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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西山別墅

  秋風漸緊。


  燕京郊外,西山別墅。


  黃昏將近,落葉紛飛,天地間一片蒼涼。


  一條盤山公路順山勢蜿蜒而上,一座別墅兀自立在半山上。


  楓葉如血,夕陽如血,一片片落葉隨風飄散在公路上,鋪滿在別墅前。


  別墅猶如沐浴在一片血光中,平添了不盡的陰森恐怖之意。


  公路就在這棟別墅門前停止,而這棟別墅像是荒廢了很久,大門上朱漆已經剝落,左右圍牆也已損壞不堪。


  別墅內入眼一片荒涼,到處是頹垣斷壁,院中雜草叢生,長已及腰,秋風過處,響起幾聲蛩鳴。


  怎麼看,這棟別墅都絕不像有人居住。


  幾乎可以肯定,這棟別墅內很少有人走動,各處雜草也沒被踐踏出一條路來。


  院中竟還有一個噴水池,只是池中早已不再噴水。


  唯一還算完整的便是別墅的主體,只有兩層的小樓,依山而建,斗角飛檐。


  現在小樓外牆已斑駁不堪,檐角門窗也多有損壞。


  屋門只是虛掩著,露出一道半尺長的縫,夕陽也從這道縫照進屋中。


  陽光落處,一隻黑貓蜷著身子,靜靜的卧在一個老人身上,老人微眯著眼睛半躺在一張搖椅上。


  就像貓喜歡溫暖,老人似乎喜歡夕陽,在夕陽下回味著曾經的溫情。


  這個老人和其他的老人也沒什麼不同,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痕迹,他的頭髮已花白,目光平靜而失意,偶爾泛起一陣精光,彷彿又想起年少輕狂。


  老是件頗為令人無奈的事,老也意味著不再年輕,筋力衰退,曾經的萬丈豪情如今只能深藏在胸中。


  如果心中仍然有夢,人生依舊有激情,老的只是身體,他的人生依舊年輕。


  所以老也是件可悲的事,它是英雄的窮途,美人的遲暮,也是夢的歸宿。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這實在是一種幸運。


  夕陽西下,陽光也從老人身上溜走,黑貓「喵」的一聲,「噗噗」的異響四起,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從草叢裡,從房梁后飛出,轉瞬間消失在遠處。


  天色逐漸暗下來,晚風也吹的更急,草叢中蟲鳴聲漸弱,屋內一燈如豆。


  這樣的傍晚,這樣的地方,似乎絕無可能有客人到來。


  敲門聲就在這時響起。


  來的一行五人,正是蕭寒,晴飛,程英和孫家父女。


  這個時間到來,自然還是蕭寒的主意,天色漸黑,陰氣加重,若是岳中明有什麼手段,自然也更容易覺察的到。


  這個時間來的絕不會是客人,即便是遊客借宿相信也絕不會進這樣的院子,這樣的院子比荒郊野外更陰森恐怖。


  蕭寒也實在沒有想到他們要來的是這樣的一棟別墅,孫先生等人也只是聽說岳中明住在這裡,並沒有來過。他們來時路過的幾棟別墅不僅清幽雅緻,更是豪華,是以見到這樣的一棟別墅,感覺實在很詭異。


  孫婷婷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裡我總感覺有些詭異。」


  程英道:「我們既然來了,還是先看看吧!岳家住在這樣的地方,豈非更是有嫌疑?」


  孫先生也道:「我也覺得這裡奇怪的很,好像沒有人住在這裡似的。」


  晴飛道:「屋內既然有燈光,自然有人在,無論如何都要去看看。」說著,他又敲起了門,用的了大了些,門「吱呀」一聲開了。


  門一開,他們就看到長可及腰的野草,野草中「簌簌」聲響起,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從草叢中驚起,向遠處飛去。


  程英叫道:「是烏鴉?」


  蕭寒道:「是蝙蝠。」


  晴飛道:「這裡的主人也真怪,這樣深的雜草用來養蝙蝠嗎?」


  程英道:「他難道聽不到我們叫門嗎?為什麼還是沒人出來?」


  蕭寒道:「他既然不出來見咱們,咱們便進去見他吧!」


  蕭寒當先像院內走去,腳步落下時雜草也被踩平一片,在他身後竟成了一條窄窄的小路。


  大門距小樓並不遠,蕭寒也很快走到樓門前,微弱的燈光從門縫透出,撒在斑駁的雜草上。


  門只是虛掩著,蕭寒輕輕的敲了敲門,問道:「岳先生在家嗎?」


  房中終於傳出蒼老的一個聲音:「進都進了,又何必如此虛情假意。」


  程英低聲道:「明明聽得見,卻為什麼不搭話?」


  蕭寒輕輕推開門,一團灰影從屋中飛出,掠向天際。


  程英驚呼一聲:「是蝙蝠!」


  孫婷婷本來膽子也不小,這時卻只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緊緊的抱住程英的手臂。


  門一推開,冷風吹進房中,燭光一陣飄搖,更顯陰森詭異。


  蕭寒忍著頭皮發麻,走進房間,他就看見了那個老人,也是他們這次要找的岳中明。


  再見到這個老人之前,蕭寒也曾揣摩過老人的樣貌,一個瘦小而陰鷙的老頭,一雙三角眼散發出陰寒的光。


  而面前的這個老人半躺在搖椅上,看不出身材高矮,可他面色溫和,眼波平靜而深邃,分明是個和藹慈祥的老人。


  晴飛看到這個老人時也在懷疑,問道:「你就是岳中明?」


  老人道:「我好像記得我是這棟別墅的主人,這棟別墅好像就是岳中明的。」


  孫先生道:「他的確是岳中明,岳叔叔,只是如今蒼老了太多了。」


  岳中明盯著孫先生道:「你是孫老鬼的兒子是不是?今天到我這來有什麼事?」


  孫先生道:「孫叔叔,昨天我見到我爹留下的遺書,說他生前有三件憾事,我不想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安,已決心完成他老人家的遺願。」


  岳中明道:「你自去完成便是,到我這來做什麼?」


  孫先生道:「先父三件憾事中便有一件與岳叔叔有關。」


  岳中明道:「哦?」


  孫先生道:「侄兒五歲時曾騎在岳叔叔脖子上,舉動甚是無禮,侄兒當時年幼無知,今日便特來向岳叔叔請罪。」


  岳中明道:「這便是孫老鬼的憾事?這樣的事記它做甚?孫老鬼執念太重了。」


  程英冷笑道:「若是有人因此而欲害的人家家破人亡,不知這事還算些微小事嗎?」


  岳中明蹙眉道:「諸位今日是來興師問罪了?」


  蕭寒道:「不敢,今日在下只想問岳先生幾個問題。」


  岳中明道:「我們認識嗎?你有什麼問題問我?」


  蕭寒道:「孫老太爺的墓地可是你找的?」


  岳中明道:「是。」


  蕭寒繼續道:「你為什麼選中這塊墓地?又為什麼將這裡改成公墓?」


  岳中明冷冷地看著蕭寒。


  蕭寒繼續問著:「孫老太爺葬禮之後,你帶走了所有的錢出國了。三年前你回國第一件事就是逼孫家遷葬,這些事你總得給我們個解釋吧。」


  岳中明道:「你說我這樣做又是為什麼?你們到這裡,自然不會聽我說的,我即便說什麼,你們想必都不會相信。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問。」


  晴飛道:「我們已經想到了一些解釋,只是還要請您為我們解惑。」


  岳中明道:「往事何必重提,你們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孫老鬼安葬了吧!」


  程英冷冷地道:「是啊!早些將棺材下葬,就再也查不出你當初做的手腳了。」


  岳中明道:「就算是我做的手腳,你也未必查得到。」


  程英道:「你當年既然敢做下這些事,難道現在不敢承認嗎?」


  蕭寒道:「人生在世,難免會做下一些事,身不由己也好,一時糊塗也罷,我們今天只想求個真相。」


  晴飛道:「如果兩家恩怨不能化解,我們也就無從著手破除風水局,難道二十三年仍不能化去心中的怨恨嗎?」


  岳中明沉思良久,嘆了口氣,道:「當年的一時意氣用事,做下了一件錯事,二十三年來我心中無時不在懺悔。」


  蕭寒道:「這麼說,孫家的禍事都是你一手策劃的了?」


  岳中明又嘆了口氣,這一瞬間彷彿又蒼老了好幾歲,他看著孫先生,道:「你孫家現在這種處境的確是被我所害。」


  晴飛搖搖頭,道:「用此等毒計本就失之光明磊落,斤斤計較不免氣量忒也狹小了些。」


  蕭寒道:「不知那處墓地是誰找的?」


  岳中明道:「這件事是我做的,便讓我一身承擔吧。現在再問這些還有什麼用。」


  孫先生看著他蒼老的面容,心中的怨恨不覺沖淡了許多。搖搖頭道:「岳叔叔,我小時候父親一直忙於做生意,都沒時間陪著我,我記得那時總是纏著你陪我玩,現在響起我心中仍是感激。」


  岳中明看著眼前的孫先生,適逢壯年頭髮早已花白,眼中露出一陣悲痛,若非他當初做的錯事,又何至於此。錯事既已做下了,是如何也彌補不了的,二十三年來,他也無時不在為之懺悔。


  晴飛把蕭寒拉到一邊,悄悄問道:「現在怎麼辦?」


  蕭寒道:「有些事未做時不免執著,做了又難免會後悔。岳中明雖然做錯了,如今肯悔過也是不易。」


  晴飛道:「風水陣還破不破?」


  蕭寒笑道:「不破怎麼成?不過現在看來孫岳兩家實在談不上有什麼仇怨。」


  晴飛一愣,道:「依你看,怎麼破?」


  蕭寒躊躇道:「若是直接破陣,陣法反噬,不免會傷到岳中明……」


  程英忽然插口道:「誰教他這麼壞?他做錯的事自然要他擔當了。」


  蕭寒道:「相信他這些年也不會好過,原本我以為他這些年做的事都是為了報復孫家?」


  程英道:「難道不是嗎?」


  蕭寒道:「現在看來在孫老太爺下葬之後他就已有悔過之心。他建議修建公墓也不過在逼孫家遷葬罷了。」


  晴飛道:「我也實在不相信這樣一個老人會接二連三地錯下去,有時候錯一件事已經足夠令人銘記一生。」


  程英道:「錯了就改啊。他卻只想著掩飾自己的錯,也害了孫家這麼些年。」


  蕭寒道:「我們今天還是先離開吧。明天就去破陣,這件事宜早不宜遲。」


  一陣陰風吹過,秋夜也更加寒涼。


  晴飛忽然道:「蕭兄,你感覺到沒有?」


  蕭寒面色凝重,道:「還是上次那個術士。」


  蕭寒向岳中明道:「岳先生,今天就不再打擾了,改日再來拜訪。」


  岳中明臉色忽然變的很詭異,陰慘慘的一笑,道:「既然來了,又何必著急走呢?」


  蕭寒低聲道:「小心!」身子已擋在程英前面,孫先生和孫婷婷也向三人靠攏。


  岳中明輕輕撫摸著懷中的大黑貓,黑貓「喵嗚」一聲,房梁后一陣「簌簌」聲響起,眾人聞聲抬頭,只見一隻只黑色的蝙蝠不絕的從房梁后飛出,在眾人頭上迴旋飛舞。


  房間內蝙蝠多的實在令人驚奇,這麼多的蝙蝠飛在一起也實在是一種奇怪的景象。


  更令人稱奇的是這麼多的蝙蝠在這麼小的地方飛舞,也沒有哪怕是一對撞到一起。


  眾人現在心中只有恐懼,被那一隻只血紅色的眼睛盯著,好像隨時準備撲到眾人身上。


  蕭寒手中已扣住了一道符,符在引燃時火光足矣嚇退這些蝙蝠。


  他卻不知道,蝙蝠雖然也有眼睛,不過卻是瞎子,看不見火光。


  蕭寒正留意空中的蝙蝠,不料腳下一空,身子直墮下去。


  初時蝙蝠飛出,程英站在他左側,抱著他左臂,兩人此時更是一齊下落。


  孫先生和孫婷婷也在陷阱之上,只晴飛站的稍遠,此時一見,忙過來救援。


  蕭寒空著的右手也正好抓住晴飛伸來的左手。卻不料程英抱著蕭寒的手臂,兩人重量疊加在一起,下落之勢甚急,反把晴飛也拉得跌落了下去。


  五人一齊落下,眼前驟然間一片漆黑,只聽得「啪」的一聲頭頂翻板又已合上。


  這一落下直有三四丈深,腳一落地,蕭寒就抱著程英向一旁躍開。


  好在眾人並沒有受傷,蕭寒摸到一處牆壁冷冰冰的,甚是光滑,引燃一張紙符,卻見周邊牆壁都是鋼鐵所鑄,堅硬異常。地下卻鋪有乾草,踩上去軟綿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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