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莫九韶視線冰冷的看著他。
晏沉微笑,心情很好:「幾天前,小雲發現了燕君卿的熾火躁動,而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你知道他自小飽讀醫書悟性極高,短時間內看出的問題恐怕連你我二人都及不上。」
莫九韶狹長的眸子微眯:「他不會找你幫忙。」
如果是為了壓制熾火,楚暮雲不至於捨近求遠。
晏沉:「但是,如果這壓制熾火有危險呢?」
莫九韶冷笑:「你覺得那東西對我會造成什麼威脅?」
「能。」晏沉笑眯眯的。
他說出這句話,莫九韶卻沉默了。
如果說楚暮雲不了解他的修為,但晏沉卻絕對是這世間罕有的幾個清楚的人,如果他這麼說……
晏沉沒賣關子,他繼續說道:「我特意回來看過,壓制熾火不難,小雲修為不足,但他聰明的用了萬魔晶來進行輔助,又畫了一個極為高明的聚靈陣,最終讓熾火安靜下來,可最後的時候,偃旗息鼓的熾火忽然爆發,將一縷凶火直接烙在了小雲的靈魂上。」
莫九韶猛然抬頭看他。
晏沉好整以暇地說:「發生這個變故,我也很意外,但讓我更意外的是……小雲很冷靜,他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
說到這裡,莫九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凝眉,手指搭在了沉睡的青年的手腕上。
凶火鐫刻靈魂,除非死亡,沒有其他辦法能夠祛除。
燕君卿一生都擺脫不了凶火,但他體內的凶火強大,可以為之所用。
楚暮雲體內的這縷凶火雖然極度渺小,但卻承載了這個被壓制億萬年的凶物所有的怨恨和不甘,除了給宿主帶來無窮無盡的痛苦,再沒有任何用處了。
晏沉感慨一聲:「這孩子真是天資極高,千鸞峰上的藏書,只怕被他看遍了,要不怎麼能知道這壓制凶火會有這麼兇險的一步?他知道,若是你在千鸞峰,你一定會出手壓制熾火,而這凶火壓制容易,最後的凶火之毒卻是無解,他不想讓你被這鬼東西糾纏一生,所以自己主動承擔了。」
莫九韶一動沒動地坐在那裡,唯獨修長的手指攥拳,指甲刺入了掌心。
晏沉視線落向床中,他的視線里滿是憐惜但嘴角的弧度卻充滿了惡意的愉悅:「……真是個情深義重的善良孩子。」
莫九韶轉頭看他,一雙眸子極冷:「滾!」
晏沉已經得償所願,自然不會再惹怒他,他輕飄飄地笑著,離開得無聲無息。
已經晚了,莫九韶的體質別人不知道,他會不知道嗎?
色|欲設下的禁制真是妙極了,只要誰和傲慢有了魚水之歡,輕則傷筋動骨,重則成為廢人。
楚暮雲廢了,這輩子都別想習武了,那麼高的資質,年紀輕輕就將邵月劍法練至第八式,可現在……恐怕連劍都握不穩。
而這些,都是莫九韶一手造成的,被自己心愛的人傷成這樣,得多麼絕望?
晏沉越想越開心,嘴角那病態的笑容沒了丁點兒掩飾:這麼好的孩子,為什麼不是我的?
——既然不屬於我,那誰都別想得到!
零閉關一晚上,醒來簡直驚呆了:「發生了什麼!」
楚暮雲懶洋洋地:「嗯?」
零:「傲慢的頭像四個角全亮了!」
楚暮雲笑了笑,沒出聲,但心裡卻有數了,看來晏沉昨晚有認真地『傷害』莫九韶。
雖然痛得要死,而且修為全沒了,但值,很值。
四個角全亮,那就只剩下最後一擊了,也是他送給莫九韶最後的禮物。
零這時候才發現宿主的身體:「為什麼你的修為全沒了……」
楚暮云:「廢了。」
零:Σ(°△°)︴
楚暮云:「想要攻略傲慢,總得付出點兒代價。」
零忽然沉默了下來。
楚暮雲說得輕描淡寫:「好了,從和你約定的那一天起,我便做好了心理準備,這七個人是我寫出來的,要怎麼攻略他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很清楚。」
零沒出聲。
楚暮雲笑了笑:「只是你別忘了履行承諾。」
零說這句話的時候,意外地恢復成了最初的電子音:「一定。」
聽到這兩個字,楚暮雲揚了揚嘴角。
楚暮雲睡了整整三天三夜,而莫九韶也守了他這麼久,衣不解帶地照顧著,連一步都沒離開過。
傷筋動骨好治療,三天時間足以全部恢復了,但是修為……卻再也沒法挽回了。
不止修為,元丹嚴重受損,沒了積累靈力的地方,這一生一世楚暮雲都別想再修鍊了。
這才是成了真正的廢人,哪怕莫九韶能用各種藥物綿長他的壽命,但這漫長的生命對楚暮雲來說,恐怕也只是另一種折磨。
莫九韶這幾天腦海中一直浮現著那個舞劍的青年,他姿態英凜卓然,氣勢翩若游龍,那份無形中流露出的自信和洒脫如同一根根柔軟的羽毛,輕飄飄地落在心臟、上,帶來了一陣陣細微但卻不容忽視的顫動。
最初莫九韶收養這個孩子的目的不單純,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期待。
期待看到這個溫柔少年驕傲的一面,期待看到這個羞澀的少年自信的一面,期待看著這個全心全意地信賴自己的青年,那自在隨心的一面。
可惜了……
這麼資質卓越的青年,再也不能站到高處,再也沒法看到他意氣風發的模樣。
楚暮雲醒來,一眼便看到了莫九韶。
他本就蒼白的面色似是又白了白,他試圖起身,卻因為身體的綿軟無力而滿目震驚。
發生了什麼?
莫九韶輕手輕腳地將他抱起,聲音低緩,裡面的心疼毫不掩飾:「對不起。」
楚暮雲猛的一顫,他抬頭,一眼望進了那布滿深情的淺灰色眸子:「父親……」
「我都知道了。」莫九韶憐惜地在他額間吻了吻,「是我的錯,讓你受苦了。」
楚暮雲眼中的神情極其複雜,但很快,他斂眉,輕聲道:「與父親無關,是雲兒自作主張。」
莫九韶抱著他的手臂驀地用力,楚暮雲現在的身體極為脆弱,這樣的力道若是以前根本不會在意,可現在他卻吃痛地悶哼出聲。
莫九韶回神,鬆了手,向來淡漠的聲音里有了絲慌亂:「傷到你了嗎?」
楚暮雲這時候也發現了自己的異樣,他看著自己無力地雙手,顫抖地問道:「我的身體怎麼了?我的修為……」
他說出這句話,周圍的氣氛卻陡然陷入了極深的沉默之中。
過了似乎很久,莫九韶才開口:「我一直沒抱你,是因為我特質特殊,曾經……」
他緩緩地說出來,楚暮雲也跟著睜大了眼,原來父親不是不想要自己,而是不敢要,他只是在保護他,可是……現在……
楚暮雲面色白得可怕:「父親,我以後……就是個廢人了嗎?」
莫九韶心疼地親吻著他,聲音輕柔地似是在哄著幼兒的搖籃曲:「沒事,我會想辦法的,只是需要些時間。」
楚暮雲一動不動的。
如果有辦法的話,莫九韶何必要被這禁術折磨近千年……
他只是在安慰自己,楚暮雲很清楚。
莫九韶知道楚暮雲聰慧,必然是瞞不過他的……他抱著他,埋在了他細滑的脖頸里,用低緩的聲音承諾著:「沒關係,即便你不能修鍊,但有我在,我會守護你,生生世世。」
楚暮雲整個人都僵直了。
莫九韶的聲音如同天下最動聽的和弦,砰然響在了他心臟最深處:「小雲,我愛你。」
僅僅是五個字,卻讓楚暮雲放下了所有的緊張和不安,他轉頭,非常認真地看著莫九韶,兩人就這樣對視著,似是都想穿透對方的眼睛看到彼此的內心。
最後,楚暮雲笑了笑,雙眸深情似海:「莫九韶,我愛你。」
莫九韶怔了怔,下一瞬,他低頭,吻上了他。
***
楚暮雲養了整整三個月才終於能走出屋子,這期間莫九韶寸步不離地照顧著他,如果說傲慢帝尊以前便已經把他捧在了手心裡,那現在更是寵上天了。
直到楚暮雲徹底康復了,並且再三保證自己沒事了,莫九韶才去處理那些積壓許久的事物。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在下午的時候早早趕了回來。
而剛走過來,還未進到院子,他便站住了。
晚秋時節,到處都是艷紅楓葉,而此刻一抹淺藍色的身影在大片紅色之中尤其顯眼。
青年有著高挑的身板,筆直的後背,穿著一身勁裝,勾勒的體型分明,性感誘人。
他手中握著一柄墨色長劍,本該流暢洒脫的動作在這時候卻笨拙的像個剛剛握劍的孩子。
甚至在一個突刺時,長劍脫手,他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
莫九韶太久沒有體會過真正的心疼了,可這一刻,他嘗到了這滋味。
整整三個月,楚暮雲從未提過練劍的事,他認真地配合治療,樂觀地面對無力的身體,沒有半點兒怨言,甚至在莫九韶低落的時候,他還巧妙地安慰著他,讓他不要愧疚自責。
但這一刻,莫九韶看到了他掩藏在堅強之下的脆弱。
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只能獨自面對,這是一份印到了骨子裡的驕傲。
莫九韶頓住,在青年堅持不懈的揮劍中站成了一個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青年體力耗盡,無力地坐倒在地,他才走過去。
楚暮雲在看到他的瞬間,快速地丟開了長劍。
莫九韶什麼都沒說,只是輕手輕腳地將他抱起來。
在回屋子的路上,一直沉默的楚暮雲忽然開口,沙啞的聲音里溢滿了疲憊和再也無法掩飾的痛苦:「父親,我練不到邵月九式了,我……要怎麼給楚家的亡魂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