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番外四
薛直快馬加鞭回了慶國公府,聽下人說了鄭綉和薛寶兒都在貴和長公主那兒,便快步往長風苑去了。
進了長風苑,薛直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平日里家裡都是熱熱鬧鬧的,何曾有過這樣寂靜無聲的時候。
他心下一沉,不等丫鬟打帘子就自己撩了帘子大步跨進了屋。
貴和長公主和鄭綉靜靜坐著,薛直一進屋,鄭綉便站起身來迎他。
兩人幾年夫妻,薛直立刻就察覺到她眼眶發紅,面色更是有些不對。
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更覺得她掌心冰涼。
「這是怎麼了?」薛直拉著鄭綉坐下,關切地問道。
鄭綉不知道怎麼說,只能拿眼睛去瞧貴和長公主。
貴和長公主幽幽地嘆了口氣,慢慢地將白日里東平王說的那些話慢慢說與他聽……
片刻之後,薛直聽完亦是一臉愕然,「這、這怎麼可能……我、我還是不大相信!憑他空口白牙,說阿劭是他的兒子就是了?咱們是不是再著人去查查……」薛劭擰著眉,說著說著也說不下去了。東平王那樣的人物,萬萬沒必要在這上頭說假話,自然是確認過了才會到慶國公府來。
良久的沉默后,薛直又緩緩開口道:「王爺此番的來意是……要把阿劭帶走?」
貴和長公主點了點頭。
薛直心中五味雜陳,與知道這件事的震驚相比,此時他心中更多的是對薛劭的不舍。
薛劭打小就在他眼前長大,多年來他孤身一人在外,一粥一飯地把薛劭帶大,其中艱辛自不必說,已然把薛劭當成了親生骨肉。此時竟然有人要把他的兒子帶走……
對方是東平王,言之鑿鑿,又是那樣的身份,便是當今都對他恭敬有加,慶國公府又怎麼能對他說個『不』字。就算他們強撐著不把薛劭交出去,等東平王去聖前陳情,皇帝一道聖旨下來,他們也只能予取予求,反倒傷了宗室親眷的和氣。
「好了,阿直,咱們眼下想旁的也沒用。皇叔也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人,他想認回阿劭不假,但他也不一定會強行把阿劭帶走。阿劭若是想留下,想來他也不會強逼於他。不過阿劭跟了他回去,那就是東平王世子了,若是阿劭願意跟他走……」
「不會的!」鄭綉和薛直異口同聲道。
他們對薛劭都是再了解不過了,別說只是當東平王世子,就是當個太子,薛劭也不會就這麼捨棄他們這對父母。
鄭綉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拉了拉薛直的手,道:「阿劭如今也大了,他有權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往後的,咱們從長計議。」
話剛說完,三人又是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誰也沒想到一家團圓的安穩日子過了沒幾年,又迎來了這樣的風波。
*
晚間薛劭從外頭下學回來,就覺得家裡的氛圍不大對勁。
他這幾年和薛勉都進了國子監,每日回到家裡自然比從前晚一些,但總也比他爹早一些的。
今日他爹卻已經回來了,也不知道在跟他娘說什麼,兩人面色都沉重得嚇人,他一進屋,他們就不說話了。
「阿劭回來了啊。」鄭綉勉強笑著起身迎他。只是那笑容怎麼都有些不自然。
「爹,娘,家裡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薛劭一邊坐下,一邊問道。他如今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郎,穿著一身湖藍色直綴,長身玉立,嗓音也不同於往日的稚嫩。
鄭綉看了看薛直,又朝著薛劭安撫性地笑了笑,「你爹跟你說,我去看看夕食準備得如何了。」說著便轉身出去了,也帶走了屋裡的下人,將空間留給了他們父子二人。
出了屋,鄭綉也是心不在焉的,方才從長風苑出來后,她一再叮囑薛直要好好同薛劭說,畢竟這事兒他們聽來都覺得難以置信,更別說一直都以為自己是薛直親生的薛劭了。
在屋外站了站,鄭綉心裡越發煎熬。
這兩年,薛劭大了,已經搬到前院去,廂房就空了出來,後來便讓薛寶兒住了。
她就往廂房去了,想到馬上可能要同薛劭分別,她越發想看看小女兒。
薛寶兒正被丫鬟陪著,坐在臨窗的炕邊玩。平日里她要麼是在貴和長公主處,要麼就是跟著鄭繡的,鮮少有單獨待在屋裡的時候。只是這日發生了東平王這件事,大家都沒了逗弄寶兒的心思,又怕她人小鬼大,聽了話有樣學樣地說出去,因而就讓她回了自己屋裡。
薛寶兒在屋裡正是無聊的時候,看到她娘來了,便趕緊伸直了雙手,軟軟糯糯地撒起嬌來:「娘,要抱!」
鄭綉對她笑了笑,伸手將軟糰子似的薛寶兒抱在了懷裡,因為心裡有事,她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只是隨口問起方才寶兒都做了些什麼。
薛寶兒剛開始還絮絮叨叨地說了兩樣,可很快就根據她娘的反應敲出來她根本沒用心在聽。她也不惱,只是伸手攬住了她娘的脖子,小小的人兒用篤定的聲音道:「娘,寶兒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的。」
誰說小孩子不懂事兒呢?他們往往是最敏感的。
薛寶兒雖然不懂白日里那個面生的伯伯說的那些事,可到底聽明白了那跟自家哥哥有關係,並且很有可能要把自家哥哥帶走。
鄭繡的眼眶不自覺地又紅了,摟緊了寶兒久久沒有說話。
母女倆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相擁了好一會兒,鄭綉估摸著主屋裡薛直父子也該說完話了,就抱著牽著寶兒過去了。
誰知道去了主屋,才發現屋裡只有薛直一個人沉默地坐著。丫鬟們都守在外間,大氣也不敢出。
「阿劭呢?」鄭綉問。
薛直嘆了口氣,道:「他說想一個人靜靜,回前院去了。」
想來也是,任誰忽然知道了自己如此波折的身世都會一時難以接受。更別說薛劭如今還是個半大孩子。
鄭綉讓寶兒去陪陪他爹說說話,逗他開心,自己則去叮囑白朮送了飯食去了薛劭的院子。
很快,他們這邊夕食也上了桌。不過薛直和鄭綉兩人都沒什麼用膳的興緻,隨意吃了幾口就讓人都撤了下去。
這一夜,兩人早早地洗漱上了床,卻是誰都睡不著。
而長風苑裡,貴和長公主亦沒有歇下。她屏退了下人,獨自去瞧了已經卧床多年,尚未蘇醒的薛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