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古代的書信傳遞是很需要時間的,特別是在打仗時期。


  余柏林的書信又不是皇帝的摺子,自然沒那麼快到達。


  當他的信送到封蔚手中的時候,封蔚已經大敗東歐眾國臨時拼湊出來的聯合軍隊——不臨時也沒辦法,誰也沒想到大暉的軍隊在草原上逛著逛著,就繞這裡來了,還耐著不走了,逼迫他們交出了竄逃的韃靼貴族,終於湊齊了通關所有成就,劃掉,終於達成了此次出征的大圓滿。


  全軍上下都很高興。


  張瑚笑道:「也虧得有餘布政使在後方支持,不然戰線拉這麼長,我們也不敢出來。」


  其餘將領紛紛點頭。


  以前他們不是不想打,實在是補給跟不上。別說追到外國,就算深入草原,那補給都是大問題。


  沒糧草沒替換的武器馬匹,就算戰場優勢再大,也沒法繼續打。


  所以大多時候,都是見好就收。


  誰不想趁他病要他命?只是沒條件罷了。


  這次糧草來的數量和往年出征差不多,而北疆自己所收穫糧食的數量居然比這次朝廷撥開的糧草還多一點,可見糧草十分充足。


  北疆兵器工坊的工匠們也在余柏林提供了大量圖紙的情況下,改進了兵器,還做出了新式火|槍。


  這火|槍實在是太給力了。


  在普遍都是冷兵器的前提下,火|槍隊簡直是無往不利。別說騎兵,哪怕緬甸那邊的大象過來,都得嚇跑。


  讓邊疆將士更興奮的是,後期工匠還做出了火|炮。雖然笨重,但是陣前一頓猛轟,戰基本不用打了。


  據說,更往西的地方,也用上了火|槍和火|炮,咱們的海軍就碰上了。不過大暉的鄰國們,除了沙俄,還沒有裝備這些利器。


  而沙俄一直處於混亂狀態,新繼位的皇帝剛結束國內紛爭。他是個很有野心的皇帝,這次甚至偷偷派人來到西北,想要援助回部。結果被封蔚追出國境幾百里,若不是太冷了,他就繼續追下去了。


  可封蔚沒追到北邊沙俄那邊去,卻追到了西邊歐洲的地盤去。


  余柏林的軍備增援一直源源不斷,這幫將領本來想著等哪天軍備不夠了,糧餉告急了,就不浪了,滾回來清點戰利品。


  誰讓余柏林一直這麼給力,咬牙硬生生的支撐了下去。


  這下這幫爺們就浪的沒邊沒際了。


  皇帝陛下還充當幫凶,對朝中彈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非得余柏林來信威脅他們要親自來捉封蔚回去。


  當然,他們知道,再怎麼浪也有結束的一天,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但那也是有時效性的。


  所以火|槍啊火|炮啊就對著人家城牆哄,對方想要派來使和解商議,這幫人怕時間不夠愣是不給人家和解商議的時間,直接放話,要麼把人獻上,要麼就打過去。


  對方國主叫苦不迭。他們也懼怕大暉的武力,但是東歐也這麼大地盤,誰知道那些韃靼貴族躲到哪去了?要找人總要些時間吧?貴國能不能給我們點時間。


  封蔚帶著出征將領們把耳朵堵住,不聽不聽我就不聽,反正要麼把人交出來,要麼就打過去。


  封蔚嘆氣,不是他不想給人時間啊,實在是他太了解余柏林的性子了,浪過頭肯定余柏林得怒,他得在余柏林怒之前先把事情解決了。


  等余柏林的信來了,就不得不回去了。


  封蔚對下面的口號也是這樣。


  兄弟們!小的們!浪過頭余閻王肯定要給咱們斷糧,必須在余閻王下最後通牒之前浪個爽啊!

  兄弟們和小的們:嗷嗷嗷嗷明白了王爺!跟我上啊!


  於是火|炮轟轟轟,火|槍突突突,然後就是騎兵出場,步兵隨後,一路掃蕩過去。當對方盡最大努力,終於在亡國之前把韃靼一行逃亡的人送上去時,這些人還有些意猶未盡。


  怎麼就結束了呢?

  恰巧這時候余柏林的信也到了。


  封蔚拍著胸口道:「我就說,長青肯定得怒。看,他說本王不停手就要親自過來了。」


  張珊嘴角一抽,道:「余布政使可是一省長官,哪能說走就走?」


  封蔚擺擺手:「你不懂。長青要來,肯定就能來。」


  張珊無語。好吧,我是不懂你們皇室一家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


  「好了,收兵收兵。」封蔚道,「長青都來信了,該收兵了。」


  「這麼多地方就還回去?」將領們有點捨不得,雖然沒死多少人,但是總是有傷亡的。這麼大一塊地盤,就這麼回去了?

  封蔚一臉自豪的拿出另一封書信,道:「這個嘛,長青知道本王動作快,大暉鐵騎所向披靡,早就料到了等信送到的時候,我們大概已經把對方打怕了,所以專門出了主意。」


  將領們一聽余柏林居然有獻策,他們雖然對文臣沒多少好感,但是余柏林這種六元及第的、被神化了的文人可不一樣。余柏林藉由封蔚插手軍務之事他們都沒反對,其軍隊的改變他們也是看在眼裡。


  余布政使能有什麼好主意?難道他料事如神?


  余柏林並非是料事如神,能掐會算,只是他深知□□在冷兵器為主的戰場上的威力,何況他所給的圖紙已經是目前工藝水平能達到的極致。如果對方抵抗不強,他書信到達又需要時間,最好(差)的結果就是,他信到達的時候,封蔚這邊戰爭已經結束了。


  所以他只是根據這個可能性,提出建議而已。


  這建議其實很簡單,後世都很熟悉的套路。


  暉朝以前那種打痛了你,就讓你俯首稱臣的套路已經不符合實際了。誰都知道這基本對暉朝其實沒什麼好處,也就是面子上好看一些。


  而且在朝中也不好說話。沒事把別的國家打了幹什麼?

  因此,余柏林的建議是,先把眼前實惠拿了再說。實惠到手,就不可能吐出來,以後就算對方怎麼做,他們至少已經得到好處了。


  這實惠,就四個字,割地賠款。


  你包庇了我們暉朝的逃犯,你害我們死了這麼多人,耗費了這麼多錢,不該給點補償嗎?


  我們大暉是仁義之師,只是想給你們點教訓,沒想佔領你們國家,也不需要你們俯首稱臣,只需要給我們一點小小補償就好。


  比如,割地賠款。


  所以,要麼奉上國書,你們國主一家乖乖跟我們回京城,俯首稱臣,留下質子。要麼,就給點賠償,咱們就此結束,不做追究。


  作為國主,作為貴族,他們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該怎麼做。


  不就是一點地盤,一點錢,能保得住自己的王位最重要。


  「損,真是損。」張瑚一看,就明白了其中含義。


  如果俯首稱臣,因為離得太遠,說不定今天納貢,明天這裡就不搭理暉朝了,暉朝總不能因為這樣再打一次?戰爭也是需要很大耗費的。


  但以余柏林的建議,雖然是一鎚子買賣,但是僅說賠款,瞬間就把這次消耗的軍資補了回來不說,還大大賺了一筆。


  回去之後,也好交代一些。


  「但為何是這些地?」張瑚展開地圖,將余柏林所指地方圈出后道,「這幾處是靠近我們邊境,有和河流經過,難得土地比較肥沃的地方,這倒可以理解。但這幾處十分荒蕪……」


  封蔚道:「這個本王知道一些。之前打仗的時候,他們火攻用的東西還記得吧?」


  張瑚想了想,好歹他爹是狀元,他自己書看得不少,一下子就想起古籍中曾經記載過的:「王爺說的是,石油?」


  「沒錯,就是石油。」封蔚點頭道,「曾經長青跟我說,這裡有石油存在。石油在西方已經探明有很大用處,據說有一種叫蒸汽機和內燃機的機器,十分了得,可以讓船隻無風而動。因為西方將圖紙保密的厲害,我們工匠正在自己研究。雖然還沒研究出來,但這種和煤炭一樣可燃燒的石油,以後肯定有大用途。」


  張瑚想了想,道:「在幾百年前,存中先生的書中,便預言此物以後大有用途。」


  「正是如此。」封蔚道,「即使現在,代替木材和煤炭,也是好的。可用作燃料的東西,不嫌多。咱們煉金打鐵這些哪樣不需要燃料?」


  「可這些地方零零散散,以後咱們怎麼受得住?」一將領雖然意識到這名為石油的東西以後應該大有用處,但是要守住卻很難。


  封蔚道:「這個長青也曾經跟本王提過。你們還記得長青用來修建貢院的石頭?」


  將領眼睛一亮:「王爺是說那一夜變出來的石頭?」


  「那物稱為水泥,是工匠們無意間發現的。有這東西,我們可以在底下修建地窖,從那邊開採石頭之後,就把其運回我大暉境內,倒進地底存著。」封蔚笑道,「西北地廣人稀,還有水泥這等能一夜成石的神物,要挖個地窖還不容易?雖然不知道這石油以後有何等用途,先存起來唄。」


  張珊嘆息:「余布政使真乃神人也。」


  「那是。」封蔚就跟被誇的是自己一樣得意。


  眾將領看著封蔚神情,心中不由感嘆。所以不愧是天子血脈,天子的親兄弟就是不一樣,一文一武,當真是當時豪傑。


  皇帝陛下有如此親兄弟輔佐,怪不得能短時間內就大權獨握,盛世可期。


  而皇帝陛下有如此能幹的兄弟,卻絲毫不猜忌,甚至護犢子得緊,可見陛下胸襟氣度,堪為賢君。


  「這臨近咱們的地方有水的地方不多,咱們也沒佔多少,其餘都是些荒蕪的地方,向來割這些地他們也不會不同意。」將領問道,「但若是他們還是不同意怎麼辦?畢竟有些地方深入腹地,他們或許會擔憂我們對其不利。」


  「長青道,能割走的就割走,不能割走的就租借。」封蔚道,「先說一百年,底線五十年。五十年,夠咱們搬空他們了。」


  反正咱們需要的只是石油罷了。如果附近還有其他礦產,也一起挖走。


  將領們心靈神會,立刻喚來軍中能說會道,專門用於談判的官吏,將此事交給了他們。


  官吏們回去打好了草稿,經過激烈討論之後,帶著和藹慈愛的微笑,去跟對方談判去了。


  我們要相信,在擁有絕對優勢,又不腦抽的前提下,耍嘴皮子,我們從來不會輸。
……

  余柏林在給皇帝的密折上,除了勸說皇帝下旨別打了,還有就是也寫了假如打完了,該如何應對。


  就如封蔚知道余柏林肯定會同時給他哥遞摺子,他哥一定會同意,自己就率先做決定一樣,皇帝陛下也知道余柏林肯定會寫信勸阻封蔚,並且給他如何解決此事的建議。


  並且,他的弟弟一定能和他心意相通,知道機會難得,會先按照余柏林的建議去做。


  畢竟余柏林所說之事,他們在幾年前就已經商量好了,只差實踐。


  畢竟他們雖然商量的好,但國內之事尚且騰不出手,還沒來得及去外面開疆擴土。


  在封蔚打出國門的時候,封庭就已經在想了,要是打的好,正好可以實踐一下當年他們所商議之事。


  現在三人心有靈犀,果然都這麼想了。


  當時朝臣彈劾余柏林耗費巨資給自己做面子工程,將貢院書院考院都用石頭砌了一遍的時候,封庭就知道水泥這東西了。


  只是那時候水泥還在試驗中,修貢院只是做試驗。現在工匠們已經研究出許多種類水泥,對水泥的性能也做了足夠的試驗,可以供大規模使用。


  所以裝石油的地窖修建成為可能。


  有了海軍,頻繁和西方夷人交戰之後,消息也就更靈通,西方的動靜,封庭自然也知道的更多了。


  所以他知道,西方據說已經有可以帶動車子自己動的機器,但圖紙什麼的,西方保密的很嚴格,他們並未得到。


  只能寄希望於自己工匠早點做出來,最好跳過那蒸汽機,直接做到余柏林曾經聽說過的內燃機。


  既然余柏林聽說過,即使圖紙已經散佚,但製作圖紙的家人朋友總有聽說過的,只要聽說過,遲早就會復原。


  封庭從新大陸上吃到了足夠多的甜頭,他絕對不會把到手的利益讓出去。和多國交戰之後,封庭深知武器更新換代的重要性。若是對方船只能無風自動,對方車輛也能不需要馬匹拉動,他們的裝備優勢瞬間就被比了下去。


  打不過人家,到嘴的肥肉就得乖乖讓出來,說不得還會被人咬上一口。


  看看私庫國庫都被填滿了的金子銀子,兵器庫那些新打造的亮鋥鋥的兵器,再想想被搶走土地、礦產甚至自己的新大陸的土著,由不得封庭不緊張。


  暉朝地大物博,在夷人口中是不輸於新大陸的黃金之地。若是暉朝武力趕不上別人,遲早暉朝就是下一個被敲開大門,被掠奪的地方。


  為了成為獵食者,而不是獵物,封庭卯足了勁,思想也更新換代的勤快的很。


  余柏林一前一後收到皇帝陛下和封蔚的回信,他心中終於安定下來。


  封蔚居然這麼快就迎來了勝利,這至少能堵上朝中一半大臣的嘴。


  對於許多人而言,打出國門不要緊,只要沒輸就成。


  而對於另一半人,覺得戰爭勞民傷財的人,等割地賠款一事了解,白花花的銀子和黃燦燦的金子,以及各色奇珍異寶運回京城,他們也該住嘴了。


  對外戰爭如果沒有好處,怎麼可能總有人去打?只是為了名聲?又不是所有領導者都是只要面子的傻子。


  而暉朝統治階層的好胃口,就是從這次封蔚「不小心」打出國門,正是拉開帷幕。


  至於一手培養出暉朝統治階層好胃口,並且為其制定了詳細的掠食計劃的余柏林,完全沒去想他會給暉朝,給華夏帶來什麼改變。他只是為封蔚的安全,和為封蔚浪過頭的事應該能得到較為圓滿的解決而鬆了一口氣。


  至於那些好處,余柏林不過是基於來到這個朝代,在西方列強都在搶奪好處的時候,不落人之後的正常反應而已。


  等天氣異常之後,暉朝就該應該災害頻發的時候。在那之前,暉朝必須積累足夠的資產,去度過此次磨難。


  或許是因為太忙了,讓余柏林更加無暇顧及自己的腿。


  當他擔憂的心終於落到實處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的腿在行走的時候已經沒有疼痛感了。


  除了腿上那難看的疤痕之外還銘記著那場意外。


  席御醫十分有成就感。余柏林的傷勢不算嚴重,但也絕對算不上輕,不然不會動用上手術。但余柏林的恢復,是在同等傷勢的病人中,恢復最快最好的。


  這大概跟余柏林復健從來不需要人催有關係吧。


  一個看起來就很文弱的達官貴人,居然在復健過程中沒有絲毫推脫抱怨,甚至他忙起來完全忘記了這件事,在治療上也極其配合御醫,說換藥就換藥,說推拿就推拿,說熏蒸就熏蒸,從來不問為什麼,也不會威脅抱怨。


  這讓席御醫治療起來,心中也十分輕鬆,行動上也果斷許多。


  若是其他達官貴人,席御醫肯定怎麼保守怎麼來,絕對不會像治療余柏林這樣,有什麼新點子,立刻就用上了,那治療方法,時時刻刻都在更改。


  余柏林十分感謝席御醫。他本來以為現在治療條件技術,能恢復到能正常行走就不錯了。但他現在自己摸了一下骨,打了一套拳,感覺腿上力量已經恢復了不少,肌肉萎縮也基本在正常範圍內,可以練回來。


  這多虧席御醫的醫術。


  「席御醫既然有如此醫術,為何不著書?」余柏林道,「不僅可以教導後人,還能流芳百世。」


  席御醫本來對公開手藝並不願意。吃醫術這碗飯的人,肯定不願意有人代替自己。但余柏林「流芳百世」的說法讓他很是心動。


  反正現在著書,也不是現在刊發啊。他兒子又不準備吃御醫這口飯,那麼等他老眼昏花離開御醫院之後,將書刊發出來,也能賣不少錢不說,還能給自己刷一刷聲望,說不定對子孫前程也有好處。


  更別說流芳百世。


  御醫院那些醫術的著作者,也是讓他們這些御醫很敬佩的。


  不過寫字他會,寫書他不怎麼會啊。


  余柏林正好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便和席御醫討論起來著書的事。


  他雖說算不上神醫,但對國醫也有涉獵,能自己給自己開藥,醫治一些常見病症。


  即使他不是學醫出生,但後世的一套醫學研究的流程,他還是略知一二,比如如何計量如何試驗等等。


  後世國醫在計量和效用上被許多人質疑,若是早早的引入其中概念,早早將國醫從傳統引入現代化,也不至於那麼多國醫黑鬧著廢除國醫了。


  華國這麼多年就靠著國醫醫治病人,國醫總是有其獨到之處的。


  大概是因為都閑著,留守的御醫和軍醫也紛紛加入進來。


  雖然不傳外人,但是在水準相當之人中,這幫大夫們卻一點也不藏私,經常互相交流。


  在御醫院他們就經常切磋醫術,軍醫之間也經常互相切磋醫術。


  所以兩者在一起,氣氛也很融洽。


  大概學醫的人,特別是敢於動刀子做手術的人,骨子裡都並不守舊。他們很快就接受了余柏林的建議,並且開始很有興緻的著手試驗。


  余柏林專門給他們找了一處地方供他們作為工作場地,然後他就忙於公務不管了。


  至於這會不會成為後世國醫走入現代化的開端……就看那群大夫們能研究到何種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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