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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第三十三個星夜,天未完全暗下來時白銀寺內便點上了滿院子的長明燈,紅艷的火光映襯得半座法華山都亮如白晝,紅紗落下來的地方也綴滿了蓮花金飾。


  寺院當中的足有六米左右摘星台上已經擺上了司天鑒的渾天儀,黃銅製成的底座上以北斗和南斗的星象分部畫出了明顯軌跡,上方二十八個惟妙惟肖的鐵獸頭用紅通通的眼睛注視著天上,似乎隨時準備要撲到天上去將自己的目標撕碎。


  而在金色的星盤下方按照方位問題各立著一根與渾天儀之間用鎖鏈連接的黃銅大柱,此刻這銅柱上除卻幾個尚還空著的,倒是各捆著一個動彈不得,垂頭喪氣的神界星君。


  「各位,感覺還不錯吧?」


  換了身金色蟒紋衣袍的祿存看上去是容光煥發,上挑的眉梢中都透著春風得意,只是他俊逸的面容上充斥著那種毫不掩飾的陰險狡詐勁還是讓人大倒胃口,而慘白著臉,如今已經手腳都被廢了的武曲聞言只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道,


  「你這隻給僧苦練看大門的狗來替你主子耍什麼威風,給我滾遠點——啊!!」


  武曲的話沒說完,祿存就似笑非笑地用手裡的鞭子猛地抽了他的面頰骨一下,一旁也已經蘇醒的文曲也被嚇了一跳,一時間臉上倒是都有些憤怒之色。


  「何必這樣落井下石呢,祿存,做人要講良心。」


  聲音沉沉地這般開口,文曲的話倒是讓祿存停下了手,而將掌心的鞭子隨手收回去后,表情嘲諷的祿存只仰起頭環視了一圈這些形容狼狽,曾經高高在上的星君們,半響才一臉無所謂地笑了笑仰起了頭。


  「良心?文曲君說笑了,做大事者怎可有這種婆婆媽媽的東西呢,我如今站在這裡,你們卻這麼可憐便足以說明我比你們都要有遠見……唉,看看你們這幅落水狗的樣子……真是有趣哈哈……等著吧,再過一會兒你們就連喊也沒機會喊了……留著點力氣吧。」


  這話說完,祿存就勾起嘴角頭也不回地負手離去了,臉上帶著幾道血痕的武曲氣的渾身發抖,眼眶更是紅的就快落下淚來。


  而被掛在他邊上同樣神情憔悴的文曲見狀也有些不忍,眼神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才皺著眉頭壓低聲音道,


  「別哭了,那麼個不是東西的傢伙你還為他哭幹嘛……」


  「你他媽哪隻眼睛看見我為他哭了……」


  梗著脖子就一臉惱怒地瞪了文曲一眼,鑒於文曲之前被月宮蟾蜍那個大□□折騰了半天才險些奪下一條命來,所以他平時維持的極為文雅的面容上此刻看上去也臟污一片。


  因為潔癖嚴重本來心裡就煩躁的不行的文曲見他都這樣了還在那兒和自己逞強的樣子,只面無表情地勾了勾嘴角,接著毫不留情地開口來了一句。


  文曲:「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現在的臉上寫滿了『祿存這個混蛋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看錯他了啊啊啊我這個蠢貨嗚嗚嗚可是我還是好傷心好傷心他怎麼可能是壞人呢我不聽我不相信嗚嗚嗚』呵呵=_,=」


  武曲:「……………………………………」


  「你們倆真是夠了。」


  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破軍的傷有些重一醒過來聽到他們倆這麼幼稚的吵架瞬間更心累了,而一同被綁來的老歲星此刻也是悠悠轉醒,抬眼見身邊的銅柱上大多星官都還沒有蘇醒的跡象的樣子,接著便神色震驚地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那個不斷在轉動的渾天儀喃喃道,

  「渾天儀……居然會被巨門和僧苦練找到了……看來這次我們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歲老?當真有如此兇險?可……貪狼星和廉貞君不是還沒來嗎?」


  文曲在這種時候還是比較鎮定的,畢竟在他看來,巨門祿存僧苦練這些烏合之眾就算是統統勾結在一塊也奈何不了貪狼星一個人。


  聞言的老歲星只若有所思地眯著眼睛看了眼那星盤最北邊的最高位的那顆閃著微光的星子,半響才看向面前的這幾位年輕星君道,


  「你們都看見那渾天儀上的二十八隻銅獅子了嗎?」


  「看見了,可這獅子怎麼了?不就是銅做的嗎?模樣嚇人些而已。」


  破軍不明所以地開口問了一句,似是不明白老歲星為什麼會特別提到這點,而文曲倒是若有所思地將自己的被鎖鏈扣著的手抬起了些,接著手腕一抖便將自己鬢髮間的白玉發簪朝著上方的那隻銅獅子試探著扔了過去。


  「嘶嗷————」


  本該是死物一般的銅獅子猛地睜開了紅通通的眼睛,呲牙咧嘴著低吼的樣子甚至可以輕易地看到他口腔里噁心又黏膩的唾液。


  而被迫和他對視著的文曲一時間只能臉色慘白的一動不敢動,等這渾天儀上的獅子確認沒有危險又懶洋洋的趴伏回去后,他才敢和邊上同樣目瞪口呆的武曲他們面面相覷地望了對方一眼。


  「這東西竟然是……活的?」


  「渾天儀上的二十八隻銅獸,在古代是封建帝王專門用來克制那些犯上作亂的星辰的,凡帝王星位不定就要請出這渾天儀來誅殺作亂凶星,眼下咱們受困於此,就算貪狼星能及時趕到,可是這二十八隻摘星獸一擁而上也能要了貪狼星的命……更何況,巨門明顯是不打算這麼簡單地放過貪狼星……」


  越說越覺得心頭不安,老歲星的臉上已經是煞白一片了,他不自覺地抬起頭去看著位於最高位卻幾乎黯淡無光的那顆星辰,許久才搖搖頭長嘆一口氣道,

  「三年前北斗宮大劫,貪狼星被我們當做了敵人,卻最終以一人之力保住了了神界千年的太平,如今三千年過去了,貪狼星依舊要不顧自己性命的來救我們這些曾經虐待過他的神界中人……真是慚愧啊,慚愧……」


  ……


  「祿存,你進來。」


  神色倦怠地躺在海棠花床榻上,巨門一身素色的白衣臉色卻不太好,僧苦練昨晚為了那一句話折磨了他整整一夜,那些骯/臟/齷/齪的內家雙/修/功法只把他逼得哭喊著求饒才為止。


  平心而論,與僧苦練的這種*關係並不算難熬,甚至很多時候並不喜歡男人的巨門也能找到一點得趣之處。


  他從前精於算計偶爾才會寵幸些美貌的婢女,可是稍有不如意也要將那些膽敢輕視他的無知女人生生折磨致死,因為從骨子裡,巨門就是一個敏感多疑到已經爛透了的人,他受不了別人的一點的質疑,真心讚美他,仰望他,需要依靠於他才能生存的人他才會願意去看一眼。


  如果僧苦練今天只是一個投靠在他門下,心甘情願為他做事的,本身並不排斥新鮮玩意兒巨門倒是願意為了痛快就和他隨便廝混幾晚,可是僧苦練現在處處壓制在他的頭頂,他稍有一絲不如他意的就馬上被當做可以褻/玩的寵物一樣戲弄作賤。


  這讓將權利視作全部人生追求的巨門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而再一想到一旦貪狼和廉貞被他殺了,僧苦練很可能就要越過他直接做上神界首領的寶座,巨門的眼睛里就略過一層狠意。


  「巨門星,您找我?」


  神情殷切地看著巨門,祿存褪去了從前強行掩飾的溫潤面具,此刻倒是與年輕時候的巨門很有幾分相像。


  而見狀也略顯滿意地眯了眯眼睛,巨門稍微坐起來些沖祿存招招手,見這乖順懂事的年輕人馬上走過來跪倒在自己的腳下,這才似笑非笑地開了口。


  「只要是我說的話你都會聽得對吧?」


  「那是當然,祿存永遠只聽您的話,只有您才是我一輩子想要追隨的人……」


  祿存臉色漲紅地這般說著,望向巨門面容的眼神也是迷戀且恍惚的,而見他這般忠心耿耿的模樣,居高臨下的巨門只勾勾嘴角用手掌摸了摸他漲紅的面頰道,


  「那時我在牢籠之中多虧了你幫我我才能出來,如今有你對我的這份忠心也就夠了,記住,你是我的人,像僧苦練這樣不受控制的瘋狗,不過是我們的踏腳石而已,今晚擊殺貪狼和廉貞之後,我們就將僧苦練也一併抓住,他的親信西洋鏡已經在我的控制之下,那神箭手也說願意站在我們這邊,等我藉此重新掌管北斗,我唯一的繼承人就是你……」


  「謝謝巨門星!謝謝巨門星!不過……僧苦練此人事後我們該如何處置呢?」


  「呵,處置他?」


  覺得相當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巨門一肚子的惡毒想法都快化作臟臭的膿水冒出來了,他的腦子裡一時間想出了無數能讓僧苦練求生不得死不能的方法,而半響他才挑挑眉緩緩開口道,

  「總要想讓他吃點苦頭才好送他上西天的,這個下賤東西,看我不要了他的狗命。」


  「誒,都聽您的……」


  祿存聞言也跟著點了點頭,眉眼間的熟悉樣子真是看著和巨門的胞弟或是親子一般,而巨門看他也是怎麼看覺得順眼,又見他容貌生的還算不錯的樣子,被僧苦練整日熏陶的也知道男人的妙處的他當下彎下腰帶著些褻/玩意味地用冰涼的手指探進了祿存的衣襟里。


  「巨……巨門星……」


  臉色漲紅卻又一動也不敢動,巨門真是愛死這種凡事都順從著自己的人了,而當下呼吸瞬間都有些不穩了,他只以手掌和嘴唇盡情地撫/弄/舔/吻著趴在自己腿上的祿存的鎖骨和乳/首,見祿存動情地張著嘴任由自己索取玩弄的下/賤樣子,巨門這才滿意地舔舔自己的手指涼涼地笑了起來。


  「距離摘星宴還有半個時辰,別怕,讓我碰碰你,你之前可與他人歡好過?」


  「沒有……您想怎樣都可以……祿存都心甘情願……」


  騎跨在巨門的身上便曖昧地笑了起來,祿存的眉眼都是一片濕漉漉的勾人,這讓巨門瞬間更有了些想要好好品嘗他一番的想法。


  可就在他挑起眉將祿存壓在身底下玩弄了一番又想乾脆分開他觸感細膩的腿時,外頭卻忽然傳來了幾下扣門聲,接著西洋鏡這傢伙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巨門星?您在嗎?」


  「嘖。」


  面色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巨門只把祿存抱起來又讓神色不太自然的他穿好衣服站到了一邊,而揚聲示意門口的西洋鏡進來后,頂著西洋鏡面孔的竇雪一走進來便嗅到了屋子裡的那股淫/糜味道,而跟在他後面進來的飛衛也先是一愣,接著古怪地低下頭掩住了自己的嘴角。


  「怎麼了。」


  「苦練大師……讓您現在去摘星台去……」


  盡量維持著正常的表情這般說著,竇雪雖然很不想讓自己在意這種詭異的事,但是巨門星這傢伙居然給僧苦練這麼明目張胆地帶綠帽子還是讓他有點無言以對。


  而躲在他後邊就差笑出聲的飛衛艱難地保持著鎮定而勉強的表情抬起頭,見巨門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自己,趕忙眼睛一轉,故作謙卑地行了個禮道,

  「小人飛衛,見過巨門星。」


  「神箭將軍,久仰了。」


  一點都沒有被目睹這種事的尷尬,巨門施施然地站起來在祿存的服侍下換好衣服,又走到門邊上各看了一眼竇雪和飛衛。


  「西洋鏡,耳朵好些了嗎?我之前交代給你們的東西可都還記得?」


  「自然,一切都聽從巨門星安排。」


  聽見竇雪這麼回答自己,巨門只滿意地勾了勾嘴角,在負手邁出去之後祿存立刻就跟了上去,而被他拋在身後的竇雪和飛衛一起在後面緩步走著,同時還不忘低聲地交流了起來。


  竇雪:「待會兒你見機行事,僧苦練要是命令你射殺貪狼星,你就趁亂裝作射錯了……」


  飛衛:「唉,我可是傳說中的不射之射,就為了你這次要徹底敗了名聲咯。」


  竇雪:「你要是想射准也可以,對著僧苦練或是巨門隨便哪個來一箭,射中了你就是大英雄了。」


  飛衛:「那可不行!他才給了我一半工資!你知道我這次過來的機票多少錢嗎?誒,竇雪,要不這樣,你再親親我,我一分錢都不要,直接幫你把巨門射成蜂窩煤好不好?」


  竇雪:「……滾。」


  兩個潛伏在敵人內部的我方隊友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小聲吵鬧著到了寺院的前院,後院的金身殿被摘星台完完全全的遮擋住,看來僧苦練是死也不打算再讓任何人冒犯他心中的佛祖了。


  此刻恢復了那身半僧半俗打扮的僧苦練正手握一把伏魔杖和千斤鎖鏈站在摘星台上,見巨門來到他身邊后他也稍微放緩了些眼神,儘管巨門依舊是那副看也不看他的樣子,但是僧苦練倒也不在乎他這副態度,下意識地擋在了他的身前。


  「為何不多穿些衣服出來,外頭涼。」


  「關你什麼事。」


  面無表情地撇了僧苦練一眼,巨門越是接近成功越是看這妖僧不順眼,見摘星台下那些星官們任其擺布,渾天儀上的星盤隱約有將自己推向頂峰的意思,他只愉悅地眯起眼睛,接著轉頭沖張衡冷冷地道,

  「還有多久才能開始射殺貪狼星,再將他的神力都抽乾淨給我?」


  「很快,等天全黑,星辰現便可,飛衛將軍是后羿的後人,循著星盤的軌跡找到貪狼星……就一定能……一定能成功……」


  這般回答著,說話有氣無力的張衡依舊在後方被迫操縱著星盤的運行,身旁的澆燭郎,重工師,補鑊翁等諸多叛逃行主為他護法,可是張衡的臉色卻還是越來越難看。


  而等後到的竇雪收斂住表情又眼看著一身紅衣,背著鳳凰弓的飛衛躍起一步踏上摘星台後,站立在高台頂端的飛衛先是沖他隱晦地眨了眨眼睛,又兀自撥弄了自己的指套,抬手拉弓朝向天空的方向眯起了眼睛。


  「飛衛!東南方!」


  僧苦練皺緊著眉頭就下了命令,霎時間星盤轉移,金光乍現,渾天儀上的銅獸們也大聲嘶吼了起來,一旁的竇雪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竟覺得身處於摘星台中央的飛衛像是要被火焰吞沒了一般。


  可就在飛衛弓上的鳳凰弓箭咻的射出,朝著星盤正東南偏一點的地方射出去時,一記劇烈的碰撞聲卻也在同時打在了那隻本就會偏離的箭上。


  而這半段的鳳凰弓箭在被彈出去之後順勢狠狠地扎在巨門頭顱的半寸的地方,緊接著,一個面容清俊雍容,一身白衣手執長劍的男人這才緩步出現在了摘星台之下。


  「那是……廉貞君?」


  被吊在銅柱上的老歲星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將視線落在那巨大的星盤上,他的嘴唇都在發著抖。


  而視線所及,果然能清楚地看見彼此之間一直竟相爭輝的巨門和貪狼之間一顆消失已久的星辰再次以奪目的光彩出現在了星河之上。


  「這怎麼可能……廉貞……廉貞星竟然歸位了?」


  同樣目睹了這一切的張衡也在喃喃自語,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計算竟會出誤差,廉貞竟然會真的在這種情況下歸位。


  而顯然已經知道自己似乎又要面臨一個老對手的巨門當下也陰沉下了臉色,直接越過僧苦練便沖著面無表情的陳京墨冷笑大聲開口道,

  「我當是誰……原來是廉貞君?怎麼,當日被我挖了一對眼睛還不夠?現在是又想來送命了,怎麼都不見你的貪狼星,是不是已經快沒氣了,所以只能你一個人來了哈哈……」


  巨門的話沒說完,一把帶著凌厲之風的唐刀又沖著他的面門刺了過來,巨門躲閃不及的慘白了臉色,所幸被身後的僧苦練推了一把才勉強躲開。


  而僧苦練見狀只將巨門死死地護在了自己的身後,等眼看著一身黑衣,灰發灰眸的鄭常山以一副步伐相對穩健的姿態出現在神情冷漠的陳京墨身邊后,他的臉色一時間也有些奇怪了。


  「廉貞忽然歸位……貪狼有他的本命副星相助……自然可以撐下來……我沒有料到……我真的沒有料到……」


  僧苦練身後的張衡急急忙忙地開口解釋了一句,怒火滔天的巨門回頭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懶得再和這個蠢貨計較了。


  而臉色慘白一片的鄭常山只詭異地翹起自己的嘴角,在和身旁還是有些止不住擔憂的陳京墨無聲地對視了一眼,示意自己沒什麼大礙后,他這才眯起灰白色的眸子一臉乖戾囂張地緩緩開口道,

  「就算我只剩下半口氣,總也得先把你們打到斷氣為止……況且,瘋狗可從來不配和我家廉貞君說話,聽懂了沒有,你們這兩條……」


  ——「廢物一樣的瘋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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