿到手。”


  晏臨低著頭,沒吭聲。


  “對了師尊,太虛秘境是不是要開啟了?”


  晏臨終於抬起眼,好像意外於他這麽快就得到了消息:“誰告訴你的?”


  “承衍師兄。”


  “是要開啟了,大概還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你想參加?”


  聞朝點點頭,在他麵前坐下來:“久旱甘霖露,在太虛秘境。”


  “……又是為了為師?”晏臨眉心微微蹙起,“這兩天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因為境界突破,我的傷勢已經好很多了,你又弄好了靈泉,我慢慢養著也可以恢複,你就不要再到處奔波去尋找什麽藥材了。”


  “那怎麽行,現在師尊隻是覺得好了一點,頂多是疼痛緩解,距離完全恢複還差得遠呢。”


  晏臨眼中透出一絲疑惑:“我的身體狀況,你好像比我自己還要清楚?”


  聞朝:“嗯。”


  他當然清楚,畢竟書裏寫的明明白白,突破到煉虛境也不能改變什麽,還是得需要那三種藥材。


  晏臨把書簡放在一邊:“為師一直想問你,你是如何得知那些藥材可以治療我的傷勢?而且,銀枝玉葉草你也拿到了,為師並不覺得這樣一種催情草能用來療傷。”


  聞朝沉思了一會兒:“雖然確實有點奇怪,但……弟子還是堅信,我的判斷不會出錯。”


  原書作者,總不能騙他吧?


  晏臨聽見他這般答複,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太虛秘境每五百年開啟一次,裏麵有許多天珍地寶,會吸引各大門派前去爭奪。每一次開啟,秘境內的狀況都大相徑庭,所以在它開啟之前,沒人知道這次秘境是什麽難度。”


  “弟子明白。”


  “我們扶雲派位列十大仙門之首,有多少人敬畏,就會有多少人嫉妒。上一次太虛秘境,我派受到了其他門派的聯手攻擊,不但血本無歸,甚至有多名弟子重傷而回。而進入秘境有修為上限,哪怕我們所有弟子都是元嬰巔峰,也架不住幾百人、幾千人的圍攻,你明白嗎?”


  晏臨說著,修長的手指扣住了茶盞邊緣,指尖在上麵輕輕摩挲:“你身負神火之事,整個修真界,乃至整個大千世界都知道了,你一旦進入秘境,其他人都不需要再搶奪什麽天珍地寶,而是直接,搶奪你。”


  “為師不希望你再去犯險,更不希望你是為了‘找藥’這種荒唐的理由去犯險,進入秘境對你來說太危險了,你真的不適合去那種地方。”


  聞朝:“師尊說的弟子都明白,可弟子還是要去。”


  “……”


  晏臨被他一噎,隻感覺一口茶梗在了喉間,終於他用力吐出一口氣,一指門口方向:“出去,你給我回去反省幾天,再來說太虛秘境的事。”


  聞朝張了張嘴,似乎有話想說,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垂下眼:“弟子告退。”


  等他走了,晏臨把杯中最後一口冷茶灌進腹中,幾乎有些無力地靠在輪椅裏。


  忽有風刮來,推開了半掩的窗戶,青梧憑空出現,坐在窗框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你這個徒弟很不聽話啊。”


  “他從來也沒聽過我的話,要是他今天聽了話,我反而要覺得那不像他。”晏臨疲倦地合上眼,“到底要怎樣才能阻止他去太虛秘境?”


  “這還用問嗎,你心裏早就有答案了吧,怎樣都阻止不了。”青梧衝他勾起桃花眼,“不過我真的好羨慕啊,你們這感天動地的師徒情,一個拚命要給對方治傷,一個拚命不想讓他犯險,居然還因為這個差點吵起來……師兄,這愛徒之心我也有,請問徒弟去哪領,我也想要一個。”


  晏臨歎息:“風涼話就免了吧。”


  青梧從袖子裏掏出一冊帶插圖的豔情話本,當著他的麵看了起來:“要我說啊,你們這感情早就超越了普通的師徒之情,當場結為道侶都沒問題,可惜呢,你倆這一個死悶著不說,一個感情經曆像白紙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喜歡你,單純地把你當什麽……精神支柱,不知道這根‘支柱’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支進他身體裏——想等他開竅啊,可真是太費勁了。”


  晏臨眉心的褶皺更深了:“注意你的言辭。”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青梧雙手環胸,“勸是肯定勸不動了,趕緊想其他辦法吧。”


  “還能有什麽辦法,我隨他進太虛秘境。”


  “你要進太虛秘境?”青梧著實有些意外,“你身為扶雲派掌門,這可算犯規的,秘境就是給小輩曆練之用,你若進去也隻能用化身,修為不能超過上限,且在秘境裏不能動用法術,否則就會被發現,踢出秘境。”


  “我知道,但我別無他法,”晏臨道,“我未曾進過太虛秘境,以化身進去,倒也不算太過違規,我不拿裏麵任何東西就是了。”


  青梧想了想:“這麽說倒也是,反正每次都有人偷偷混進去,風鳴替你擋了一道天雷,你境界多少有些不穩,進去曆練一番穩固境界,也說得過去——你要真暴露了,別承認你是扶雲派掌門就行。”


  “掌門之位,我已交給青蟄了。”


  “……什麽?”


  “雖然還沒到交接時間,但我在渡劫之前,已將掌門印正式轉給了他,沒有公開轉交,是不想引起派內弟子猜測。”晏臨抬起頭,“若我身份暴露,我自行離開扶雲派。”


  “……你在說什麽?”青梧那雙總是眯起的桃花眼瞬間睜大,“晏青崖你瘋了?離開扶雲派這種話你也能說出口?”


  “我隻是說如果。主動離開,不會給你們帶來麻煩。”晏臨重新將茶盞蓄滿,是聞朝剛剛泡的茶,還在冒著熱氣,“總之,我意已決,你也不必勸我。”


  “……你還好意思說你徒弟,你倆分明一個脾氣,還真是‘名師出高徒’,”青梧拉下臉,“隨你的便,你要是想滾,最好早點滾,等你走了,我就把你兩個徒弟全收歸我門下,到時候你就後悔去吧。”


  他說完,直接從窗口跳下去,眨眼便不見了。


  晏臨端著茶盞的手頓在半空。
——

  聞朝離開白鹿居,往赤烏小築走。


  穿書至今,他還是頭一回被師尊從屋子裏趕出來,他現在內心有些忐忑——師尊該不會為了不讓他去太虛秘境,再把他關進小黑屋吧……


  早知道師尊會反對,他就應該再委婉一點,現在搞得這麽尷尬,他都不知道要怎麽跟師尊說了。


  他總不能告訴對方,說他知道這次秘境是什麽情況,有把握成功拿到東西出來吧。


  在師尊眼裏,他恐怕是個不聽話的徒弟。


  聞朝有些憂愁,正準備聽話一次,回屋“反省”一下,餘光忽然掃到院子裏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他停下腳步,看到那東西一頭鑽進了藥田裏,是一團白色的毛茸茸,生著短尾巴。


  垂耳兔?


  聞朝神色微微地變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扶雲峰上所有的雪兔應該都是立耳。


  這隻突然出現的垂耳兔,好像……格外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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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臨:成功把話題引開了,徒弟應該沒發現我今天也沒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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