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還記得你

  一鳴已經有走路的*，在父親懷裡一直不安分難過的要下來。


  肖卓打開門順道放下兒子，「家婆。」


  老太太沒應。


  他小心的打開門瞅一眼，人睡得正香也不便打擾了。


  一到晚上炎熱的氛圍彷彿被停滯，小區里並不安靜，肖卓熟練的開始做飯，偶爾回頭看一眼坐涼席上摳手的一鳴。


  「一鳴，爸爸跟你說了不要摳手。」


  一鳴一手摳鼻子湊著另一隻手，肖卓嘴角輕微抽動了一下。


  晚飯做的很爛，老太太牙齒也不好吃不得硬東西，「卓卓，這些年苦了你。」


  他給老太太夾菜，「家婆，我沒有吃苦。」


  「我老了，可還沒有瞎。」老太太喝一口湯，道：「這娃你一個人帶大，21歲你還是個孩子，家婆曉嘚你不想說。」


  該是經歷了什麼才讓她的乖孫驟然休學跑到一個不認識的地方。


  「到底是家裡的事拖累了你啊，不然娃他媽咋丟了娃走掉。」


  肖卓想笑，老人家想多了，「家婆，這都過去了，你看我現在和孩子過得好好的。」


  老太太望一眼孫子，「你爸媽多希望你能夠上大學。」話里沒有怪他休學的意思，卻還是讓肖卓不好受起來。


  「家婆，多吃點菜。」他沒說什麼。


  老太太不再說話，肖卓開始伺候祖宗吃飯，等家婆睡覺了抱著一鳴進入房間。


  一鳴很安靜，只低頭玩自己的，吃了飯趴父親身上就要打瞌睡，肖卓摟緊兒子眉頭皺了皺。


  他一直不是聰明的那一部分人，但他敢說自己是努力的那一部分人，肖父是攝影師，受他的影響，肖卓也喜歡拍一些東西，在院里他的作品一直受導師好評，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現在應該是在實習階段了吧？

  或者，畢業了……


  然後和她攜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身上明顯的動作將他拉回現實，抬頭一看寶貝兒子睡得砸吧嘴，蹬著兩條短腿還想往他身上爬，小小的身軀橫在身上，肖卓感受到脖子那一股淡淡的氣息。


  鼻尖嗅到孩子身上的奶味，肖卓鬆開眉頭，手臂環著兒子屁股幫助他順利的趴自己身上，「一鳴。」


  其實他就是下意識的叫出來了而已。


  沒想到兒子竟然給了反應，迷迷糊糊的睜眼迷迷糊糊的抬頭看他一秒，又立馬倒他胸口上。


  肖卓嗤笑一聲摟緊，眉間再沒有愁緒。


  愁什麼，有什麼好愁的？


  他是不喜歡這個孩子，但也就限於剛出生的時候，無法接受孩子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手術採用局部麻醉，他的意識還在，一鳴的第一聲哭喊弱的跟貓似得，而肖卓閉緊了眼睛不想看，他不想接受也不願意相信。


  那一刻他連自己都噁心，竟然是個怪物！


  他是男的，抓著下面不斷告訴自己他是男的。


  大概半個月後肖卓才第一次見到孩子長什麼樣子，模樣很小，手足無措的抱著當然是引起嬰兒的不滿。


  哭的時候兩隻手胡亂飛揚，肖卓麻木的抱著，臉上麻木的表情，等到一隻小手抵上他的臉，心就猛地顫了。


  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比懷裡這個孩子更貼近他。


  於是肖卓慢慢容納這個孩子，習慣去當一個父親，習慣去養育一個孩子，由一名青年真正蛻變成為一個男人，一個父親。


  想著想著心頭不覺釋然，肖卓往床裡邊挪一挪，換了個姿勢移動一鳴抱著他一起睡。


  生活還得繼續。


  肩頭的擔子越來越重，責任越來越重，肖卓揚起嘴角卻覺得十分滿足。


  老太太的身子時好時壞，經常是醫院住幾天然後吵著回來住幾天，再住再回，肖卓扒著存摺好在有點積蓄，不然也經不起折騰。


  「臭小子，起床，送祖祖去醫院。」肖卓捏著小孩鼻子，一鳴睜開眼看幾眼，搖頭躲開手翻身繼續睡，突然臉上表情豐富起來。


  噗————


  「……」


  「卧槽！你小子放屁！」肖卓捂著鼻子痛苦不已。


  也不是沒見過人放屁，可他兒子放的會不會太臭了點？整個屋子都是迷之氣味。


  「這個朝天屁放的真有勁。」老太太拄著拐杖踱進房間，一進門就聞見一股氣味，矮小的身子一陣抖動，飽經風霜成為醬紫色的皮笑的變出更多的周圍堆積在臉上，大手拍上曾孫屁股，「卓卓啊，多給娃喝喝水，這是上火了。」


  兩人這麼大動靜睡覺睡不成，一鳴攤開雙腳亂蹬，發出迷之笑聲，「啊嗚。」


  要說吧，也沒有老子嫌棄兒子的說法，肖卓上前抱起一鳴收拾乾淨就扶著老太太出門。


  ……


  當天下午他收到很久不聯繫的同學信息，剛剛回復就被發起電話。


  「肖卓，咱們視覺143班要畢業啦，陳超組織了一次聚餐，你也來吧。」


  肖卓握著手機緊了緊。


  「別不說話啊，陳超說了視覺143永遠都有你的名字，明天晚上xx公館317號包廂不見不散哦。」


  說話太急促壓根不給人什麼拒絕的機會，肖卓挺平靜的收回手機，站在門外一會就覺得有輕微的涼意，路上的妹子穿著還是盛夏，偶爾會搓搓手臂，他想，冬天快了。


  很快就到了畢業散夥聚餐的時間。


  肖卓問了張開有沒有時間照顧一陣一鳴，對方很抱歉的說實習單位要加班，張母和肖卓母親生前有很大的往來，雖然對肖卓這麼年輕就有兒子有點封建式的想法但也是能照看孩子就幫忙，這會也要出去有點事，無奈之下他只能拎著一鳴前去。


  xx公館，聽到的第一個反應就想抖。


  當初一分入班就知道陳超是個富二代，現在選了xx公館這個場所也算是彰顯他的身份，肖卓抱著一鳴站在門口一會，在門口服務員想叫人的時候走了進去，坐電梯直達3樓，「一鳴你看爸爸今天帥不帥？」


  一鳴專註摳手壓根沒理老子。


  肖卓對著電梯反光面拉拉衣角，找到317深呼吸一口氣，如果他沒記錯，陳超對他不是很友好。


  「肖卓來了！」林夏招招手，「肖卓來坐這！」


  看的出來包的地方蠻大的，可以容納4張席，裝修上是復古主題，肖卓做過xx公館的服務生，還算了解。


  「肖卓你怎麼帶了個孩子來，不會是你兒子吧哈哈！」也不知道是哪桌人說出這麼一句，他沒聽出來，全班近50號的人經過兩年多時間真心記不清所有人。


  「他就是我兒子。」肖卓很抱歉的對著陳超，輕鬆道：「家裡沒人照顧，我就把他也帶來了，你別介意啊。」


  陳超還是和記憶中一樣頭髮打理的烏黑鋥亮，旁邊坐著李琪琪，長發披肩，穿著淡黃色短裙溫婉大氣。


  看樣子兩人是在一起了，肖卓不著痕迹的看到兩人手上的情侶戒指。


  組織人一副不以為然，笑道：「沒事沒事。」


  「肖卓，就兩年不見，你孩子都這麼大啦？」林夏首先耐不住摸兩把一鳴，「真好看。」


  誇兒子好看，做爸爸的當然高興。


  肖卓笑著和當年的舍友打招呼，胖子尤其激動。


  「快讓我看看我們班學霸的兒子。」胖子跑過來。


  「我也看看！」


  「給我瞧瞧。」


  瞬間一鳴被各種生面孔包圍，烏黑的眼珠瞪得圓圓的，小手緊緊抓住父親的衣領。


  「你們要嚇到他了。」肖卓作勢擋擋胖子，兒子這麼小的身子被熊抱一下還得了？


  「少來，咱們班就你牛逼都有兒子了。」


  「你兒子叫什麼名啊？」


  肖卓哄著一鳴，「叫一鳴。」


  「一鳴驚人，這名好。」林夏捏捏小臉，「快叫姐姐。」


  「他還不會叫人。」肖卓道。


  平日大膽的一鳴今天好像特別怕生。


  主題一下子就變成了『肖卓兒子』，陳超瞪著對面，面露凶意，李琪琪察覺到男友情緒不對伸手握住對方，不想卻被他擋開。


  「孩子都這麼大了，肖卓你小子能耐啊，在學校就和他媽談上了吧，那時還糾纏李琪琪，夠有種。」


  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


  當年肖卓和李琪琪的事整個系都知道，可是突然有一天肖卓離開了，導師很可惜，什麼方式都聯繫不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了，肖卓在眾人口中的形象也變成了渣男玩弄感情。


  今天一見人家抱著兒子出現，都默認了渣男的身份，面上沒提心裡多少都有數。


  看看，孩子都這麼大了。


  但一部分男的心裡倒是豎大拇指，你小子行啊，踏著校花的第二隻船。


  這一提，等於重新將人拉到當年。


  肖卓抿著嘴，臉上掩不住的尷尬。


  李琪琪眼神一厲示意闖禍的女生，還沒說出圓場的話，就聽到陳超說：「肖卓，我還得謝謝你。」


  猜想到會遇上一出，肖卓沒話說，現在只能玩沉默。


  如果沉默真的是金的話估計他現在得有一山金子。


  李琪琪視線掃過肖卓，站起來說，「過去的就過去了不要再提了，現在大家都過得很好，說這些有的沒的很沒有意思，今天是我們最後一頓飯，我在這先敬大家一杯。」說完將酒杯里的液體一干而盡。


  剛剛還在熱鬧的人紛紛回到座位，林夏拉拉肖卓衣角也站起來，「得謝謝陳超組織這一次的聚餐，陳超，這杯我敬你。」


  沒多久服務員開始上菜，散夥飯正式開始，肖卓握著筷子沒法下手，和人不斷碰杯，酒是擋也不擋，不久腹部熱意翻滾，視線開始發飄。


  「肖卓，你不要喝了。」林夏坐在旁邊擔憂說：「你還有孩子，別喝醉了。」


  「林夏你在和他說什麼耳邊話啊，人家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陳超嘴角噙著笑曖昧不明。


  「你！」


  肖卓悶聲和旁邊人碰一個，幹掉後站起來，「我去上個廁所。」說完就要走，一鳴拉著衣角直勾勾的看著他，腹部翻滾一陣強過一陣，他來不及多想順手拎著一鳴出去直奔廁所。


  「嘔————」


  貨真價實的白酒，肖卓靠著洗手池抬不起頭，一吐就控制不住了。


  打工的時候也喝過，但沒這次來的凶。


  ……


  走廊外一男子低聲打電話。


  「我的事用不著家裡操心。」男人無奈。


  「侯皓，這是咱爸媽的意思，你就意思意思過個場。」


  「無……」話沒說完，腿上傳來拉扯。


  「啊嗚。」低頭一看，屁大的小孩趴腿上，兩手拽著褲子像是要爬上來。


  侯皓眉頭一皺，掛了電話往四周看，空空蕩蕩的，誰家小孩？


  平整的西裝褲頓時變得皺皺巴巴，侯皓腳步一頓，單手拉著褲腰帶，一手彎腰拎著小孩背後衣服。


  從來都沒有過的新奇姿勢，一鳴啊嗚一聲叫開，雙手雙腳並用模仿在水裡的動作，小嘴裂的有多燦爛。


  手裡拎著的孩子長得很精緻，侯皓盯一會得出這麼一個結論，一對劍眉挑了一邊，拎著孩子往回走，沒碰上服務員，於是面上沒什麼表情的敲開一扇扇門。


  「嘔————卧槽，踏馬要老子命啊卧槽嘔————」肖卓吐出嘴裡最後一點東西，打開水龍頭沖臉，對著鏡子醒神。


  侯皓拎著不斷搗騰小腿的小東西退回廁所門口，視線掃及廁所鏡子里的人，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即使他形象全無，但化成灰侯皓都認識，電腦里視頻主角就是他。


  侯皓站定不動，筆直的看著青年。


  「早知道今天就不應該來。」肖卓自言自語，眼角餘光注意到門口一尊佛，含糊道：「我沒吐廁所，要用你就用。」


  在他面前的人長相不算英俊，也不算丑，面色有些憔悴，軟塌塌的被打濕貼合在額頭上，很乖張，侯皓想起視頻里的畫面，很難想象。


  腳踏出一步，臉上沒什麼表情，「肖卓。」


  聽見有人叫自己，肖卓撐著洗手台回頭，只一眼，整個身子都僵住了，寒從腳起，那個魔鬼的名字跳進腦海里，躊躇道：「侯……侯皓。」


  「你還記得我。」男人言簡意賅。


  肖卓面色變得十分精彩，紅一陣紫一陣，見到兒子在他手裡一驚，連忙接過來，可是醉意上頭站不住只能讓他自己站著，「嘔————」腦袋一熱又到洗手台。


  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侯皓雙手交叉不動。


  肚子里熱的似火燒，肖卓身體難受頭也難受，見到侯皓心裡更加難受，腦中浮現兩年多以來一直不願想起的畫面，那一刻屈辱、不堪全部湧上心頭。


  他惹不起那個男人，手抵著檯面不斷的顫抖，肖卓兩腿發軟不敢回頭，那一晚可以說給了他不小的衝擊力，噁心。


  他是怎麼求饒的？

  當初他慫，除了跑什麼也不敢幹，現在想揮拳揍他，事實上肖卓手一飄也那麼做了。


  估計是沒料到會打他，侯皓來不及躲閃被打了個堅實，退後幾步還沒回神雨點般的拳頭一次次下落。


  「強|奸犯，人渣！」肖卓喘著氣，酒精上腦全憑身體做主，一腳蹬上男人，「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侯皓反應過來，反手一轉竟是卸了肖卓手腕。


  「啊！」


  侯皓卡住對方的脖子，咬牙切齒，「敢這麼打我，這麼罵我的，你是第一個。」


  肖卓走神了，頭猛地撞上牆，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不然手上怎麼不疼，迷糊間咧嘴一笑。


  男人看著雙眼迷離笑的不知所以然的人，心頭一動，抿起嘴，竟然覺得這人頭腦不清楚時也挺好看的。


  肖卓陷入昏迷前想。


  在夢裡終於他媽的出了口氣。


  呸，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