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並盛的初夏還並不怎麼熱,暖陽照著也只是堪堪拂上一層溫暖的熱度,手中包著便當的袋子還是早上帶出來的那個,不算太差卻也不算好的料子捏在手心幾乎被捏的同溫。


  彌迅速的將便當裝回袋子里,迴避著班上有如實質般的好奇視線,抱著便當就低著頭快步走出了教室。


  她實在不習慣成為視線的焦點。


  到了較為清靜的走廊,彌的腳步才慢下來,她一邊走,一邊低頭看手裡的便當。


  便當盒的蓋子縫隙處有黏糊糊的物質,彌一摸就感覺到什麼淡黃色的東西粘附在了手指上,微微嗅了嗅,又嘗試著舔了舔,彌才發現那是蛋黃醬。


  直到打開了便當盒,彌才發現裡面喪心病狂的糊滿了蛋黃醬——這個要怎麼吃?!


  彌想到了這時可能還在家裡的阿武,手也下意識的摸到了口袋裡的手機想要求助,可能剛碰到手機冰涼的外殼,她的手就縮了回去,轉而抱著便當朝別處走去。


  她總覺得自己和姐姐們的關係並不是建立在同等的關係上,姐姐們無條件的好會讓她在意自己是不是太麻煩,會不會也給姐姐們帶去麻煩。


  彌一下子感覺有些冷,她眯著眼睛望了望天空,又低下頭。


  大概是因為彌的座位比較靠前,所以在開學第二天就到了她值日。和她一起值日的是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女孩子,洒掃整理,還沒做完那個少女就接到一個電話,說是臨時有事先離開了,彌點頭應下接下來的事,沉默的擦去黑板上的粉筆字。


  離校的同學越來越少,走廊上也越來越安靜,彌倒完了垃圾又逐個將教室的窗關嚴,才背上自己的書包離開。


  她一個人走在路上,有風從指間繞過,裙炔晃動的弧度十分動人。彌在發獃,她看著身前的路習慣性的出神,有時候會被路上的聲音驚醒,感覺人生就像一場幻覺。


  街角聚集著幾個大聲說笑的男性,其中一個騎在摩托車上展示著手臂猙獰的紋身,另外一個髮型像只洋蔥的男人露出誇張的笑容來,他們皆身形健碩,不像是地痞混混之流,臉上即使說笑也帶著的凶戾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日本合法的幫派組織,街上本就不多的人更是都躲得遠遠的。


  其中一個男人隨意的往街上一瞟,視線中就出現了一名穿著制服正在朝這邊走的女孩子。春天的暖風帶著一股迷離感,吹動女孩胸前的紅色蝴蝶結和裙擺微微晃動,垂到腰際的長發柔軟鬆散,他當然不是被一個初中生青澀的好看迷惑到了,比起這種青澀的小丫頭,前凸、后翹的大姐姐才更符合他的審美,那個男人只是露出有點疑惑的表情,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同伴,粗聲粗氣的問「喂,月半君,你看那個小丫頭。」


  男人用下巴朝那個方向揚了揚,他身邊那個彪碩的男人則不爽的問「誰是月半君啊混蛋,給老子好好叫名字啊!」他一雙小眼睛在走過來的女孩身上繞了一圈,揶揄的口氣「喲,口味變了,那小女孩看身板還算小學生吧,越來越喪心病狂了啊變態君。」


  「要打架嗎白痴!我讓你看那丫頭的臉!」洋蔥頭叼著煙朝同伴呲牙「你不覺得那丫頭很面熟嗎?」


  「不覺得。」月半君斬釘截鐵的回答,面無表情的吐槽「快點從變態的道路上回來啊,雖然我們都是些社會敗類,可是對一個足可以當女兒的小女孩出手實在太噁心了,被警察叔叔帶走的話俺是不會去幫你請律師的。」


  「白痴你正常點好嗎?那丫頭的樣子你不覺得在哪裡見過嗎?!」洋蔥頭呲牙咧嘴的幾乎想用月半君的頭去試試身後的牆的質量了。


  「哪裡?夜黑風高的夜晚?某個偷偷塞進郵箱的雜誌版面?還是的哪個人物?」月半君滿臉橫肉的臉出現了微妙牙酸的表情,然後嘆氣「你要是喜歡,對著雜誌或者遊戲擼就好,不要真的對小女孩出手啊,就算是至今中二病未痊癒的老大也會覺得丟臉的把你逐出桃巨會的。」


  這次洋蔥頭倒是沒有因為月半君的吐槽惱怒,他一直認真的看著走過來的女孩,直到那個女孩似有所覺的抬眸看過來,黑白分明的眼睛突兀撞上他的視線,然後慌慌張張的低下頭加快速度從他們旁邊路過「不對,一定是在哪裡見到過。」


  「大哥,要我們去把她帶過來嗎?」見女孩低著頭匆匆走過,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幾個較為年輕的男生說了話。


  洋蔥頭看著女孩的背影,沉吟了一會,朝這群剛進桃巨會沒多久的新人微微點頭。


  「嘖嘖,世風日下,道德淪喪。」月半君嫌棄的看著洋蔥頭,卻也沒有阻止小弟們離開追過去。


  彌抓緊了手裡的書包,她還在為剛剛和一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傢伙突然對視而膽怯不已,還沒緩過神來就又聽見了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感覺不太好的彌直接將書包抱在懷裡快步走起來,只是這次,彌被攔了下來。


  從後面追上來打扮得特立獨行奇形怪狀的青年們攔住了彌的路,認出了這些人是剛剛在街角看見的混混,抱著書包的彌微微縮起了肩膀,整個人看起來軟弱又無措。


  「喂,小妹妹,我大哥想跟你聊聊,走一趟唄。」應該是因為月半君的那些話,這些奇形怪狀們難得語氣正經的說話,也沒敢輕浮的調戲。


  「對、對不起。」彌彎腰道歉,慌亂的說話卻差點咬到舌頭「我要回家了。」


  「啊啊,好麻煩啊你,聊個天又不會吃了你。」奇形怪狀的脾氣顯然不是很好,伸手就抓住了彌的手臂,往後拖去。


  彌被迫的被拉著往後,穿著學生鞋的腳抵在地上也抵不住,她弧度很小卻用儘力氣的掙扎,想要甩開對方鉗制她手臂的手,這些身上紋著紋身散發著浮躁暴戾的青年們在彌眼裡都是一個危險而不可靠近的符號,她極怕與這些符號扯上什麼關係。


  「放開我!」她小聲的央求,想要掙開自己被牢牢抓住的手「請放開我!」


  這時,一直拖著彌往後走的那個人停了下來,他沒有回頭,像在和什麼人對峙一般,可是他成年男性的高大身軀擋住了彌的視線,彌只聽見了幾聲還未成形的疾呼,伴隨著一陣驚風,身邊圍著她的幾個人統統倒了下去。


  「違反風紀,咬殺。」入耳的是一聲冷清寡然的聲音,尾音極沉,蘊含著冷意。


  擋在彌身前的人也倒了下去,彌急忙抽回自己的手,捂著被捏紅的手臂看向她視線中出現的人。


  那個女生背對著彌站在路邊的矮牆上,只穿著一件不合身的白襯衣和非常眼熟的藏藍色短裙,腰肢卻還是顯得格外纖細,她反手拿著一雙銀亮的浮萍拐,和彌一樣的黑髮長發搭在肩上,海藻般柔順鋪展在身後的長直發在風起時颯爽飛揚。


  彌就傻傻的站在街邊仰望她揉碎日光的背影,直到她微微一個回眸,施捨般冷淡的看了彌一眼。


  驚鴻一鱉。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那位僅是半個側臉就漂亮得像童話中的妖精的大姐姐很快離開,彌失神了一會後也小跑著回家了。


  「我回來了。」彌推開門,就看見阿武盤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她后笑眯眯的伸手打招呼「歡迎回來,小彌。」


  彌笑了笑,也沒有和阿武說今天發生的事,背著書包就準備上樓「我去寫作業了。」


  回到房間之後,彌就打算換下身上的制服,可是打開衣櫃,彌就發現她另一套換洗的學校制服不見了。每天的衣服都是提前準備好掛在床邊的,所以彌今早也沒有開過衣櫃,會是姐姐們拿的嗎?


  彌這樣想著,忽然想起了今早消失的姐姐大人,按照一貫新姐姐的設定來說,她們都是沒有穿衣服,新姐姐應該不會光著就離開了,那麼今天離開的姐姐大人其實是穿走了她的制服對嗎?


  彌單手抵著下巴想了想,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天救她的那個美人姐姐,她身上……似乎也穿著一件較小的白襯衫和藏藍短裙。


  沒有確定的事情先不下結論,彌先做完自己的作業,聽見樓下吵鬧了一些,猜想大概是綱子她們回來了,才拿著作業下了樓。


  「綱子姐姐,你們回來了。」彌站在樓梯上就看見了客廳里的綱子,腳步輕快的下了樓。


  「那個,今天的姐姐……」彌正欲說些什麼,看到綱子身邊的阿寺輕飄飄的看過來,立即停止了這個話題交出手裡的作業「今天的作業我已經做完了,阿寺姐姐。」


  「嗯。」阿寺應了一聲,接過作業。


  「小彌是想問今天的新姐姐嗎?」綱子微笑道「我已經知道了哦,今天小彌的新姐姐呢,是個非常帥氣又厲害的人哦。」


  「嗯,綱子小姐認識嗎?」彌追問道。


  「我認識哦。」她和坐在沙發上的阿武對視一眼「雖然她超級彆扭,不過作為姐姐的話,一定也是會認真負責的保護小彌的。」


  「嗯。」彌的聲音微揚,開心的笑道「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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