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爆發的前夕
侯家兩老人急壞了,張淑芬知道那天來參加外孫女生日小朋友竟然是親外孫,消化好久這個信息,心裡有疑問但都被喜悅沖刷走了。
那一種感覺很微妙,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小傢伙就是他們一直想要的,所以也不再在乎孩子的母親是誰,他們現在知道的,是只有一個爸爸。
「倆人處出感情來的話,孩子也不會那麼容易離開大人吧。」年紀越小就越認人,張淑芬擔憂說道。
侯政摩擦手裡的拐杖頂端似在考慮,「離不開也得離,咱們家的孩子怎麼能放在外面養!」隨後充滿不屑道:「元旦的時候讓那人帶著孩子到家裡吃飯吧,總得見一見面。」
張淑芬也好奇,於是點頭贊同。
這個決定沒有經過侯皓的同意,直接以命令口吻傳達。
肖卓陪著一鳴逛超市,付賬的人多好不容易排到,一鳴看到旁邊收銀台也有個小孩,靦腆的打聲招呼,他回頭望望,年紀比一鳴還小的樣子,眼睛圓滾滾的長得特別萌。
「媽媽,我要這個。」
「這不是給你的。」
男孩不聽,墊著腳要拿,「媽媽,我要。」
或許是聽煩了,媽媽發怒,一巴掌抽上兒子臉,大聲說:「都說了這是別人的,不是你的!」
那一巴掌有多響,嚇得一鳴立馬撲上爸爸的腿,再也不敢勾搭漂亮的小男孩,那巴掌打的著實厲害,肖卓走之前還回蕩小男孩的哭聲。
「爸爸你不要打我。」
他笑的很艱難,「我什麼時候真的打過你。」湊近一鳴香個啵,把他放下來牽手裡。
「常走路長得高。」
一鳴還想要抱抱,聽到這話手往後面一縮,人小,步子跨得老大。
侯皓還沒有回來。
肖卓抱著一鳴讀書,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邊講邊耐心講解然後灌輸一點知識,但是一鳴看上去不太買賬,扒著腳丫子問:「白雪公主為什麼要吃那半邊紅蘋果,真是笨,如果是我,我才不吃呢。」說完嫌扒腳丫子不過癮,回想榴槤舔爪的情形哈哈一笑開始模仿。
肖卓手快攔著才沒讓兒子啃到腳,他在心裡安慰兒子年紀大了可能不適合公主的故事,想想把書合上,「你不愛聽故事對不對。」
一鳴坐好,漫不經心的回答,「不喜歡。」
回想一下,肖卓覺得一鳴從小就不喜歡聽,也不再強求,打開電視讓他看熊出沒,親了一下小孩頭髮說:「晚上想吃什麼?」
一鳴抱著靠枕搖頭,「爸爸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其實肖卓知道自己做的不是那麼好吃,但有時兒子會很給面子誇誇,寒冬里,他的心口在微微發熱。
侯皓站在門口聽完這段對話笑笑,抱著榴槤進去,一鳴一天都沒見到好朋友正無聊又想念,看到它了立馬接過來抱住,身上還香香的。
「哇,侯叔叔你帶它去洗過澡了。」
「給他洗了澡外加剪指甲,還算乖。」他想起在寵物店裡的另一隻胖貓剪指甲,撕心裂肺的喊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宰貓,對比之下家裡的這隻榴槤就安分太多了。
肖卓回頭看眼一鳴懷裡,大概是指甲沒了不習慣,榴槤沒搭理一鳴專心□□掌。
這時一鳴掏出火漆印章和榴槤玩,侯皓眼尖看到了,拿到手裡翻轉,背後還黏著紫色的紙,他問一鳴:「這是什麼?」
一鳴摸摸貓頭,看爸爸去廚房忙了,一本正經說:「有個阿姨給爸爸的,然後爸爸扔掉了,榴槤說這個好看它想要,我就幫它拿過來了。」
還榴槤想要,說到底是你自己想要吧,侯皓寵溺的捏捏小鼻子,站起來走向廚房,靠著門邊看肖卓燒菜,旁邊鍋里燜著一鍋老雞湯,香味撲鼻,「李琦結婚的請柬這麼快就到你那,速度真快。」
肖卓轉過頭疑惑,「你怎麼知道?」
侯皓笑著說:「一鳴把火漆印章撕下來了,剛剛告訴我的。」
肖卓皺眉,手擱在台上說:「李琦把你的那份也送過來了,我沒收,收了的我也沒打算去,不想糾纏不清。」
「我也不去。」侯皓走到肖卓身後,頭擱在他的肩上輕輕搖晃,「動作倒是賊快,沒膽子親自送給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肖卓緊張的往外面看試圖掙脫懷抱,侯皓幾天沒佔便宜了,心裡正痒痒,「一鳴看不到這裡,我就抱一抱。」
腦袋的重量全在肩上,他沒回頭,但是覺得對方語氣中有點疲累也沒再掙脫,就著姿勢站著等菜好,問道:「公司很忙嗎……」
「不是很忙,只是年關將至,活動多了。」侯皓鬆口氣,想起老爺子吩咐的,輕聲說:「元旦,去我爸那吃頓飯吧。」話一說完,他就感到懷裡的身子僵住了,連忙撫慰道,「就是吃一頓飯,他們想看看一鳴。」
肖卓意識飄忽不定,其實看孫子無可厚非,儘管侯皓站在自己這邊,但侯家到底是還有老人在,親情再怎麼淡薄也是人在那的,侯皓他也不能拒絕,親生父子怎麼會無端深仇大恨。
他垂下眼眸,用筷子蘸取點湯汁嘗嘗味,還行。
知道侯皓在等他的回答,說:「我答應了。」
這麼快?
侯皓說:「我還以為你不答應。」
「我的確是不想答應,但是在你們家面前,我有什麼權利不答應。」
侯皓微微愣住,鬆開手走到旁邊看肖卓,之前他看不見對方的表情,現在他看都沒看自己,繼續說:「他們不會對一鳴怎麼樣。」
肖卓走到門口拉上推拉門,深呼吸說道:「我答應跟你相處的那一刻起,他們遲早都會知道孩子的事。」想了想,他又搖搖頭,假如不答應,後果會怎麼樣他都不敢想,自己只是個普通老百姓。
攛掇好心情,肖卓走出去叫一鳴。
等侯皓回過神,肖卓已經把桌子收拾好,牽著一鳴坐上凳子吃飯,看他杵著不動,挑了挑眉峰道:「站著礙事知道不知道。」
一鳴蹦下來拉拉他的衣服問:「侯叔叔你怎麼不坐下吃飯。」
侯皓抱起一鳴回去,笑笑說:「叔叔發獃了。」
一鳴舉起手裡的小筷子哦一聲,晃著要夾肉,肖卓夾給他了用手叩叩桌面,「肖一鳴,我跟你說過要用右手吃飯。」
每到吃飯都要提醒,一鳴表情愁苦,不情願的換到右手上抓筷子,筷子是塑料的冬天冷,一鳴剛想耍小孩脾氣瞥到肖卓往這看立馬笑,乖乖低頭扒飯。
飯被扒的周圍全是,侯皓看了會在肖卓出手之前搶先把孩子抱過來,找出勺子喂,吃到嘴裡嫌燙臉皺成一團,咽下去后張嘴示意再喂。
肖卓黑著臉看兩人的互動,他想讓一鳴好好吃飯,但是對面的男人顯然不那麼想,按著小孩心裡想的來,多少有點溺愛的意思。
他不想一鳴以後成為好吃懶做的祖宗,所以在小孩睡著后,他敲開侯皓的房門約法三章。
「不要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樣會教壞他。」
侯皓透過他的身後看門關上了,邪魅一笑,「該寵的時候就寵一點,年紀小就要慣著。」
肖卓往後退,剛那一笑真是滲透進骨子裡了,莫名想到兩個字:危險。
「我跟你說認真的。」
侯皓打量一會,捏捏鼻樑說:「我也是認真的,你覺得我太慣著了,可你還不是一樣,他說要你陪著睡就陪,我也沒見你口氣重不答應。」
話雖是這麼說,但肖卓心裡梗著難受,一句話都吭不出,侯皓也猜到他心裡不舒坦,拉著人倒床上蓋好被子,親了下他的臉頰說:「老兩口不會吃了你。」說這話時靠的很近,肖卓這心裡更慌了,手抵著對方胸膛拉開距離,冷淡道:「我去看看一鳴。」
侯皓猛地拉住不讓走,瞬間又回到被子里,熱氣全沒了又老實蓋上,前幾天剛升級兩人的感情哪能輕易讓你走,於是笑道:「一周七天我尋思著是不是要分給我一兩天什麼的,不然不公平。」
「艹,侯皓你真好意思的。」話說著,身子卻是不掙扎了,有點冷慢慢朝著熱源靠近。
抬手關掉燈,侯皓摸到人在哪靠上去,「我就好意思,再說小傢伙都睡著了……」
聲音越來越輕,肖卓也聽不清後面說的什麼,蜷在被子里假寐,摸摸床單問:「為什麼不開電熱毯?」
侯皓伸手環著他,慢慢說:「我不喜歡用,再說有你在開什麼電熱毯。」埋在後頸處悶笑。
聲音帶著股磁性不斷撞擊他的耳朵,肖卓揪揪耳朵發現它變熱了隔著被子都能聽見,往裡縮縮低聲問:「要買東西去嗎……」
侯皓摟緊懷裡人,心情很好,「不用,你能答應把孩子帶去吃飯,我爸他們應該感激。」但如果肖卓不答應,事情也會變得難辦就是了。
遠在紐約的侯靜接到父母的通知暗道糟糕,和弟弟通了電話焦急問:「你們打算怎麼辦啊,現在說出來?」
侯皓說不是,「走一步算一步,他們讓你回來?」
侯靜現在沒心情搭理文件,把它們順手推到一邊,說:「你也知道媽年紀大喜歡聊天,有孫子了高興,是提過想讓我回去但我拒絕了,這邊我也沒空回去,你們給我注意點,能瞞著就瞞著,老人家受不了刺激。」
侯皓是什麼脾氣,老爺子又是什麼脾氣,真要杠起來還不知道是誰先投降,她知道老爺子其實心裡憋著一團火,因為兒子不親近他,只是耐著侯皓不小了才沒像小時候那樣管教。
耐心聽完侯靜的話,他應允了。
掛斷電話,侯靜怎麼也靜不下來。
對於元旦,肖卓本打算要麼去張開家一起過,要麼就和侯皓帶上一鳴湊桌菜過過,再不濟就父子倆過得了,去侯皓家裡過是萬萬沒有想到。
「姨,我跟一鳴元旦不回去了。」
張母緊張說:「你這孩子好好的怎麼不回來了呢!」
「我元旦那天要去分店管,正好帶上一鳴出去玩一天。」肖卓盡量語氣歡快點,讓老太太真以為是回事。
張母扒扒日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既然有工作,就去吧,過年一定要回來啊。」
肖卓應聲說道:「一定回去,你放心。」
「唉。」有一段日子沒見孩子就想念,張開大致聽出是什麼意思,笑了笑跑過來討好說:「要不我把林夏帶回來給你看看。」
避開兒子的眼神,她態度很堅決,「等到了時間拿到檢驗書,我再決定讓她進不進門吃飯。」
「就是先吃個飯,假如不是呢,你兒子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個結果因為不給人姑娘準話所以被甩了多難聽,我是想先回來吃個飯,如果是艾滋病的話我絕對聽你的分手,不給我的後代惹麻煩。」
相親失敗總算成一個不容易,張母考慮會放鬆口氣,「好,這次我聽你的。」
「行嘞!」蹦著回房間給林夏發簡訊。
※※※
日子靠後,雪天越多,太陽能已經不能再用因為全部凍住,好在自來水管算是給力沒凍住,一天三餐沒差。水流淌下來冰涼刺骨,肖卓淘好米煮上,他靜靜的看手先是冰涼,然後微微發熱到最後變得通紅。
侯皓買早點回來,看他發愣進來幫他搓搓手,低聲說:「也不是說早上一定要吃粥,我可以給你們做飯吃。」
「一大早就吃飯誰吃得下。」
侯皓懂是為了一鳴,放下剛出去買的包子說:「我做好吃點不就行了。」
肖卓嗯了一聲算是默許,他想起侯皓手藝不差。
幾天後肖卓給一鳴換上乾淨衣服,從頭到腳的換,一鳴摸摸好奇的問:「是要出去玩嗎?」
「那爸爸你給我穿這麼好看幹嘛。」穿太好看都不捨得玩了,一鳴嘟嘴。
肖卓說:「因為我們去侯叔叔家吃飯。」
「就是那個特別大的房子里嗎?」一鳴想了想問道。
「恩對。」
一鳴低頭看腳上軟綿綿的拖鞋,硬是擠進肖卓懷裡說:「我們去奶奶家吃飯好不好,我想和張伯伯玩。」
肖卓搖搖頭,「都已經說好了不能反悔,你是不喜歡那裡?」
一個生活在普通小區里的孩子突然進入佔地是自家幾倍大的豪宅里,除了吃驚就是膽怯,劉姥姥進大觀園式的緊張,而且地大也給他不安全感,一鳴很失望,手揪著衣角跟爸爸小聲吐槽:「我覺得侯叔叔的爸爸好凶,眉毛粗粗的,嘴角不笑的時候就往下扯,我看到他跟侯叔叔吵架,好凶。他們家好大,我不喜歡冷冰冰的,□□靜了。」
聽他這麼說,肖卓忙安慰,「我陪著你一起啊,不用怕。」把一鳴抱進懷裡摸摸頭才聽到一聲很不情願的聲音,「好吧。」
出門看到一鳴穿的很正式,侯皓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愣了,抱過來親了親他的額頭笑說:「我們家一鳴真好看。」
深灰色毛呢小外套,加厚襯衫,脖子里再圈條圍巾,他伸手探去覺得很厚實,頭上再帶上和外套一樣顏色的帽子,可愛十足,看上去也算是個小大人了。
突然被誇獎,一鳴揉揉鼻子噗嗤笑,揚揚腳上的皮鞋炫耀說:「爸爸新買的。」
侯皓悄悄握住肖卓的手,說道:「穿衣風格變化真快。」
一鳴忙著玩圍巾沒在意倆大人的小動作,肖卓微微用力,自誇道:「一直都這樣。」
那可真是怪了,不知道之前誰把小孩打扮的一身黑來著。
感受到對方的回握,侯皓朝肖卓看去五指扣緊。
下樓梯一顛一顛的,一鳴頭擱侯皓肩上也跟著晃,「為什麼不坐電梯呀。」
侯皓睜眼說瞎話,「電梯壞了,所以今天咱們走樓梯。」實則手下很曖昧的摩擦肖卓的手心。
到了車庫總算是掙脫開,肖卓趕緊往四周看看心虛。
元旦這天街頭開始堵,一鳴沒看過那麼多車堵著好奇趴在後面看。侯皓看看前面知道這得有的堵,看有空隙就轉道過去直接換條道,盡量不抄大道,等確定不會堵才鬆了剎車。
肖卓坐前面並不知道一鳴已經開始打瞌睡,無意間一瞧讓侯皓趕緊停車,自己坐到後排抱著。
「這麼能睡。」他感嘆一聲,基本上是玩會睡會,吃完接著睡,不分時間,簡稱:睡神天使肖一鳴。
旁邊有熱源,一鳴往旁邊湊湊,知道是爸爸也不含糊,閉著眼爬到肖卓懷裡找到個舒適位置,抵著胸口吧唧吧唧嘴就睡。
對能睡這個現象,肖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隨即攬住一鳴輕拍。
侯皓往後看了看,找出圍巾扔給他,說:「圍巾夠大先蓋著吧,到那還有段時間,省的他醒來著涼。」
他知道一鳴睡覺時的每一個習慣,正看得入神也沒注意侯皓在後視鏡里看他們,滿眼笑意。
進了別墅區,肖卓才搖醒小傢伙,幫他揉眼睛。
侯皓老遠就看張淑芬在門口等著,眼神暗下來,走到後面抱著一鳴下車。
肖卓自下車就能感受到兩條赤果果的打量視線,強硬的站直再勉強的笑笑,侯政對孫子很友好,張淑芬更是摟著一鳴笑得合不攏嘴。
但小孩子本就帶著怯意而來,一點都不開心,微微用力掙脫開老人的懷抱跑向肖卓,躲在腿后不想再出來。
侯政這才仔細打量孫子的『爸爸』,在他眼裡這只是名義上的。第一眼是年輕,第二眼是長得一般像老實人應該比較好欺負,從孩子跟他的互動就能看出關係很好,而且一鳴很依賴他。
相當的依賴。
張淑芬也察覺到了,露出和善的笑對站在門口的幾人說:「進來吃飯吧,在外面站著也不嫌冷。」
幾人還沒到廚房就聞見飯菜的香味,肖卓進去后暗地打量,不像一鳴口中說的那般冷清,掃視間碰上老爺子的目光,不禁渾身一抖,片刻對著他禮貌笑笑。
陌生、殘酷還有著算計,他想到了蔑視,很明顯的瞧不起。
張淑芬很友好,想帶一鳴坐上椅子,但小孩沒伸手,倒是朝著肖卓蹦要抱,婦人臉色霎時一沉,略尷尬的走回自己的位置。
肖卓沒想一鳴會在這個時候黏他,不自然的抱起來坐下,湊近他的耳朵囑咐說:「要禮貌知道嗎?」
一鳴頭一轉,可憐兮兮看著他沒理。
「一鳴爸爸怎麼稱呼?」張淑芬開口了。
肖卓鬆口氣,自笑兩聲說:「叫我肖卓就行了。」
不過很顯然沒有達到暖場效果。
「我們的身份,想必你都知道了。」侯政原本嚴肅說一句,看到一鳴看著這裡忙換上笑臉,不料小傢伙沒什麼表情又把頭塞爸爸懷裡了,老臉一熱決定吃口飯緩緩氣。
「我知道。」低頭親了親小孩發旋,一鳴抬頭看他噗嗤笑。
情感反差太大了,侯政似乎有些詫異,夾菜到肖卓前面的碗里對一鳴說:「一鳴你吃飯呀。」
張淑芬停頓了一會也開始辛勤夾菜,只是語氣上客氣點,沒當肖卓是透明人,「一鳴這孩子真黏你。」
「謝謝奶奶。」一鳴緩緩說。
聞言,肖卓低頭和一鳴對視,「他從小就黏,或許因為他是我親手帶大的。」沒料想小傢伙摟住他脖子親了一口,拿著筷子伸向碗,很小心的吃了點,「爸爸你吃。」
他感到有點頭暈,大概是太感動了,細心養的兒子如他所願親他愛他,他不會和其他家長一樣對小孩的黏產生厭惡或者煩的心理,因為一鳴只有他,而他肖卓也只有一鳴。
親手帶大四個字傳進倆老人耳朵里,張淑芬抿起嘴不確定對方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
這頓飯肖卓沒敢吃,沒心思吃,全程幫一鳴夾菜,和侯皓一起在倆老人中間打打太極糊弄過去,場面在後半段活躍起來,但他知道老爺子的眼神可是一直往自己懷裡鑽的。
吃完飯,張淑芬向一鳴招手想讓他過來,一鳴回頭看看肖卓又想塞懷裡裝死。這次他沒答應,嘆口氣說:「在別人家裡要禮貌,奶奶叫你,就去吧。」
「爸爸。」一鳴眼巴巴看著他,慢慢走過去。
侯皓坐肖卓旁邊碰了碰他的手臂,狀似無意的安慰。
畢竟是親孫子,張淑芬越來越覺得像兒子,立刻讓保姆上去拿聖菲房裡的玩具下來。
「吶,一鳴你玩這個。」多米諾骨牌和積木。
積木外表粉色很少女,一鳴看向爸爸沒有得到回復,看向不認識的奶奶不知所措,摸摸腦袋跑侯皓那去了,「侯叔叔。」
「去玩吧。」侯皓手拍拍小孩屁股,拿了多米諾骨牌,猜一鳴沒有少女心。
侯政在一鳴專註玩的時候面帶喜色,「不錯。」摸摸一鳴腦袋,滿意之色溢於言表,外孫女好動,但孫子好靜,好好教估計以後也是個穩重的人。
腦門突然被撫摸,一鳴轉過頭看是爺爺奶奶,記起肖卓的吩咐笑了一下。
肖卓早就做好會被侯政夫妻找去談話的準備,哪知快要走了都沒接收到老人家的一點手勢。一鳴在路上就睡著了,回家后侯皓抱去樓上,下來靠著他坐。「老爺子很高興。」
是高興沒錯,肖卓不想動,在侯宅笑太累了,從沒覺得笑也會那麼費力氣,這麼想著頭就靠向侯皓肩膀撐著,「太累了,不想動。」
撈起對方的手捂著,侯皓有好一會沒說話,肖卓在飯桌上意外的活躍,不像是外人的感覺。
現在他們只不過是靠在一起,就讓自己有種滿足感,彷彿能夠卸下所有的擔子。倏地被冷氣一激靈,他清醒過來,拍拍肖卓臉頰說:「上去睡。」
肖卓感到渾身都累,有氣無力說:「要不然給我拿個毯子得了。」
說這話時臉上無意間透露出一絲孩童的懵懂,侯皓想是不是病了,拉著他起來雙手環著自己的脖子,背對著蹲下,轉眼間肖卓就睡在了侯皓背上,眼皮耷拉著抬起又放下,手環緊,深深的嘆口氣。
侯皓盡量放慢動作,安頓好后倒杯水放在床頭,看肖卓整個人縮被子里,或許是因為他今天過於緊張,回家鬆懈下來就感到疲憊不堪。
這一覺他睡得很沉,做了一個特別長的夢,但一點內容都記不得。
以至於醒來后雙耳發鳴,頭腦發昏,摸到床頭柜上的水知道是昨晚的想想也沒喝,下樓打開冰箱拿出瓶礦泉水,擰開開始狂灌。
直到打個冷嗝才發現冰箱門上貼著紙條,大致意思是孩子帶去公司了,有什麼不舒服的要吃藥,末尾可能是一鳴畫的笑臉歪歪扭扭的。
也對,老爺子都知道孩子的事了,還有什麼要藏著掖著的。
肖卓移開視線,伸手用力撕掉便利貼捏在手裡。
電飯煲里粥還是熱的,頂端加了層溫包子,他看了會最後塞一個包子走人,剛到店就發現李文眼神不對,「怎麼了?」他邊說邊走向換衣間脫外套。
李文瞅瞅在對面那輛車,對他說:「卓哥,你最近是不是惹到啥有錢人了,天天有豪車來。」
這話聽得不清楚,肖卓戴上工作帽,說:「有事就說,我是什麼角色能有那能耐惹有錢人?」
「那你是不是借高利貸了啊。」
肖卓一巴掌拍向李文的頭,「你看老子很像缺錢的人嗎?」
說的有道理,李文拉著肖卓往店對面的咖啡廳看,肖卓看第一批小麵包做好了感到有些餓,順手拿了一個說:「馬上記我賬上。」
李文沒理會,指著外面。店最外面一層都是透明玻璃,加上相隔不是很遠可以看見靠牆的座位有兩人,女的盤著復古髮型,穿著綠色毛呢只看得到側臉,而對面的男人望一眼,肖卓就知道是誰。
板著一張臉不怒而威,侯政。
「他們早上就來啦,說要找你的,但是你不在,然後我以為他們走了呢往外面一看,結果車還在,人就坐在對面等。」李文指了指兩人的位置,繼續說,「一開始是侯皓,前幾天是有錢女,現在又是這種霸氣外露的土豪,卓哥,你是不是什麼豪門私生子啊,托你的福我看見了不少豪車呢。」
肖卓把小麵包從嘴裡撤下來,沉默著。
「誒卓哥,你怎麼啦?」不會是說中了吧,李文眼珠子轉悠,腦補一百種情節。
剛帶在頭上的工作帽還沒焐熱就被摘下,肖卓塞李文手裡說:「是找我的,你看著店裡。」
「卓哥你……」沒影了。
見到侯政意外的平靜,肖卓走到他們前面稍稍鞠躬,張淑芬看見他驚訝一番,指著對面的座位笑著說:「坐吧。」
不一會熱騰騰的咖啡杯服務員端上來,苦味鑽進鼻子里,他看著兩位,「員工告訴我你們找我,真是抱歉,今天早上不太舒服誤了上班時間。」
侯政嚴肅說:「遲到就是遲到,別給自己找借口。」
「咳。」張淑芬立馬推推丈夫,壓低聲音,「注意言辭。」
侯政看了一眼肖卓,喝口面前的咖啡放下,雙手交疊放在拐杖上看著他說:「我們找你只有一件事,一鳴的撫養權。」
肖卓苦笑,杯子邊緣很暖和,他摸了摸抽回手坐好,「我不太明白你們的意思。」
張淑芬見不得丈夫臭脾氣,開口道:「你和我們都心知肚明一鳴是誰的孩子,我們也不掖著,打開天窗說亮話,孩子是侯家的那肯定是要跟著我們的,孩子媽是什麼情況我和一鳴爺爺都不太清楚,很感謝這幾年你對孩子的照顧。」
「一句感謝就沒了?」他反問?
或許是他表現的有點像市井無賴,侯政拿著拐杖用力捶地,頓時咖啡廳里所有小情侶都轉頭看這邊,服務員疑惑著試圖走過來想詢問,張淑芬笑著說:「沒事沒事。」回頭狠狠推了侯政一把,「你當這是在家?」
「哼。」他不屑。
肖卓平復下心情,等他們說話。
張淑芬看看周圍,一手搭在老伴手臂上,「我也看的出來一鳴跟你感情很深,讓你突然離開他肯定捨不得。」
肖卓抬頭,緩緩說:「既然知道我們感情很深,還要拆散?」
「可是一鳴畢竟是侯皓的孩子呀,是我們侯家的孫子。」
「哦。」肖卓轉頭看向自己的店,李文坐在櫃檯上盯著這邊,他默默笑了下。
「可是一鳴也是我的兒子啊,也是我肖家的孫子,我家婆走的時候他可是帶著孝的。」
到這個份上,這桌的氛圍已經很不對了,隔壁桌的人時不時會伸頭朝這邊看看有沒有八卦可看,連服務員都關注這邊的動靜,貌似不經意的回眸說不定已經準備好一有麻煩就報警。
換位思考一番,張淑芬也不是不講理,握著手無奈說:「其實就算我們接走了一鳴,你也可以去看他的,每周都可以,當然我們也會對你給予足夠的精神補償,要多少錢隨便你填。」隨手從包里拿出一張已經簽好名的支票從桌子那頭推過來。
肖卓沒有馬上接受也沒拒絕,冷漠的看著,說:「意思是要讓我求著你們,才能見兒子一面?」從家長淪落為一個外人,日子久了連外人都不是。
這一刻他是憤怒的。
然而張淑芬還在繼續說,「隨便你填多少,我們都不會有意見,你可以用這些錢買下你所在的店或者自己開一家,開幾家都沒有問題,肖卓你今年才25歲,是一個很年輕的年紀,有著二十幾歲人特有的衝勁和恆心,我們查到這家店前幾年效益不好,在你手裡起死回生說明你也有能力和鬥志,你拿著這些錢完全可以自己創業闖出一片天。」
肖卓看著支票,神情有些恍惚。
當年他一個人躲租的房子里,坐所謂的『月子』,一鳴特別小,幾乎從早哭到晚,他知道小孩子要吃好的,但他沒錢買了,醫生給的錢交房租再買點嬰兒用品所剩無幾,父母的賠償金不多,被他放在家婆那給她養老。
直到相機賣了日子才稍稍緩和,那一段時間,每一天每一秒他都想要錢,可是誰都不能聯繫,一鳴哭的時候他也跟著哭,後來他熬過來了,買得起奶粉住的了房。
扛過那段日子他恍若新生,脫胎換骨。
以為對方是嫌好處不夠,張淑芬急忙說:「你也可以加條件,只要是我們侯家能答應的,一定答應。」
肖卓聞言抬頭看著她,張淑芬怔住,很倔的眼神。
氣氛低到尷尬,隔壁桌情侶待不下去了換桌,服務員瞧著也端著餐盤過來,細心擦擦桌子詢問:「請問需要續杯嗎?」
然而看看這邊,看看那邊,沒人理。
「你這有筆嗎?」他輕聲問。
服務員起初沒聽懂,話題叉太快,明白之後連忙說:「有,您等一下。」小跑回去再回來沒有幾秒鐘。
手在桌下握到發青,桌上放著一支筆,肖卓抬手拿起。
張淑芬在看到對面人拿起筆的一瞬間,手突然捏緊張父的手臂和他對視,眼裡流露出一絲很明顯的失望。
到底還是年輕人啊……
侯政嘴角掛著蔑笑,轉頭看窗外不做聲。
他的孫子,怎麼能和這種人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