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挑釁
「啊~」
林沐低吼。
葯似乎又開始深入骨髓，身上的衣服已經完全被渾濁的汗水浸濕。過了一會，又如同過了幾個世紀一樣。雙眼開始變得地模糊起來，哪怕他再堅持也是不斷地模糊下來。
思維漸漸混沌。那是毒性的作用已經入腦髓的樣子了。
若是昏迷，必將再無清醒的可能。
「不，不能」
林沐混沌的思維喃喃，那是如同來自靈魂的掙扎。唯有掙扎才是他活下去的希望。過去無數求生的畫面不斷閃過心頭。
「我之一生悲愴。我生於荒原部落之中，然幼而喪父，五歲喪母。而後孤苦無依。懵懵懂懂之中，便被趕出群落。如鼠如狗一般苟延殘喘地活著，渴飲雨露爵草汁，餓食蟲蟻吞腐肉……在荒野中與惡狼爭食，與天地爭命。而後一路逆風而行，獨自踏過茫茫荒原。九死一生。八歲之時才到了雪域。但落魄如野狗乞兒，同蠻荒野人，無所知，無所懂。四處為家。慢慢才學會些人俗世事。但後來還是無知中被騙入白家為奴。飽受欺凌。」
林沐本來有些渙散的眼，漸漸焦聚起來。如同不甘離去的回光反照。
「四年，在白家四年來，我從一無所知，到慢慢學會現在所有的這一切。並默默積攢到這個淬體的機會。」
「眼看就能改變一些。卻要讓我失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那眼神正在泛著凶唳之光，如在控訴。
「我只想平平凡凡地過過平凡人的日子。難道這個也是奢求么？是奢求么？不，我從沒求過任何東西何來奢求！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得來的！包括我的命。是我一點一點地將它攢起來的，誰都沒有權利將它收走！」
林沐混沌的意思中，最後是怒吼起來的。那眼神霎那放出銳利光芒，有餓狼一樣的瘋狂在其眼中跳動。身上一閃血紅色之光。
漸漸林沐顫抖著的身體站了起來，全身冒著黑色粘稠的汗液夾雜著血絲『噠噠』滴落。
而後林沐前後跨步，雙手做拳，一拳打出，拳勁如風。前方關不緊的窗戶因風微動。而後側腿，橫掃。
「啪啪……」
勁力過去，砸到一旁的火爐葯壺，盡數破碎，砸了滿間的碎屑。而後又收勢，向前一躍，一拳向下。
「轟」
林沐拳頭皮肉綻破，血水流出，不過堅實的地磚居然也裂開一道細小的裂縫。渾身黑色的粘稠汗水隨勁力灑落地下。十分污穢。
這正是白家明面上的武技中的一式，虎賁拳！霸氣強悍。居然被林沐迷糊中揮得淋漓盡致。
而若是有高手在這裡，一定可以看出林沐此時赫然打通了一道筋脈，體內氣血之氣瘋狂地運轉，而正在運轉的正是白家的武術。他體內的毒素和一些雜質正隨著氣血運轉而排出體外。
接著，林沐又是一連套地打出。夾著黑色稠液的汗水更是涓涓流出，塗了一地。好在雖然房間不大，但也沒多少東西。不然就難洗了。
一式式之前林沐只能舞其形不能動其意的拳法，被虎虎生威地舞動起來。滿帶煞氣。
直到快沒力氣的時候，林沐才漸漸清醒。房間已經一片狼藉。身上也流著惡臭。不過擔心不夠，林沐又打出兩遍。流出的汗水已經清澈。而後累趴在地。
許久爬去倒了壺水灌了進去后才漸漸恢復些力氣。
從剛才開始，林沐就一直一臉的傻笑。
笑著看著屋頂。
屋頂上有隻蜘蛛。
一隻他原本很討厭，卻又拿它沒辦法的蜘蛛。
此時正可愛地倒掛著……
他成功了。
不管怎樣，他成功淬體了。
淬體一段。雖然只是增加了點力氣。在外人看來並沒有什麼稀奇。很多人都可以辦到。淬體一段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完全沒有炫耀的資本。
但林沐不這樣認為，他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奴僕。甚至連最差的資質都沒有。要想淬體，千難萬難。即便接下去的路，也要艱辛數十倍不止。
不過現在既然有了開頭，那還怕沒有後續么？而又有幾個奴僕能做到他一般之事？
樂了許久，林沐知道不能再樂下去了。他必須將這些東西收拾一番先。不然被發現了，一切也如飛灰。他才一躍而起。
將地岩碳，那張紙和剩下的藥渣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又將房間細緻地收拾了一番。除了破碎的火爐和葯壺無法還原外。其它都收拾地整整齊齊。包括自己身上的惡臭也一併去灶台燒水，洗了個乾淨。又簡單包紮了下手上的小傷。感覺全身十分清爽。
隨後盯著兩個破掉的火爐和葯壺，林沐感覺十分肉痛。這畢竟值得十來個銅版。必須解釋說是他不小心打破的，而後肯定要自己掏錢去買個新的。想想心都痛。
「咚咚……」
「林哥……林哥……快開門……」
正望著碎片發獃時，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和呼喊聲。
「林哥……」
開門見到的是一個滿頭大汗，鼻青臉腫的小胖子。望著林沐一副委屈哭喪著的臉。林沐眉頭皺了皺。
「怎麼了？……進來說。」
小胖子見里林沐差點沒抱住他的大腿哭起來，就被林沐拎了進去。
「又是張楠？」
小胖子一屁股坐在破爛的床上。
因為他胖得有些憨厚，所以不少人常欺負他，也似乎是因為他胖。所以很耐揍。現在表面看上去青一塊紫一塊，其實沒真正受傷。不過皮肉之痛。哭，估計大多是自覺委屈。
「嗯……嗯，今……今天管事的叫我去園內澆花。他和黃驊就…就趁管事們不在，堵在陽石潭旁打我。看手都青了，還有腳，還有大腿。看連屁股都青了……」
小胖開始有些欲言又止，但說到後面的委屈，又如同找到了靠山一樣，恨不得一口氣傾述所有苦難。
「停停……不用看，我知道，知道了。」
林沐有些無語。把小胖子按住坐好。
小胖子，名字就叫『小胖子』。或者準確地說是肖胖子。姓肖名胖子。估計他那懶惰老爹是為了省麻煩或是按其所說的是為了好生養，才取得這麼一個幾乎天下獨有的一個名字。
小胖也不算是奴僕。他身份比林沐高檔些。林沐可以說是被賣身奴僕，生死全在主家。而小胖子則是被他爹送來當苦工的普通僕人。每月有一兩銀子三十文的工錢送往家裡。並且有什麼意外死了，主家還要出些銀子安撫其家人。
不過身份看起來也差不了多少，和林沐吃住在一起，倒是很聽林沐的話。也著實憨厚老實。
不過可惜，正因此不少人都愛欺負他。其中就包括同為僕人的張楠。張楠每次打小胖子都打得最狠。像這樣鼻青臉腫的，也就他出手會。
不過上次實在看不過去，林沐出手教訓了他一下。倒是保證過不再欺負小胖子了。可現在又動手，林沐有些微惱了。
一則是林沐剛被騙來白家時，也時常被人欺負。這讓他看到小胖被欺負時，就會想起以前。加上小胖子也是在這白家中和他關係還是不錯的。至少很聽林沐的話。
所以看到他受了欺負，多少都會出現些戾氣。
二是因為林沐之所以現在沒什麼人敢來欺負他，那也是他在奴僕生活群體中一步步摸打滾爬過來的。靠的可不僅僅是運氣和忍氣吞聲。最主要的還是一種威嚴。那個小滾刀肉的形象，是不容隨便招惹的。上次告誡，對方還忤逆自己。就是明顯看不起自己。是一種無聲的挑釁。
一旦選擇忍讓，回報的絕不是別人的好感和感激。而是以為你好欺負了，更加蠢蠢欲動地想要踩著你的頭上來。還有其他一些人也將視林沐為軟泥巴，任意揉捏。
那些上層人的是怎樣的不知道。但他們這些底層人的生活就是如此。
若是其他什麼惹不起的人，林沐或許還會掂量掂量，哪怕自己挨了揍，先忍忍，也是可以的。畢竟『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可不是簡單幾條前輩們的性命和鮮血，就能寫出來的血淋淋、赤果果的教條。
可是這只是一個普通僕人，哪怕加上一個同樣是僕人的黃驊！是不能允許對自己挑釁的。
而且現在他剛剛淬體成功。信心更是大增。
「他們現在在哪？」
林沐臉色平靜地道。
「啊？……那個，林哥，我其實也沒什麼事的。……你知道我胖，耐揍。……其實都不怎麼痛。。。。」
小胖見林沐問話，似乎知道是要替自己出頭。先是一喜。但似乎轉念一想對方是兩人，怕吃虧。故而猶豫退縮勸起了林沐。
看天色還早，林沐直接拉起小胖子就往門外走。小胖子稍微掙紮下后也不反抗。
「咦，林哥，這爐子怎麼摔破了？」
在臨出門之前，小胖子還抓不住重點地輕咦了一聲。林沐眉頭一皺，而後又白了一眼不著調的小胖子，一把將他拽出了門。
「到底怎麼一回事？」
出了門，林沐瞪了眼小胖子，詢問道。小胖子將經過支支吾吾地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