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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請教名儒(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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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過結票,再在院試的卷子上寫上自己的姓名,籍貫,祖孫三代履曆,填好了卷頭後,將試卷交還給府衙的書吏。


  完成這些後,即是大功告成。


  書院眾弟子們了解此事後,都是鬆了口氣,下麵就看二十日後的院試,到時再見分曉了。


  考試前,自有一段溫書備考的過程,眾人就不會再住在書院裏,各自有各自的去處。


  眾人中午都相約去府學街那逛了一會書肆,然後隨便找了家飯館吃飯。


  眾人正吃飯之間,這時候有幾名讀書人匆匆忙忙地跑入飯館裏,找人借筆墨。


  府學街邊的飯館,多都是讀書人,所以也不以為奇,但是吃飯時還要用筆墨,用功也用功到這地步的,眾人都納悶了。


  濂江書院幾名弟子身上都是有攜著筆墨,當下就借給他們數人,並問是怎麽回事。


  那士子一抹汗道:“你們不知嗎?山農先生來閩講課,正住在華林寺裏,我們要趕忙寫了文章,準備向他討教。”


  聽了這幾名士子的話,飯館裏的讀書人無不騷動。


  一人問道:‘你說得山農先生,可是顏夫子?‘


  那士子一遍奮筆疾書一遍道:‘除了他,還有哪個山農先生?‘


  山農先生,姓顏名鈞,他的名字可能有人不曉,但說到羅汝芳,何心隱,眾人卻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二人就是他的弟子。


  顏鈞生平最喜歡就是四麵講學,他雖身無功名,但教出的弟子羅汝芳是進士。還是當今大儒,還與老師一般最喜歡四麵講學,而且是做官做到哪裏,講學講到哪裏。


  顏鈞最有名一次受首輔徐階邀請,在京給參加會試七百舉人講學。轟動京師,連當朝官員也是紛紛向他請業。


  除了能講學外,他的學問並非空談,還能經世致用,顏鈞曾在胡宗憲,俞大猷幕下。助胡宗憲平倭,助俞大猷平定廣西之亂,獻了不少奇策。


  除了這些,林延潮最佩服的,就是此人身上有讀書人少見的俠氣。顏鈞自號山農遊俠。號急人之難,其師徐樾戰死於滇南,顏鈞千裏迢迢,翻山越嶺,行數十日夜,打撈老師屍體。


  對於這樣的人物,林延潮早就聽說很久了,當下想也不想。拿了筆墨將自己錄在閑草集裏的兩篇文章寫了下來。


  眾弟子們見林延潮如此也是紛紛拿起筆墨,當堂寫起了文章。


  飯館裏就有人不屑道:‘聽說此人身上沒有功名,你們去聽他講課。與舉業何益?‘


  另一人道:‘汝真是孤弱寡聞,當初福建巡撫譚公,雲南巡撫鄒公等人在為舉人秀才,都是他門下信從,你說他們為何去聽課?‘


  那人聽了頓時啞口無言。


  眾人寫完卷子,當下都揣好。一並往華林寺去了。


  到了寺廟前,僧眾聽聞是來聽山農先生講課的。也未阻攔,讓他進去了。


  不過眾人卻晚了一步。顏鈞的講會早是結束,留在寺內的都是還未離去聽眾。


  陳應龍道:‘無妨,我們將文稿投獻山農先生看了,也算不虛此行。‘


  眾人都是點頭稱是。


  於是眾人找人問明了路徑,當下繞過大殿,朝山後走去。


  福州本就是禪林極盛之地,在北宋時號稱,城裏三山千簇寺,夜來七塔萬枝燈。


  而華林寺本是古刹,在正德年間擴建了一次,將半個越王山都包了進去。


  走到山後,但見青山如屏,鼓樓經閣隱於疊翠之間。


  眾人拾階上山,到來一半山亭子前。


  亭子裏正有二人在高談闊論,一名古稀老者,一名中年官紳,五六名健仆垂手立在亭外。


  而亭子下台階上,還有十幾人手上拿著卷宗,在那等候著。


  幾名穿著襴衫的秀才,掃了林延潮他們一眼問道:‘你們是誰?來作什麽?‘


  陳應龍道:‘我們是濂江書院的弟子,來向山農先生請教。‘


  那幾名秀才聽說濂江書院,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們明日再來吧。‘


  ‘為何?‘


  那秀才冷笑道:‘沒看見,這麽多人都在這等著嗎?還有馬上要赴會試的王舉人,都在等著向山農先生討教,你們幾個童生,我來指點你們文章就夠了。‘


  這秀才說完,一旁幾名秀才都笑出聲來。


  一人道:‘他們想必要是赴院試的童生,你可不要看不起人了。何況他們是濂江書院的。‘


  那秀才笑道:‘濂江書院的弟子,沒過院試的也多了去了。‘


  這兩個秀才正在談論。


  突龔子楠大聲道:‘大伯!‘


  亭子上那名中年官紳轉過頭,朝這裏看來。


  那秀才瞪向龔子楠道:‘亂喊什麽,你們書院山長是怎麽教你規矩的?‘


  林延潮上前一步道:‘對年紀遠小於你的後輩大呼小叫,這也不是你老師教你的規矩吧!‘


  那秀才見林延潮站出來回護,不由氣笑道:‘眼下的童生都這麽囂張嗎?居然不敬前輩。‘


  ‘我隻知有德有學者可為前輩,不知你占哪一樣?‘林延潮叱道。


  二人鬥嘴間,亭子上的中年官紳看了過來,並笑著對龔子楠招了招手。


  ‘此人真是你大伯?‘那秀才詫異道。


  龔子楠走上台階,與那人擦身而過,笑了笑道:‘當然,我姓龔,我大伯可是國子監祭酒啊!‘


  那秀才頓時麵無血色,姓龔,又是國子監祭酒,在這省城裏,也隻有嘉靖五年的進士第一,狀元龔用卿才稱得上了。


  什麽秀才,舉人,比起狀元公的侄兒來,都是浮雲啊!


  這秀才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吃一塹長一智吧,這濂江書院有名,不是因為其讀書厲害,而是裏麵弟子都是官宦之後。‘


  看著對方一臉沮喪的樣子,林延潮,葉向高等人都是好笑。


  亭子裏龔子楠與其大伯談了幾句後,就興高采烈地朝林延潮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上亭子來。


  當下林延潮,葉向高他們也是毫不客氣,在那幫秀才麵前,抖了抖衣服,拂了拂衣袖,輕輕地咳了一聲道了句:‘借光!‘


  然後這些弟子們從山道台階上,與眾秀才們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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