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清脆,手執白子的彌單手抵著下巴思考了好一會,才落下一子,從中截斷對方將成的黑龍,那黑子只是看似雜亂的截住她的退路,卻隱隱連橫成事,若不是彌細心,早就已經輸了這局。
坐在彌對面的女人滿身書卷味,文靜儒雅,額頭上包裹著繃帶,長發垂地,她看著彌落子的位置淺淺笑了笑,滿是巍然不動的從容氣魄。
自從彌連續累趴了幾天用於鍛煉體能,可是體能始終邁不過太大的坎還耽擱了上學之後,佐子總算得承認彌並不是戰鬥方面的人才,只有撤銷了那個圍著並盛跑五圈的任務。而新姐姐到了之後,彌的學習更是完全的朝腦力方面前進了。
「抱歉。」gio輕聲的打斷了彌的思慮,她無奈的笑著提醒彌「小彌,你快遲到了。」
「誒?」彌回頭看了眼客廳里掛著的鐘擺,又看了看手中正廝殺得風起雲湧的棋盤,她白子已然成勢,對方黑子步步緊逼,眼看是最重要的關頭,成敗皆在接下來的幾個回合。
「先去上學吧。」黑髮的女人笑著將黑子放回棋盒裡,收回了手「這盤棋……就等你回來再接著下。」
「嗯。」彌乖乖嗯噠點頭,從軟墊上站起來「那我先走了,庫洛洛姐姐。」
坐在對面的女人實在風輕雲淡,那雙黑色的眼睛輕掠過的時候看似溫柔,卻並未將誰映入眼中。第一次見面起,庫洛洛對彌來說,與其說姐姐,倒不如說是位長者前輩,她沉穩而智慧,過眼雲煙皆不能引起情緒的變動,卻也並非與世無爭,在對著變幻叵測的棋盤時,殺伐果斷的棋風帶著一股野心家的味道。
彌在某種程度上憧憬於她。
看著彌換鞋出門,gio將身上的圍裙取了下來掛在廚房裡,她轉頭看了一眼還看著棋盤在思量什麼的庫洛洛,卻見對方十分警醒的悠然抬頭與她對視,gio淺笑,溫柔卻氣勢不輸誰左右「小彌她總是很信任她的姐姐。」
直覺提醒她並非好人的那個女人也笑著,贊同似的點點頭「卻不知道,所謂姐姐計劃,並不是只針對一部分人。」
暗流涌動,gio將手中沖好的茶放置在庫洛洛身前「既然你也同意了那個計劃。」她端正的坐在彌之前坐過的位置上,之間隔著一局勢如水火般各不相讓的棋局「那麼我希望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庫洛洛拿起了茶杯,嗅了嗅氤氳的茶香,淺笑不語。
彌正走在上學的路上,她一邊快步朝學校走去,一邊想剛才的棋局,雖然她從來都是走一步而推十步,可是對面與她對弈的卻是一起開始學圍棋卻顯然比她更深謀遠慮的庫洛洛,她這盤棋十分用心的下到了這般旗鼓相抗的地步,她一點都不願意輸。
還好的是幾天沒上學,學習進度也沒落下,老師講的內容也基本都是她早早預習過的,彌輕輕靠在椅背上,就感覺肩膀被戳了兩下,彌望了望老師的位置,反手隱蔽的伸到桌後去接后桌君的紙條。
意料之外的是張很大的紙,紙面也很厚,折成一個正方形的樣子看起來怪怪的,從背面依然能看出鮮艷的色彩,有很重的松節油的味道。
……是油畫嗎?
油畫怎麼能這麼折起來呢!
若不是還在上課,彌真想好好沖后桌君說教一句,她小心的把紙張鬆開散散的放進抽屜里,等下課再處理。
下課後就直接到了午休時段,彌剛想收好桌面上的書,就看見獄寺朝她走過去「那個……彌。」獄寺神情有些猶疑,卻還是叫了彌一聲「一起去天台吃便當吧,我有點事想問你。」
彌拿著自己的書想了想,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她自然清楚獄寺想問的是什麼,畢竟她的姐姐那麼大搖大擺的出現過了,獄寺大概終於是對他之前的誤會產生懷疑了吧。
彌看了看桌肚子里還放著的油畫,還是先拿出了便當站起身來。
教室里出去的同學漸多,整間教室也安靜了下來,后桌君心不在焉的戳了戳自己的飯盒,抬眼看了一眼前桌桌子里那張紙,然後站起身來將其拿出來,轉身走到教室後面,面無表情的將其扔進了垃圾桶。
#我不高興!我有小情緒了!#
彌被叫到天台的時候才發現那裡不止獄寺,山本武和綱吉也都在更是坐在綱吉頭上,看到彌進來時還跟她打了一聲招呼。
「中午好。」彌輕聲回應,緩步走過去坐下。
午時的陽光還沒到熾熱的程度,暖融融的十分舒服,彌打開便當盒準備吃午飯,如果這些人什麼都不說也什麼都不問,她也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姐姐大人們並不願意暴露出來,她也自然會顧及姐姐們的想法。
「香取前幾天也沒來上學。」第一個說話的是綱吉,他關切的看著彌「聽說是生病了?」
「你前幾天也沒來。」彌今天一來就聽到同學們討論綱吉裝病請假的事情,不由放緩語氣「你也生病了?」
「誒?沒,沒有啦。」綱吉撓著腦袋傻笑了幾下「因為、有點事……」
「那天突然出現的那個女人是彌的姐姐嗎?」似乎是聽夠兩個人的閑話坐在綱吉頭上單刀直入,綠色的列恩趴在他的手邊。
「嗯。」彌點頭確認。
「彌好像有很多姐姐。」朝彌笑著,滿臉孩子般的童真。
彌再次點頭。
「可彌不是孤兒嗎?」繼續問,笑容漸退。
如果說以前只是關注了一點,臆測著會不會是意料之外的陷阱,那麼彌的姐姐們接二連三所表現出來的驚人身手,就不得不值得他猜忌了。
「對。」彌也沒有否認,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彌一個人生活了很長時間吧,怎麼會突然冒出那麼多姐姐呢?」大抵是孩子般細嫩的聲音過於可愛,他的防備和忌憚都溶於此中。
「不知道呢。」彌也如實回答。
「說起來,上次在學校里,彌的姐姐也是突然出現的,這次也是彌遇到危險了突然出現,難不成是和彌有著某種聯繫?」看著彌的眼睛,手上的列恩變化成一把槍,他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看著彌「比如彌遇到危險就會出現什麼的?」
「你在做什麼啊!」看著把槍對準彌,綱吉手忙腳亂的伸手想要阻止。
「閉嘴蠢綱。」一腳把綱吉踢到地上「只是一顆死氣彈而已,死不了人,收回你那副蠢樣。」
「啊,又是什麼遊戲嗎?」原本看拿出槍,嘴邊笑容有些淡下去的山本武聽到這麼說,又興緻高昂起來。
「啊,沒錯。」出聲應下「這個遊戲的名字叫做大變活人,說不定就會變出一個和獄寺很像的女人來哦。」
獄寺聞言轉頭看過來,緊繃起來的背部又緩緩松下來。
彌始終沒有動作,她看著手上那把捷克造cz75,低頭又吃了一口飯抬槍的動作和姿勢都非常標準,單手握槍的動作甚至還帶著某種實力上的壓制,至少彌是還不能做到單手握槍的,後座力會讓她脫臼。
這種壓制下來,彌再怎麼躲就都沒用了,既然如此,彌也就不狼狽逃竄了。
『砰』的一聲槍響,叫彌意外的可能是全然相信著說辭的綱吉和獄寺了,就連山本武都是興緻勃勃的模樣,他們都非常相信那個小嬰兒的話,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噔……』一聲悶響響起。
這麼近的射程,子彈運行的速度,在被召喚后短到眨眼即過的時間內迅速發現危險並進行抵禦,鳴子神情冷肅的擋下了這枚子彈,子彈深深嵌進了苦無的刀刃上。
鳴子剛想進行反擊,就見四周的少年們都是一副看戲的姿態,身後的彌低著頭,懷裡還抱著便當盒,場景過於無害,鳴子不著痕迹的防備著開槍的小嬰兒,一邊笑著跟彌說了一聲「中午好啊,小彌。」
「真的出現了!」山本武驚訝的看著金色雙馬尾穿著忍者服的鳴子。
就連綱吉也是一臉呆愣的表情。
「鳴子姐。」彌將自己的便當盒放在地上,抬起臉看向鳴子「抱歉吶,鳴子姐那邊明明很忙,還要過來。」
彌說話的時候毫無表情,黑色的眼睛甚至還有些陰沉,語氣平鋪,一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模樣。
「沒關係。」鳴子摸了摸顯然在生氣的彌的腦袋。
「你也是彌的姐姐嗎?」手裡的手槍變回了列恩,他將列恩放在帽檐上。
鳴子點了點頭,並沒有作答,她目光一掃,就看見坐在旁邊的綱吉「是你啊,澤田綱吉!」她像是還記得眼前這個一年多以前見過一次的少年,興高采烈的打了聲招呼,她晃了晃手上的苦無,帶著力道輕擊苦無刃身,然後那枚深陷的子彈就落在了地上。
「啊,是。」雖然並未記得有介紹過自己,可是彌的姐姐如此自然的叫出他的名字,綱吉也就緊張的回復了。
「我現在還挺忙的,要先走了,下次來家裡玩吧。」她朝綱吉笑著說,十分熱情,然後轉過頭看向彌「下次帶鹿丸來給你玩。」
「是陪。」彌輕聲的糾正。
眼瞧著鳴子離開,彌才伸手去撿地上的子彈,直徑9mm,這種子彈不會形成太血腥的爆頭,卻會在腦袋裡留下貫穿軌道,子彈看起來也並沒有什麼特殊,不是那把槍常配的子彈,而是一顆勃朗寧的9mm子彈。
如果姐姐沒出現,她大概會死。
彌輕手輕腳的蓋上飯盒,拿起自己只吃了一半的便當「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誤會了什麼,但是我的姐姐們和你們沒有半點關係,礙於一些事情我不能明說,但我也不想因為我而讓姐姐們為難。」
彌抬起平靜的臉,話語客氣又疏離「那麼,如果不是防備我,就當我防備你們吧,從現在開始,請與我保持距離。」
場景兀的靜下來,彌轉身離開天台。
彌剛下了一截樓梯,就聽見樓上呼哧呼哧的跑下一個人來,她繼續朝樓下走去,然後忽然被拉住了衣角。
身後那個人在微微喘氣,見彌平靜如斯的回過頭,滿臉都是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突然發展到這種狀態的不知所措「香取……」
綱吉有點可憐兮兮的看著彌。
「澤田君。」彌一手拿著便當,一手推拒開綱吉的手「我不喜歡麻煩,不管是針對我,還是針對我的姐姐。」
那隻被推拒的手突然牢牢抓住了她的手,彌用力想收回來也被死死抓著「可是……」他手足無措的說著話,回視著彌的眼睛「我沒想帶給你麻煩,也對彌的姐姐沒有任何想法。」
他一副怕彌跑了的表情,帶著點驚慌和固執,脫口而出一句「我只是對你有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