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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一個月後的y市,深夜的錦江茶樓一口正傳來女子哼唱小曲的嬌俏嗓音。


  錦江茶樓專門從蘇州請來的評彈師傅焦依依老師身著一身修身牡丹紋路的開叉旗袍,一開嗓便引得茶樓底下的一些曲藝迷們齊齊鼓起了掌。


  二樓珠簾之後有個白色的身影打從剛剛起便一直坐在那兒,只不過相比起聽曲,這微微掩上的竹門之後正進行著一起不為外人所知交易,而這場交易的其中一方,此時正形容狼狽地跪在地上用卑微的模樣不斷地乞求著什麼。


  「沈老闆,我是真的不想丟掉我的飯碗啊……可我老闆都說了我貪污公款要把我開了,求大師幫幫我!!只要能包住我的飯碗,多少錢我都可以接受的啊……求求你了沈老闆……」


  臉色漲紅的中年男人這般開口,臉上儘是一片愁苦惱恨,他心裡恨著那抓住了自己一點錯處就沒完沒了的老闆,面容扭曲的模樣看著就是個心術不正之輩。


  而他口中的這位沈老闆則是一位看上去四十不到年齡痕迹很淡的男子,此時他正沒骨頭一般軟軟地仰靠在上座的一把黃花梨座椅上,聞言只極慢挑了挑眉,那張雖平凡無奇卻莫名顯得溫和心善的白皮面孔上立時綻開了一個謙謙君子一般的笑。


  「別急,慢慢說,既然都到這兒找我了,那你的心愿我自然我替你解決,像張先生您這樣的貪婪無恥之人,我平生是最欣賞不過的,丟了這小小的會計飯碗算什麼,以您對金錢的渴望,這世上適合您的飯碗多的就是……」


  這話說完,原本正拿著個淺色茶盅飲茶的男子便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珠簾後有個高挑的身影隨即緩步而出,姿態瀟洒地走到了人前。


  這人看貌相風流英俊,嘴角天生就帶著笑紋,最奇的是肩膀上居然還停著幾隻乖順的棕褐色灰雀,無論人怎麼走動都不會嚇走。


  此刻他的手上端著三隻顏色形狀各異的細瓷碗,而等跪在地上的那個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坐著邊上的溫和男子后,這男子將掩在衣袖裡的手掌伸出,姿態優雅地拿起一隻碗就沖中年男人微笑了起來。


  「這裡現在有三隻飯碗,按您給我們的價錢,張先生您可以隨便拿走一隻,這紅牡丹的是劊子手的飯碗,您拿了之後就能立刻舉刀砍了開除你那老闆的頭,手起刀落,保管幹乾淨凈;這白芍藥的是巨力士的飯碗,您拿了之後便立刻力大無窮,任憑是誰都能被你的悍勇所打倒,而這蘭草花紋的則是一隻難得的金飯碗,只要有了這隻飯碗,您就可以坐擁這半座城的財富……」


  「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吧大師!這是只什麼飯碗!」


  眼睛里流露出貪婪的神色,心中原本就充斥著諸多邪念的男人被徹底誘惑了,伸手就想去抓那隻飯碗,而見狀的男子也極緩的笑了起來,將那隻飯碗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人手上一放這才淡淡開口道,

  「y市財政部部長的位置,不久就要屬於您了,張先生您是正經會計專業出身,過了下周自然會有有緣人替您引路,您只需記住,得了這隻飯碗,就千萬別壓抑自己的貪婪,該怎麼貪就怎麼貪,想怎麼貪就怎麼貪……」


  這話說完,跪在地上的男人浮現出了狂喜,畢竟在此之前他不過是一個私營小廠里的會計,僅僅因為挪用了兩萬塊錢就被徹底開除出了這個行業。


  眼下這樣一件天大的好事落到了他的手上,他自然是欣喜若狂,沒皮沒臉地跪在地上沖這男人用力地磕了幾個響頭又抱著這隻飯碗飛快地跑下樓了,而眼見這看著就讓人生厭的凡人走遠了,剛剛就站在邊上逗弄肩上的鳥雀也不說話的耍禾穀這才有些厭惡地挑了挑眉道,


  「老闆,這樣的人真的能堪大任嗎?我們為何要將賭注都放到這些流氓地痞下三濫身上,這些人又能有什麼大本事……」


  「唉,禾穀啊,你到底還年輕了些啊……」


  聞言不自覺眯起了眼睛,前北斗星官巨門如今只是一介凡人之軀,但在吃穿用度的做派上倒還是和從前一樣考究。


  像這錦江茶樓就是他為自己置辦的一處飲茶的地方,有時也用來躲避祿星司的追捕,而以尋常人身份做掩飾以便自己四處行走的巨門星享受的也正是這樣在暗處操縱一切的控制感。


  「尋常人大多平庸但求,雖然心中也有惡念,但是敢真正觸碰底線的總是少數,可你想,一個人若是在小事上便沒什麼定力,那在更大的精神誘惑前自然就更難克制,這時你只要稍微給他些權利,貪財的便會越發貪財,好色的便會愈發好色,無賴的會成為無可救藥的渣滓,原本只敢逞凶的流氓就可能會成為真正的殺人惡徒,所以我給這些廢物飯碗,正是讓他們盡情去打亂這仕途的規則,畢竟……那瘋狗一般的新任祿星這些時日這般挑釁,我總要好好回敬一下不是?」


  巨門這般說著,神色間似是有些陰森嘲諷的情緒閃過,他身旁的耍禾穀瞬間便感覺自家老闆不太高興了,頓時有些緊張的抿了抿唇。


  畢竟他這位老闆雖然看著像個和和氣氣,脾氣溫和的人,但其實內里狠毒兇險遠超常人想象,像耍禾穀這樣一直跟在他身邊,自然清楚他真的要去動手殺人時是多麼的可怖,只不過在那新任祿星的事上他這心裡終究是有些好奇,所以一向以巨門親信自居的耍禾穀想了想還是小聲試探著道,

  「老闆,那瘋狗究竟是什麼來路?我們都造了那麼多年假飯碗也沒人管,怎麼到他這兒就盯上我們了?他這些日子都抓了多少叛逃行主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公司的進賬肯定是要受到影響的,我只聽說他殺人如麻,從前就是個很不好惹的人物,聽您這兒口氣,莫非與您有什麼舊仇怨……」


  「舊仇怨?恐怕是……血海深仇啊哈哈……」


  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巨門不自覺地用手指摸了摸自己完好如初的眼睛,神情間也浮現出了些許愉悅,他的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一張布滿鮮血的惡鬼般的臉,而在陰森恐怖的笑容稍稍收斂些后,巨門將自己冰涼的手掌落到跪在自己面前的耍禾穀脖頸的要害之處,眼見耍禾穀嚇得立刻慘白了臉,他這才勾起嘴角壓低著聲音道,


  「莫要多問了,禾穀,乖一些,等時機成熟,我自然告訴你的,現在,快去看看今天又有哪些廢物被那隻瘋狗抓住了,快點,我都著急了。」


  ……


  夜色沉沉,無人的小巷正傳來一連串驚慌的腳步聲。


  將艷紅的舌尖落在帶著血的刀刃上□□了一下,耷拉著眼皮的鄭常山正緩緩地從後面靠近一個渾身染血的青年男子。


  他的指尖帶著不斷滑落的血跡,臉上也濺上了幾滴零星的血漬。


  相比起一個月前在溪澗村的樣子,此刻的他看上去越發的瘦了,臉頰上的肉看上去都沒有多少了,整個人都透出股異樣的病態,而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他原本的那頭黑髮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摻雜了大半和老年人一般的花白,襯著他那張並不符合實際情況的年輕人的臉,更顯出幾分陰森詭異起來。


  「呼……呼……」


  跑在他前頭那個一身短袖大褲衩臉上帶著條疤的年輕小伙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又跑了很遠的路,氣喘吁吁的驚恐模樣看上去很是凄慘,因為沒看清垃圾桶他跌坐在地上的時候顯得狼狽且可憐,臉上也隨即露出了垂死般的掙扎。


  就是在幾分鐘前,這個叫做武行生的叛逃行主還在一臉囂張欠揍挑釁著找上門來的鄭常山,因為在此之前並不認識這個看上去就不太正常的男人,加上這些時日賣了幾隻假飯碗得了些錢財,所以手頭寬裕之下難免就有些得意忘形了起來。


  只可惜當前凶星抽出他那把戰無不勝的唐刀時,空有一身拳腳功夫的武行生就只能成為鄭常山刀下隨意宰割的魚肉,而想到這兒,坐在地上不斷往用腿蹬踹的武行生便害怕地發起了抖,別說喚出自己的行靈來助自己一臂之力了,就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了。


  「祿星……祿星……饒命……」


  在y市混跡也有一段時間了,作為叛逃行主武行生早就聽過這新任祿星的威名,只可惜千算萬算的他也沒想到鄭常山居然會這麼準確地找到自己這裡來,他心裡一時有悔恨一時有絕望,就想著自己為什麼平時不多看看朋友圈大家的忠告。


  而眼見他這幅苦苦求饒模樣,眼睛泛灰,鬢角斑白的鄭常山只將帶血的刀尖落在地上,抬起眉毛一臉陰冷地勾起嘴角道,

  「最近生意不錯啊?都賣出幾隻了?」


  「沒有幾隻!就三四隻!我也是從別的地方批發來的!就賺個差價!買我飯碗的就是些不入流的小流氓!只是找個行當想學點拳腳功夫!我知錯了!求祿星饒我一命!求祿星饒我一命!」


  這般慌慌張張地解釋著,還跪在地上的武行生趕緊從自己背上的那隻盜版三葉草的包里掏出了十幾個一次性飯盒,這些山寨飯盒的底部都整齊劃一的印著武行生的字樣,和正經祿星司的飯碗還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見狀的鄭常山似笑非笑地撇了武行生一眼,對這和活魚一樣滑溜的小子嘴裡的話也不大相信,而在抬腳將那幾隻假飯碗就地銷毀后,鄭常山居高臨下地沖他開口道,

  「那這些飯盒的批發來源是什麼?你的上家又是誰?知道他們的加工點在哪裡嗎?」


  「不……不記不太清楚了……」


  結結巴巴地開口,武行生眼神躲躲閃閃的,明顯就不想說真話,可他這邊還沒說完呢,鄭常山就掐著他的脖子將他用力地摁在了牆上,而眼看著這傢伙翻著白眼一副快暈過去的模樣,鄭常山沒什麼耐心地湊近了些他的耳朵獰笑道,

  「哦,現在想起來了嗎?」


  武行生:「………………」


  知道自己今天怎麼著都是在劫難逃了,武行生到這裡果斷是放棄抵抗含淚點了點頭,聞言的鄭常山笑著用濕漉漉的刀把蹭了蹭他的臉,臉上詭異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像個心理變態。


  而等武行生抱著頭蹲在牆角又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了他之後,鄭常山靠在牆角一邊抽煙一邊若有所思地道,

  「既然你說了飯碗是從補遮郎和補衫女那裡批發來的,那告訴我,怎麼才能找到他們?」


  追著武行生這條線已經有一個月了,雖然這小子嘴上一直將自己說的可憐巴巴的,但是鄭常山卻知道他了解的內情絕對比他主動透露要多,y市潛藏著叛逃行主比他想象的還要多上許多,這些從表面上看上去和尋常人沒有區別的行主個個比老狐狸還狡猾,自然也不會輕易的暴露自己。


  而自打回了這y市,就一門心思徹查這伙叛逃行主一切訊息的鄭常山眼見武行生掏出了自己的果八又找出了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先是走到他面前緩緩蹲下,臉上瞬間也露出了稍顯滿意的笑容。


  鄭常山:「很好,現在就給他們發個簡訊。」


  武行生:「發……發什麼內容呀?」


  鄭常山:「說三天後你需要一批鐵飯碗,隨便什麼價錢都可以,定個地點。」


  武行生:「哦……哦,我有點害怕qaq……要不您來發吧?」


  ……


  幾分鐘后

  鄭常山:「喲,你平時還喜歡自拍呢?」


  武行生:「您發歸發,能別偷看我相冊么……」


  鄭常山:「害羞什麼,要不咱倆一起拍個你發朋友圈?」


  武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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