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狗與老人
江東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很沉,還做了個夢。
以前的時候,江東總做超級英雄的夢,或者雷神、或者蜘蛛俠,總是懟天懟地的那種任務。
但是現在,做夢又有不一樣了。
他夢到自己飛在非洲西海岸的藍天碧海之上,每一次振翅,身後都有成百上千的北極燕鷗在跟著自己。
但是醒來之後,江東卻發現,自己孤零零躺在草叢裏。
此時已是夜晚,遠方有城市的點點星火,但是卻一片寂靜。
深秋裏的蟲豸都消了聲音,就連白天的時候,那響徹城市的警笛聲,也消失不見了。
就是不知道經過這場混亂,有多少動物被抓回去了,又有多少逃入山林的。
其實對他們而言,能夠成功逃進山林,未必是好事;被抓回去繼續表演,未必是壞事。
沒有獸性的動物在山林裏,就好像沒有牙齒的獅子,生存起來非常困難。
馬戲團裏,除了沒有自由,至少有吃有喝,甚至壽命都會很長。
不過那是他們的命運了,不是我這是狗的命運。
呸呸,怎麽感覺這麽難聽。
收回略有雜亂的思緒,江東動了動,身體一弓,伸了個懶腰。
肚子裏響起“咕咕”聲,那是饑餓的信號。
江東這才回過神來,自己現在已經脫離馬戲團,重新成了流浪狗。
嗯,以後吃飯的話,隻能自己更生了。
江東後肢發力,站了起來,稍微活動了活動略有些僵硬的身體,打算去找點吃的。
從草叢裏出來,就是水灣。
路過水灣旁邊的垃圾堆的時候,江東忽然一陣警覺,兩隻耳朵豎了起來,同時身體繃緊。
有人!
他聽到了微弱的呼吸聲。
“是誰?”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燈光亮起,一個滿臉皺紋、臉色蠟黃的老人,拿著一個手電筒,照了過來。
江東擁有夜視能力,當然一眼就看出,這個老人,就是那天自己送燒雞的老人。
老人同樣也認出了江東。
“好孩子,來,過來。”老人費力彎腰,臉上露出一絲溫情,朝著江東招了招手。
老人看上去很虛弱,但是看向江東的目光,卻很溫和。
這是一個無家可歸的老人。
江東走過去,把腦袋放在老人的手上,輕輕摩挲著。
老人笑了起來,他的手枯槁、幹癟,但是在這個晚上,卻有著一絲溫暖。
江東肚子忽然咕咕叫了起來。
“你餓了吧。”老人笑了笑,伸了伸胳膊,從身後的床上——其實隻是一堆破布廢紙堆積而成的類似長方形的東西——旁邊有一個缺了條腿的小桌子。
老人從桌子上拿過來一個紙袋,從裏麵掏出半塊漢堡,道:“好孩子,吃吧。”
江東看了一眼,這應該是老人下午買了沒吃完的。
他點點頭,把漢堡叼了過來,然後放到一張比較幹淨的紙殼上麵,大口吃了起來。
江東吃飯的時候,老人坐在一邊,臉上則是慈愛的光芒,他用手梳理江東背上的毛。
“你看上去很狼狽,被自己的主人拋棄了?”老人摘掉江東身上蹭的幾根草葉,撩起江東的項圈看了一眼,說道:“巴頓?”
江東嗚嗚了兩聲,繼續吃漢堡。
“可憐的孩子。”老人臉上露出一絲感同身受的孤寂。
深秋的夜裏,除了風聲,別無他物。
“現在咱們兩個都是流浪漢了。”老人低聲道:“要不然咱們做個伴吧,兩個流浪漢在一起,至少不會太孤獨。”
一個人的孤獨流浪生活,讓老人很想有個伴。
半塊漢堡下肚,江東感覺飽了不少。
吃完漢堡,江東,站起來,轉身就走。
“你去哪兒,巴頓?”老人在身後呼喚,語氣裏帶著惶急。他想跟著站起來,但是疾病纏身的身體,做不出那麽迅速的動作。
跑到河邊“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水,江東回到了老人身邊。
看到江東回來,老人心中大定,表情也緩和了很多。
老人重新躺下,他看上去身體不好,廢了好大勁兒才躺下去,他側了側身,把自己的“床鋪”讓出一半,給了江東。
江東會意,躺到了老人身邊,老人把破舊的被子往江東身上一蓋,然後關上手電。
“巴頓,以後你和我,就相依為命了。”老人身上的溫度傳過來,仿佛這深秋時光裏,最溫暖的地方。
江東看了老人一眼,他可以感受到老人心中的孤獨,已經壽命將盡的悲戚。
就陪他走完生命最後一程吧,江東心裏想道。
夜已深。
靠得近了,江東甚至能夠感受到老人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不知道是因為深秋的寒冷,還是疾病的折磨。
老人的睡眠一般時間都不長,江東白天睡了很長時間,晚上自然也睡不長。
所以第二天,天剛剛蒙蒙亮,老人起床,發出一點聲響,江東就都醒來了。
然後江東就看清楚了老人的“家”。
這是建在水灣的河灘上,背著公路護坡的一小塊平地上的,名為“家”的地方。
天為頂,草為廬,麵向河灘的一個“家”。
編織袋、廢紙板、破布片堆成了一張“床”。
而在周圍,一個變形的超市購物車上麵,雜亂地放著一些衣服;一張瘸了一條腿的小桌,就是老人的“餐桌”。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沒有圍牆,沒有阻隔。
初秋的風吹來,吹得老人的亂發一陣抖動。
他臉上皺紋深陷,每做一個動作,都好想要花費極大的力氣。
“走吧巴頓,咱們出去。”老人招呼了一下江東,然後帶著他一起上了公路。
老人背著一個破背包,背包裏麵有一塊紙牌子。
上麵寫著“我是老兵,能給我一點吃的嗎?”
老人帶著江東到了一處車站前,許多上班族在這個點都是步履匆匆,有些人還一邊趕路一邊啃著早餐。
找了一個角落,老人靠牆席地而坐,然後把紙牌子王身邊一放,破碗往身前一擺,就略微閉上眼睛,坐在那裏打盹。
這是在乞討麽?
他們現在一人一狗,老人疾病纏身,沒有什麽勞動能力,自然也沒有收入來源,江東隻是一隻狗,自然也不會有收入。
好像也隻能乞討了。
江東朝著四周看了看,一早上都沒有警笛聲響起,看來昨天的“馬戲團”事件確實是平息了,就是不知道有幾隻動物被抓了回去,也不知道抓捕行動還在不在進行。
這裏是行人比較密集的地方,自己一隻狗,被發現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還是要小心一點的。
江東鑽到老人背後和牆之間的空隙,用老人的身體擋住自己大部分。
“怎麽了,巴頓,冷嗎?”老人轉頭問了一聲,然後拿過破背包蓋在了江東身上,正好把他的身體完全覆蓋住了。
然後老人怕擠到江東,又稍微往前坐了坐,把身體與牆之間的空隙給填補了。
“這樣應該暖和一點。”老人自言自語道。
做完這一切,老人又恢複了假寐的狀態。
雖然這裏人流量很大,但是大多數都是一些急著上班的人,他們很少有人去注意地上的老人。
大多數都是繞過他,然後繼續趕路。
老人的“生意”並不好。
一個早高峰的時間差不多過去,破碗裏隻有一張1美元的鈔票,以及兩枚25美分的硬幣。
才賺了1.5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