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有人不信邪, 那就讓邪來教她做人。
心中冷笑幾聲,何曼殊直接離開了西屋, 她要去取王秀藏在王家的錢、票, 如果沒有錢、票,一會去縣裏,那可就隻有幹看的份了。
出大門的時候, 順手從門後拿了一頂草帽戴上。
帽子還透著稻草的清香, 但留下了一抹陰涼,這是王建軍之前順手給何曼殊編織的, 現在正好用上, 大中午, 太陽那麽大, 雖說她天生麗質, 可保養還是馬虎不得。
畢竟這是一個沒什麽化妝品的年代。
此時村路上幾乎沒什麽人, 主要是大家都趁著中午這點時間在休息,現在要是不休息,等下午三點出工的時候就老火了, 雖說這個季節地裏的農活不算多, 可總得有人去打理, 不然糧食要是產出少了, 社員們還不得喝西北風。
牽扯到自身利益, 上工的事馬虎不得。
感受著火辣辣的驕陽, 何曼殊在路過大隊部的時候特意進去了一趟。
她得跟留守大隊部的民兵交代一聲自己的去向。
一會她要進城, 當然是搭送李知青他們去縣醫院治傷的拖拉機方便,再說了,真假千金還沒有各自歸位, 此時不宜失去王秀的掩護, 所以一會她一定要陪王秀去縣醫院‘盡孝’,不然她怎麽在王家村為人。
“姝丫頭你去王家幹嘛?要不要我們派人陪你去?”
聽何曼殊說要去王家拿點東西,民兵非常的好奇了,姝丫頭不是剛從王家分出來嗎,怎麽現在又要去王家,也不怕王老太撕了她。
想到王老太的潑辣,民兵們有點擔心何曼殊的安全。
如果連王老太一個村婦都收拾不了,何曼殊覺得自己也不用在這個年代混了,謝過關心自己的民兵,她才悠閑的往王家而去,此去她不僅僅隻是為了拿回王秀藏起來的錢票,她也得把原主的書本帶回何家。
學業,何曼殊不打算放棄。
不管在什麽年代,讀書學知識永遠都是改變自身命運的最佳途徑。
輕輕的哼著現代歌曲,何曼殊往王家而去。
王家其實離何家老宅不算遠,不過在後麵幾條巷子,這樣一繞行,也就需要一點時間,再次來到王家門前,王家跟周邊的安靜完全不同,反而是熱鬧無比。
王老太今天在大隊部不僅被當眾下了麵子,還被何曼殊借大隊幹部的手分了不少的糧,可算是捅了馬蜂窩,氣不順的她已經在院子裏指桑罵槐的罵了半個多小時。
那中氣十足的聲音直接鎮住了王家其他人。
就連王老頭都無奈的蹲在大樹底下抽起了旱煙。
別看在大隊部他威風了一把,回家可沒什麽好日子過,王老太好強了一輩子,有的事可以忍,有的事那必須是忍不了的,畢竟她做什麽事都是真真切切為了王家好,王家人也確實得到了實惠與利益。
結果,她被這群最信任的家人背叛,老太太差點沒氣瘋。
等大隊長他們一離開,可不就在家裏耍起了威風。
這一耍,不僅王老頭得暫避鋒芒,就連下麵的小輩也得在院子裏低頭挨訓,這一訓,就把一個個訓得頭昏眼花。
主要是餓的。
早前午飯剛上桌就被富貴娘掀了,沒吃上飯,還上了一早上工,早就耗盡了王家人的體力,到現在,他們是多走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
“娘,讓大嫂她們做點吃的吧,真不吃,一會上工誰抗得住,真要把身體拖垮,工分跟不上,秋收分糧還不是咱們自己吃虧。”首先頂不住的是王二舅,為了自己的胃,他忍著老娘的臭口水開了口。
“吃吃吃,你們一個個就知道吃,都是餓死鬼投胎嘛!沒糧,那個短命的姝丫頭分了那麽多糧,沒糧了,要吃的,你們自己找門道去,老娘管不了。”
想起被大隊長強行分走的糧,王老太硬是氣得肝都疼了。
“娘,姝丫頭分走的口糧原本就是她們娘倆的,小妹自己每月也織布,錢不是都給你了嗎,這.……其實也不算是分走了咱家的糧,你看,是不是再勻點糧做一頓飯,讓大家墊吧墊吧肚子,下午好上工。”
看著吝嗇的老娘,王三舅終於忍不住頂著王老太那殺人的目光也討了吃的。
他可以一頓不吃,可他家大河不能不吃,大河是他這一房唯一的男丁,九歲的孩子此時已經餓得就差翻白眼了,再不吃飯難道要真的餓死孩子。
被老三一語道破實情,王老太更氣了。
“你妹妹織布又如何,難道她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們都需要上工為家裏做貢獻,難道她就不需要?既然是一家的努力,那糧怎麽就不是咱家的?”
“是是是,都是咱們家的糧,娘,你看,大河是真的頂不住了。”用祈求的目光看著王老太,王三舅媽也心疼兒子心疼得快抽抽了。
摸著大河的腦袋,眼淚那是吧嗒吧嗒的掉。
“哭哭哭,老娘還沒死,有什麽哭的,你們剛剛不是都覺得我是吃彩霞人血的畜生,怎麽現在又找我,有本事都靠自個去。”
對於王老頭在大隊部當眾罵自己是畜生的話,王老太特別的怨恨,看向王老頭的目光也特別的不友善。
“孩他娘,我當初要不是那麽說,你以為書記他們能那麽輕易地放過你,你看看你們這些老娘們都對姝丫頭算計了什麽,真要追究起來,坐牢的可能性都有,要不是我先罵你,你以為能隻是分點糧食出去那麽簡單?”
王老頭舉著煙杆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鬧騰的王老太。
老太婆太能鬧騰了,鬧得他頭痛死。
“爹,不是分點糧食那麽簡單,還有房子!”王二舅隻要一想到被自己照看了六年還沒來得及住進去的何家老宅,他就胸口疼。
白給人打工還不落好,真是氣死他了。
“你閉嘴。”何家本來就是人家的,在房產地契沒有變更的情況下,人家有權利隨時收回去。
要說最笨的就是老二了,老頭都不稀得說他。
被王老頭那雙三角眼一瞪,王二舅瞬間蔫吧了,得,最後還變成他的不是了,惹不起他還是閉嘴算了,現在老爹老娘都不痛快,他也就別找不痛快了。
王老頭的這一通解釋,終於讓王家院子安靜了下來。
過了幾分鍾,王老太的聲音才有氣無力的響起:“大虎他娘,你去倉房拿點紅薯煮粥,米就別放了。”要不是下午男人們還得幹體力活,她連紅薯都不準備拿出來,最多煮點豆瓜飯就得了。
“唉,曉得了娘。”
一看王老太同意做飯,王大舅媽趕緊從老太太手裏接過倉房的鑰匙上了樓。
她得去取紅薯。
“我去生火。”眼珠子一轉,慣會偷奸耍滑的王二舅媽也跑向了廚房,眼看著有吃的,也都有了動力。
“我……我去幫二嫂。”
扯著快走不動道的小兒子,王三舅媽也跟著進了廚房。
三個兒媳都麵帶喜色的行動起來,院子裏的氣氛終於沒有那麽沉悶了,肚子沒貨的感覺實在是太糟心,這讓矛盾重重的王家為了食物再次團結在了王老太的身邊。
一家人總要過下去,有些話,有些事,隻能隨風而去。
都是虛偽的人,也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恰逢其會,在王家門前聽了一場戲,何曼殊才調整好麵部表情推門走了進去。
從何曼殊進門開始,院子裏的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她。
因為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分走他們糧食的狠毒丫頭還能再次回到王家來,一時之間院子裏靜悄悄的,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到。
最重的那道呼吸當然是王老太的。
此時的王老太看何曼殊簡直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幾秒鍾後,一聲尖叫響起,“啊,你個賤/丫頭,還敢上我們家來,來幹嘛,來找死的嗎?給老娘滾!”帶著充血的眼珠,王老太衝向了何曼殊。
“老太婆,住手,快住手!”
“娘!”
驚恐的看著王老太那炮/彈一樣衝出去的身子,王老頭與三個兒子都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我的天,怎麽還敢招惹姝丫頭,難道賠的糧食還不夠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父子四人快嚇麻爪了。
“奶,奶,快停下,你停下啊!”王大虎與王大海還算機靈,也隨之衝了出去,本就對表妹有意思,當然不想自家奶奶傷到心尖尖上的人。
麵對直衝自己而來的王老太,何曼殊挑了挑眉,淡定地伸出白皙的右手掌,“公安局。”
能被稱得上公安局的級別可在縣裏,比村高多了。
非常及時的,王老太堪堪停在了何曼殊的身前,然後驚疑不定的問道:“公安局,什麽公安局?”她聽不懂何曼殊的暗示,但是隻要牽扯到公家,她下意識還是多了一份小心。
小心的王老太站在原地不敢動,何曼殊卻突然快速的後退了好幾步。
“嘭!”沉悶的撞擊聲。
瘦小的王老太被隨後衝過來的兩個孫子刹車不及撞倒在地,還是人疊人那種。
“哎喲,你們兩個挨千刀的,還不快起開,老娘的腰啊!”別看這年月的人缺吃的,可再缺,兩個大男人的骨架在哪,重量絕對是王老太的好幾倍,這一壓,差點沒壓斷了王老太的老腰。
頓時,王家亂成了一鍋粥。
等好不容易把王老太扶到裏屋躺下,回到院子裏的王老頭看向何曼殊的眼神特別的複雜,好一會,他才開口,“姝丫頭,有事嗎?”既然都分家了,對方沒事估計也不會上門,他期望不要是什麽難辦的事。
王老頭幹脆,何曼殊也不想多事,“我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你還有完沒完,拉了糧還不算,一會要被褥,一會要鍋碗瓢盆,家裏已經被你薅了一遍,我們王家還有什麽是屬於你的,你可要點臉吧,求求你做個人,別把事做絕了。”狠喘了好幾口,躺在裏屋的王老太在聽到何曼殊的話後頓時又氣炸了。
“書!”不想耽誤去縣城的時間,何曼殊說出自己的目的。
“書?”
聽到出人意料的要求,王老頭一愣。
“是的,書,就我剛從學校帶回來的那幾本書,放心,我拿上就走,不多耽誤時間。”說這話的時候何曼殊往東廂房看了一眼,那裏是原主與王秀的房間,而王秀藏起來的錢票也在那間房裏。
知道姝丫頭最終的目的隻是書,王老頭幹脆的點了點頭。
而偷聽的王老太也閉上了嘴。
隻要不拿她家的糧,不拿她家的錢,書這種不能當飯吃的玩意她是不放在心上的,“讓她拿了趕緊滾,老娘實在是不想看到她。”
王老太跟伺候在身邊的大兒嘟囔,她現在也有點怕何曼殊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那丫頭都沒什麽好事,看來,晚上得偷偷燒點紙錢,去去晦氣。
王老太在裏屋嘟囔何曼殊是聽不到了,不過她見王老頭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也就客氣的點頭回禮,然後在王家其他人那不待見的目光中進了東廂房。
由於提前從王秀的口中知道了藏錢所在,取錢票的過程並不難,把錢票與原主的幾本書用帆布書包裝上、背好,何曼殊就腳步輕快的離開了王家。
她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從此她與王家井水不犯河水。
摸著帆布書包裏沉甸甸的錢袋,何曼殊的心情非常好,她可以肯定,錢袋裏可能不僅僅隻有吳雨潼給王秀的錢票,說不定還有王秀的私房錢。
嘿嘿,好像發了。
就在何曼殊算計著今天進城給家裏添些什麽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聲音又急又快。
下意識側了側身子,手腕卻被突然抓住了,一臉寒霜的看向來人,何曼殊的臉完全陰沉了下來,寒氣在眼底聚集,“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