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摘星
雙手輕搖，吳缺彈出了星路最後一個音符；神曲已終，天地靜謐，只有餘音繚繞不絕。
到底是誰，創作了如此不可思議的神曲？回味著樂曲所描繪的玄妙世界，吳缺心中的敬仰和折服就如同那濤濤江水，連綿不絕。
雖然已經學會了星路一曲，夜星城卻依舊還在沉睡，到底該如何才能喚醒那些陷入「星路夢境」的人們？
吳缺想了想，決定再彈一次。
這次他在彈奏的同時，又分出第「三心」：「二心」專註彈奏，這第「三心」則在一旁「圍觀」、仔細體會、思索曲子中每一個音符、每一個轉折乃至每一個停頓的意義，希望能找到這曲子使人陷入沉睡的奧秘。
在這「三心二意」的奇特狀態下，曲子彈完后，結果沉睡的奧秘沒找到，卻讓他意外發現了曲子中的一些瑕疵。吳缺推測：這些瑕疵，應該並不是原曲的問題，而是五韻演奏時的瑕疵。
他又從頭開始，將修復了瑕疵的星路再彈奏了一遍。
彈完之後，吳缺飄飄欲仙，這感覺，比喝了翠玉髓更讓人沉醉。
「你這曲子，是和五韻學的？」一個冷冷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吳缺還沉醉在那玄妙的感覺中，隨口答道：「是啊。」
接著他突然驚醒，猛然轉頭，只見一個紅衣女子正端坐在他身旁的石凳上，冷冷地望著他。
咦，她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吳缺驚疑地上下打量這女子。
女子頭上挽著高高的髮髻，長眉似柳，輕盈欲飛，雙眸燦若星河，倒映著星光點點，如同玉橋飛渡的瑤鼻下，淡紅的雙唇微微翹起，似喜還愁。
如果說藍姬的美已經是極致之美，入道之美；那這女子之美，竟似已經超然道外，雖然人就在眼前，卻讓吳缺產生一種恍惚感，使他不由自主地懷疑自己的眼睛：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之美人？
「一共有多少個迴音？」女子又冷冷問道。
吳缺獃獃望著女子，看得入了神，沒有回答。
「哼！」女子冷然一哼，眼中突然星辰閃耀。
吳缺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下意識答道：「一共是五萬零三億六千三百七十八萬零四百九十八個迴音。」
女子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嘉許之色，卻又突然面色一冷，喃喃自語道：「即便青出於藍，那又如何？三番五次私自傳授給男子，我看你能躲到幾時？」
吳缺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什麼，不敢插嘴。
目光掃過桌上的古鑰琴，女子突然又問道：「你怎麼會有這琴？也是五韻送你的？」
吳缺搖頭說：「不是。是我自己撿的。」
「哼，撿的？有這等好事？」女子再次冷哼，緩緩起身，慢慢舉起右手；隨著這一舉手，她全身隨風輕拂的衣裙和留海突然凝滯。
「你知道以前跟她學這曲子的男子都是什麼結果嗎？」女子問。
吳缺茫然抬頭，問：「什麼結果？」
女子森然一笑，說：「哈，你馬上就知道了。」說著，女子舉起的右手微微一晃，就要朝他頭頂拍來。
同時，女子目光掃過星光下吳缺那輪廓分明的臉龐，突然面色微變，即將拍下的手掌又停在了空中。
驀然之間，吳缺已經被一股無形巨浪猛然推起，身子如箭倒射而出。
女子舉起的右手微微一握，從亭中倒射出去的吳缺突然逆轉，又如箭倒射而回，依舊穩穩地坐在石凳上。
吳缺大吃一驚，抬頭望著這行為古怪的女子，問：「你到底是誰？」
女子目光停留在吳缺臉上，默然不語。
吳缺正要張嘴再問，突然之間，他覺得這女子怎麼有點面熟呢？這古怪的熟悉感，當初他見到七羽時也有；不對，不止七羽，見到六翌時好像也有這奇怪的感覺。
可是自己又怎麼可能見過他們呢？於是他又遲疑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女子身軀微微一晃，望著吳缺的目光漸漸朦朧，喃喃自語道：「我們以前見過嗎？為何第一次見到你，卻似已經見過千萬次……」
吳缺心中忐忑，提高聲音問道：「喂，你到底是誰？我們真的見過嗎？你沒有認錯人？」
女子一愣神，眼中星光再現。
目光再次掃過吳缺臉龐，女子舉起的右手緩緩放下。
轉頭望著涼亭外隨風起伏的竹林，女子冷然說道：「沒錯，你確實有點像我一位故友。」
吳缺長出了一口氣，說：「果然是認錯了人。」不知為何，吳缺話語間卻帶著一絲莫名的失落。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問。
「我叫吳缺。」吳缺說。
「吳缺，原來叫吳缺……」女子低聲自語。
「你呢，你叫什麼？」吳缺問。
「我？我叫--朱弦。」女子說到自己名字時，似乎猶豫了一下。
朱弦？聽這名字，不像是異魔。吳缺心想。
「你想不想跟著我一起修行？」朱弦突然問。
吳缺愕然望向女子，見她說得認真，不像是神志不清之語，於是拒絕道：「我已經有師傅了。」
「有師傅？」朱弦冷笑道：「哈，她要是把你當徒弟，就不會把你孤零零地丟在這裡了。」
吳缺張口結舌，茫然望向涼亭外無盡深夜，心想：偉大的淵古英神啊，你到底在哪裡？
朱弦見到吳缺神色，以為他已然意動，於是又說道：「連一把琴，都不敢明送，她又有什麼資格做你師傅？」
吳缺脫口說道：「這古鑰琴，他是故意留在那裡的。」
朱弦突然仰頭一笑：「哈哈，你這小子，倒也不笨。這樣吧，她送了你一把琴，你想要什麼才願跟著我修行，儘管說。」
吳缺心想：何止一把琴，他還送了我「淵古傳人」這四字真言。不過吳缺發現「淵古傳人」這話似乎不能隨便亂說，所以張了張嘴，卻並沒有說出口。
朱弦見吳缺默然不語，以為他還在猶豫，於是伸手指著亭外夜空，大聲說道：「即便是天上星辰，我也能給你立刻摘來！」
吳缺目瞪口呆，驚訝道：「星辰也能摘？」
朱弦轉頭望著吳缺，目中柔光突現，喃喃說道：「你給我摘了那麼多星辰，就讓我今天也摘一顆給你吧……」
吳缺微微轉頭，避過朱弦目光，依舊不信，問：「你真的能摘星辰？」
朱弦朝吳缺招了招手，說：「來，我這就摘給你看。」說著，長身而起。
吳缺跟著起身，望著亭外夜空，茫然問道：「這麼多星星，摘那一顆呢？」
朱弦轉頭朝吳缺嫣然一笑，說：「就我們腳下這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