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第四十七章


  薛直尷尬地收回了手,「你中午放飯了?」


  薛劭點點頭,「對啊,我來喊你吃飯的。」


  薛直輕咳一聲,把手背在身後,便站起身出了屋。


  薛劭跟在他後頭,還在問:「爹你幹嘛聞自己手啊?」


  薛直也難以跟他解釋,只能說:「爹剛才出了一手的汗,聞著臭不臭。」


  薛劭一臉噁心,「那你快去洗洗手,洗乾淨了再上桌吃飯。」


  薛直只好假模假樣地在井邊的水桶里洗起手來,薛劭還拿了胰子給他用,就怕他洗不幹凈。


  洗完手,父子倆一前一後進了堂屋。


  堂屋裡飯菜都已經擺上了桌。鄭老頭和鄭老太坐在上首,右邊是鄭仁,左手邊鄭綉坐了一個位置,身側還空著,鄭譽坐在最下首,朝著薛劭揮了揮手,薛劭就小跑著過去跟他擠在一起做好了。


  薛直在鄭綉身邊坐定后,鄭老頭道:「人都齊了,開飯吧。」說著給鄭綉夾了一筷子肉,「綉丫頭忙了半上午,累壞了吧。」


  鄭綉也給鄭老太夾了菜,「奶奶也幫了不少忙呢。」


  兩個孩子也有樣學養,鄭譽給薛劭夾菜道:「阿劭,上學堂辛苦了,多吃點。」


  薛劭也給他夾了菜,「你也辛苦了,多吃點,長身體。」


  童言童語的,逗得滿桌子大人都樂開了懷。


  鄭仁不禁笑道:「阿劭,往後可不能再『阿譽』這樣喊了,按理該喊舅舅。」


  薛劭今天早上對著鄭綉當面都沒能喊出一句『娘』來,別說只比自己大了不到半歲的鄭譽了。當下就為難起來。


  鄭綉就幫著打圓場道:「爹,你隨他們去喊吧,他們年紀本就詳盡,帶著輩分喊人,難免生分。只要阿劭自己心裡清楚就好。」


  鄭仁本就是逗薛劭的,看他臉都憋紅了,就也道:「恩,阿劭是個聰明的,心裡明白就好。」


  偏鄭譽促狹,一臉壞笑地夾了個雞腿放到薛劭碗里,口中道:「來,大外甥,別客氣,多吃點!」


  惹得滿桌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吃過午飯,鄭仁回了書院,兩個孩子也去了學堂。鄭家二老回屋休息。


  鄭綉和錢嬸子收拾完了碗筷,就也準備回屋歇會兒。


  薛直也是無事做,閑得很,就在院子里洒掃,然後喂餵雞,喂喂狗,總覺得不找點事做渾身不自在。可想想從前,明明在自己家,不山上打獵的時候也是這樣閑著,現在卻覺得怪怪的。尤其是鄭綉忙進忙出,一直都有事做的情況下,他越發覺得自己閑得可恥。


  鄭綉卻怕了他再找事情做,院子里的柴劈的一個月都夠用了,院子里的地也被掃的一片落葉也沒有了。她怕他再繼續找活兒干,錢嬸子都要從自家失業了。


  不過好在薛直很是聽話,她一喊,他就麻溜兒地放下活計,跟她回屋了。


  鄭綉散了頭髮,脫了鞋子上了炕,問他說:「你午睡不?」


  薛直是沒有午睡的習慣的,不過此時卻點頭道:「正好也覺得有些乏了。」


  說著便也坐在炕沿上脫了鞋,爬到了炕裡頭。


  兩人並排躺下,一時也睡不著。


  鄭綉就找了話說,「白寡婦什麼時候成婚?」她記得薛直當時應下要去喝喜酒的,如今他們成了一家人,到時候她自然也是要去的,還要準備上份子錢。


  薛直想了想,說:「大概是六月,具體的我也沒問。」


  六月,那就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倒也不急。


  「昨天喜宴,你怎麼沒請白獵戶一家來?」


  「請了,可是白獵戶推脫沒來,禮倒是送上了。」


  鄭綉瞭然,想來是白獵戶是覺得自家妹子另尋人家,對不起薛直吧。加上他曾經想把妹子許給薛直,倒也不好面對鄭家人。


  「那改天請白獵戶來家裡吃飯吧。」鄭綉道。薛直在這裡也沒什麼朋友,就白獵戶一個常往來的,沒理由因為薛直成了親,就讓他們生分了。


  薛直悶悶地應了一聲。


  鄭綉以為他是泛起了困,便沒有再繼續說其他的,閉起眼醞釀睡意。


  薛直鬱悶地掀起眼皮,偷偷瞄了鄭綉一眼,見她已經已經快睡著了,就更是氣惱了。雖然他也知道兩人成婚是權宜之計,可是鄭綉怎麼能對白寡婦一點都心無芥蒂呢?還請白獵戶來家裡吃飯?


  他記得在家時,大哥多看了別個丫鬟一眼,大嫂都要拉半天臉呢!

  小姑娘心太寬了!寬的他不舒服!


  沒多會兒,鄭綉就睡著了,呼吸聲變得十分均勻。


  薛直看她睡得這麼香,氣呼呼的,根本睡不著。可是對著鄭綉這麼好看的臉,他也下不去手,只能凌空對著她的額頭彈了兩個腦瓜鏰兒解氣。


  鄭綉忽然不覺,午覺睡得十分暢快,足足睡了一個時辰。


  薛直就直挺挺地躺了一個時辰。


  鄭繡起來后,梳好了頭就出了屋。薛直也趕緊起來活動活動身子,躺了那麼久,他怕吵醒她,一直不敢動,半邊身子都發麻了。


  *

  快入五月,天氣一天熱似一天。


  鄭綉給家人都裁了新的夏衫,當然料子是她選了後送到蘇娘子那裡做的,換她來做,一個夏天也未必能做出一件像樣的東西來。


  一水兒的輕薄新衫上了身,人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鄭綉卻發現薛劭這幾天怪怪的,小傢伙似乎總是提不起勁兒來是的,吃飯說話都懨懨的。她問薛直,薛直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反正只管搖頭,還讓她別管了,隨薛劭去,過幾日就好了。


  平時他對鄭綉幾乎有求必應,鄭綉說什麼,便是什麼。所以她這回也以為只要自己問一問,薛直便會和盤托出。沒想到他忽然變得油鹽不進,任她說幹了嘴皮,他就是一句多的也沒有。


  鄭綉心裡納罕,找了天晚上,把薛劭拉到一邊盤問。


  薛劭支支吾吾地不肯說。


  鄭綉故作生氣地道:「你是不是不把我當一家人?」


  「不是的,姐……」薛劭順口就想喊她『姐姐』,話到嘴邊才發現不對,然後又道:「我不能說的,我說了,你就……就不喜歡我了。」


  鄭綉正色道:「你說什麼呢?阿劭,雖然你現在還沒改口,可我就是把你當自家孩子看的,在我眼裡你跟阿譽沒什麼區別。你看阿譽可有什麼瞞我的?他做了個好玩的夢,都恨不得一字不落地說給我聽呢。」


  「那不同的,」薛劭絞著衣擺,「這不是好玩的事啊。」


  鄭綉輕輕攬了攬他,「不好的事你更應該跟我說了,咱們是一家子,就是應該一起分擔的。」


  薛劭這才猶豫道:「後天……後天是我的生辰。」


  鄭綉眉毛一挑,「生辰?那很好啊!怎麼不早說,我們好一起給你慶祝啊!」


  薛劭絞著衣擺,「可是後天……後天是五月初五啊。」


  「五月初五不是端午節么,挺好的一個……」話說到這裡,鄭綉忽然頓住了,她忽然想到了眼下這個時代的一句話,『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這一天初審讓那個的孩子,在這個時代是大凶,不少人家若在這天產下孩子,還有不少丟棄的。相傳孟嘗君就是五月初五生的,差點就遭遺棄。


  怪不得,這父子倆一直瞞著不肯說,想來,是怕她嫌棄吧。


  鄭綉也不知道薛劭在外頭吃了多少苦,只覺得心疼不已,輕柔地摸著他的發頂,「你傻啊,端午怎麼樣了,咱們家還能一邊給你過生日,一邊吃粽子喝雄黃酒呢。」


  薛劭囁喏道:「可是我每年都是延後一個月過生辰的,我爹說,五月不好,是惡月。」


  可鄭綉也能看出來,這生辰顯然已經成為了薛劭的心結,並不是說延長一個月,他就能心無芥蒂了。


  「好好的生辰,延遲它做什麼。一年攏共就有十二個月,每個月降生的人都那麼多,差不多每十二人中就有一個是五月生的,難道他們就都是不好的了?咱們不理那些,就過自己的生辰。」鄭綉溫柔地笑著,「咱們阿劭生辰想要什麼呀?雖然倉促了點,來不及準備得太隆重,可你只管說,我來給你想辦法。」


  薛劭小聲問:「真的可以端午慶生嗎?」


  鄭綉笑著點了點頭,鼓勵他儘管大膽說。


  薛劭這才大著膽子道:「那我想一家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頓飯。早上……早上還要有一碗卧著雞蛋的長壽麵吃!」


  才這麼點小小要求,鄭綉自然都應了下來,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麼過這或許是薛劭有生以來第一個真正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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