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眉眼似月
越接近春節越忙碌，兩個孫子今年都陪著一起過年，老爺子每天樂嗬嗬的外出采購，江知宴得去圖書館，他就會喊宋時笙起個大早，從花鳥魚蟲市場逛到年貨籌備的集貿街，每次回家，宋時笙渾身上下都在用力的拿各種東西。
前一晚下了大雪，江知宴一早拉窗簾的時候都能看到玻璃上來不及融化的一層薄冰，遠處的天際剛泛白，太陽還沒剛從地平線上升起，青藍天空上高掛著一小團霧蒙蒙的東西。
雪停了一天沒下，到了傍晚天色欲黑的時刻，又揚揚灑灑的開始下起來，江知宴從外麵回來的時候，肩膀上已經落了一層雪，他把同樣帶雪的書包放在地上，換了鞋回房間找毛巾，黑色短發已經有些濕意了。
他房間門沒關，宋時笙從沙發上坐起來，胳膊搭在沙發靠背上看他的方向，“阿宴，後天就過年了，外公說要和老戰友上山住民宿，體驗農家樂的淳樸，而且會帶著你和我。”
房間裏麵傳來一聲低沉磁性的嗯。
見他沒什麽反應，宋時笙的反應就大了，“你怎麽這麽坦然，沒準這次又會和那兩人碰麵。”
那兩人，老爺子戰友的孫子孫女。
江知宴擦著頭發從房間出來，也在沙發上坐下，朝他揚眉，似乎在問有什麽問題？
宋時笙撇撇嘴，又問他，“對了，我差點忘記問你，上次老爺子帶著聚餐，你怎麽好端端的提前走了？人一大桌子都是部隊訓練過的長輩，你那個行為確實有點不禮貌。”
江知宴擦頭發的手頓住，“怎麽，他們難為你了？”
見他接話，宋時笙終於得以打開話匣子，一個大男生委屈巴巴的跟他盡訴。
“……你知道最離譜的是什麽，他們居然還想給我和王敏兒定娃娃親，我我他媽都多大了，我都成年了身份證也有了，他們還讓我去謔謔人家小姑娘……”
宋時笙憤憤不平的樣子把江知宴逗笑了，他毫不留情的笑出聲，宋時笙心裏更氣了，“阿宴你是不是人，你居然把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哦，那說明你的痛苦還是有價值的。”
“……”
——
第二天老爺子起的比平日更早，外麵的天還沒亮，他就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摁開兩個孫子房間的燈，江知宴第一反應是拿手背擋著眼睛，他的長睫微動，幾秒後才適應了房間的光亮，然後起床洗漱，隔壁宋時笙還抱著被子不撒手，不斷傳出哀嚎聲，聲音漸大。
正在刷牙的江知宴，“……”
他伸手關住了洗手間的門，刺耳的聲音被隔絕在外。
老爺子準備的東西有些多，大包小包的都堆在客廳，宋時笙認命的扛著一個又一個的大包往車上送，江知宴換好衣服從房間出來，順手提了最後一個包上了車。
上山的公路很順暢，車子一路抵達民宿，宋時笙下車，大口呼吸著山間的清醒空氣，藍天白雲，生態美如畫，對麵那座山的山腰還有嫋嫋白霧纏繞，入眼處皆是美景，他很滿意的和江知宴說，“我覺得我在這兒能直接頤養千年。”
江知宴一陣沉默，好半天才開口，“宋……王八？”
“……”
民宿的建築材質是木竹，江知宴的房間在二樓，他整整待了一天沒出來，幾套卷子寫完，他正活動有些酸困的脖頸，宋時笙就從外麵門也不敲的闖進來，他手上提著幾捆鞭炮，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孩兒，是民宿主人家的小孩兒。
“阿宴，快出來一起放鞭炮，一會兒就是除夕夜了，他們正在準備篝火，而且今晚能吃到烤全羊。”
宋時笙很興奮，還不時指揮著身後的小弟們，江知宴抬眼看他，怎麽看都不像成年了拿到身份證的人。
“阿宴，好不容易出來玩兒一趟，別老是待在房間寫題，很沒勁的，快一起出去玩兒。”
……
江知宴和他們一起下了樓，這才看見外麵的天色已經很晚了，樓下空地處搭著木材，燃著篝火，有幾個小孩兒圍著一直轉圈，幾個大人在不遠處準備晚飯食材，外公和他的戰友正坐著木椅喝茶嘮嗑。
人都是年紀越大越珍重感情，尤其是年齡大的老人，能見麵的次數真的是屈指可數，江知宴收回目光，沒去打擾他們。
宋時笙領著一群小孩兒去點鞭炮，他剛打著打火機，小孩兒們就大叫著捂著耳朵往回跑，宋時笙笑著看他們跑遠了，才將火苗挨近引線，然後也迅速的往回跑。
火苗躥燃，劈裏啪啦的響聲炸開，霧騰騰的白氣升起，惹得周圍人都笑著看過來，小孩兒們更加興奮的大叫，過年的氣氛喜氣洋洋，極其熱鬧，一輪鞭炮放完，宋時笙又領著他們去放下一個，江知宴依然雙手插兜的站在屋簷下，懶得動。
突然，他的衣角被一個柔軟的東西抓住，他低頭，一個不及他腰高的軟糯小女孩兒正拉著他的衣角，一雙大眼睛水靈的緊，明眸皓齒，正彎著眼睛衝他笑，“大哥哥，你怎麽不和他們一起放煙花呀？”
小女孩兒笑起來的眼睛似彎月，眼神晶瑩溫潤，笑容就像無風淡陽裏的一泓秋水，幹淨透明又柔和似絮，篝火的火焰忽閃了幾下，江知宴看著她走了神，她和初芷的笑容極像，有那麽一瞬間，江知宴還以為看到了她。
小女孩兒大膽去牽他的手，拉著他向前走，“大哥哥，我們也去放煙花，快走。”
江知宴邁開步子跟她，小女孩兒把他拉到空地上，然後費勁的從一旁抱了煙花過來，抬頭問他，“大哥哥，你有打火機嗎？”
江知宴點頭，從褲兜裏掏出一個來，他沒給她，反而蹲下身子給她指了一個地方，“哥哥來點，你先去那個地方等著我。”
“好！”小女孩兒使勁點頭應他，然後跑遠了。
江知宴點燃了引線，然後向剛才那個方向走去，小女孩兒看著煙花直拍手，江知宴笑了一下，低頭掏出手機。
電量滿格，信號一點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