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17|
半空中卻突然掉落了一朵椿花,「啪」的一聲砸在他的手中。
竹原抬頭,本該在冬春交際綻放的花朵竟然在一夜之間突然綻放了,半樹艷紅半樹雪白,涇渭分明地交織成奇瑰的美景。
落在他手中的這朵是紅色,傳說中被自刎武士鮮血所染紅的不祥花朵,可謂壯烈又凄美。
他若有所思地輕輕捻著柔嫩的花瓣,指腹漸漸濕潤染上一層汁液。
斷頭……花啊。
他將花帶回了教室,頗有閑情地將它置在桌邊。
「咦,椿花?」黃瀨也有點驚訝,順著竹原的目光看到了窗外的奇景,但馬上又釋然了,畢竟是遊戲嘛。
「是啊,很不尋常對吧?」竹原托腮晃著手中的筆,「說不定最近有不好的事要發生哦。」
他這副神棍樣讓黃瀨想起自己當時被告誡最好遠離桑原時的情景,不由地抖了抖,默默祈禱竹原千萬別再一語成讖了。
但從另個角度來說,竹原覺得這也許真的是某種徵兆。
剛到這個世界時,除了大家的作息都蠻規律這點,並無太大的異常。漸漸的,隨著轉學生的到來,不光出現了夏季綻冬花的事,每天傍晚的天空也都長得一個樣,美得像是遊戲里的cg定格畫面,另外就是……好久都沒下雨了呢。
這個世界正變得越來越虛假。
為什麼呢?
對於世界來說,這到底意味著變得更強大,還是更虛弱了?
這可是個很有趣的問題。
到了上課的時候,一直飄蕩在校園外的安倍晴明終於來二年a班報道了。
「安倍同學身體有點不好,在家裡休養了一段時間才過來上課的,大家注意不要太過打擾他。」老師頗為憂慮地關照著。
安倍晴明配合地咳了兩聲,碰上他那張雪白的面孔還真的頗有說服力,他在眾位少女的心中立刻打上了「病美男」的標籤,奇異地變得更有魅力了。
他被安排坐在風間青空的旁邊。
風間青空算得上是二年a班的本土帥哥了,熱愛文藝,從他嘴裡講出的話總是帶著深情,讓聽的人莫名感到羞恥。
此刻他也正用那雙深情的眼睛注視著晴明,勸慰道:「晴明喲,你要明白,像我們這樣的天生麗質者,總會帶著些傷痛,這可是上天所給予的勳章,你不必自卑,要鼓起勇氣同一切能鬥爭的作鬥爭!」
晴明適應良好地眯眼笑了:「借你吉言。」
他順利收到了來自同桌的20點好感度。
明明身為千年以前的古人,晴明與二年a班的同學交流起來卻毫無障礙(追了無數集電視才來上學的功勞),再加上他總是一副笑臉,無論對什麼問題都能做到以禮相應,舉手投足間都帶著難以形容的名士韻味,他的人氣如同坐了火箭一般,無比迅速地爆掉了之前相持不下的黃瀨白蘭二人,成為了無論男生女生中都最受歡迎的一位選手。
諸君,這便是獨特人設的魅力了。
之前在鬼屋兼職時和晴明相處得很不錯的荒木莫名有些失落,感覺像是只屬於他們幾個人的寶藏被暴露在了大眾的目光之下。但她馬上釋然,興緻勃勃地回想起了這段時間的奇妙經歷。
那位魍魎之主奴良滑瓢居然邀請她與和田兩個人類加入他的百鬼!
一直對妖怪和幽靈等非人生物異常感興趣的她當即就同意了,但多少也有點惴惴不安。
對此,奴良滑瓢是這麼解釋的——他們的身上有著力量。
雖然看上去的確是普通的人類,但在她與和田的身上都有著某種不易發覺的力量,那力量雖然除了嗅覺靈敏的大妖外很難被發現,卻並不弱小,相反可以說是非常強大。
而他,希望能夠借用他們的力量,成為真正的魑魅魍魎之主。
想起那時奴良表現出的氣勢,荒木不由得目光閃亮,熱血沸騰,真是一位可靠的領袖啊!
只是,奴良同時提醒了他們,這股力量會被妖怪覬覦。作為借用力量的交換,他會盡全力庇護他們,但他們自己平時也要多注意一點。
那股力量真的只存在他們二人身體內嗎?還是說,整個二年a班或是整個學院都?自認為並沒有什麼獨特之處的荒木不由地想到。
她會這麼想也不奇怪,因為奴良滑瓢還提到過學校是非常安全的地方,無論何時遇到危險,只要進入校門就能夠平安。
啊,總覺得學校里藏著不可思議的秘密呢。她的探索欲有些蠢蠢欲動。
「是結界。」安倍晴明正對著夏目進行解惑。
「這所學校的上空,有著非常強大的結界,即便是站在頂點的大妖也很難破開,這也是你在學校里為什麼看不見一隻妖怪的原因。」
夏目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語中的關鍵點:「很難?」
晴明讚許地一笑:「一隻也許不行,但若是聯合起來……」他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將目光投向了一成不變的天空。
說起來,在更高的某個地方,同樣也罩著層結界呢。
這個世界的真相,是什麼呢?
※
雖然說了不見面,但竹原還是碰見了灰崎。
這回是真正的偶遇。
他朝對方點了點頭,正要離去時卻被叫住了。
「喂,我說——」灰崎提起一邊嘴角,「你真的不考慮再給我加個幾十點嗎?那可是免費實現願望的機會啊。就這麼失去了總覺得有點不甘心。」
竹原遺憾地看他一眼:「我可能沒那麼喜歡你。」
他這副一如既往的模樣讓灰崎有些無趣地揮了揮手,也不再多說:「走了。這周的校賽后估計就永別了,還真讓人鬆了口氣。」
竹原笑了笑:「我會去看的,不過大概得給黃瀨君加油。」
「討人厭的傢伙。」和竹原比起來,灰崎覺得自己幾乎算得是個好人了。
「再見。」竹原朝他搖了搖手。
不過永別這回事還真不好說,他最近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聽過「黃瀨涼太」這個名字了。
第二天,發生了一件大事。
水木一馬,白蘭忠實的擁護者,竹原的老搭檔被證實死亡。
據說他想不開大晚上跑去森林,結果被某種大型猛獸咬得七零八落下、面部全非,只有掉落在地上的學生證能勉強證實他的身份。
他的父母下午時泣不成聲地攙扶著彼此到學校里來收拾他的遺物,整間教室瀰漫著沉重的哀痛。
「怎、怎麼可能啊,昨天還一起踢球來著。」有人低低地自言自語道。
「這個傻瓜。」
「這真是太可怕了。」白蘭蹙著眉,似乎是在為了他嘆息。
相較於大部分還無法相信這一事實或者忙著哀悼的二年a班學生來說,水木一馬的死亡對攻略者們還意味著一件事——攻略目標死亡的話是不會進行重置的。
也就是說,殺害已被攻略的目標並不是使其重新變得可攻略的方法。
白蘭有些遺憾地將這條未能實施的計劃從自己腦中劃去了。
不過能證實這一點就已經很對得起水木君可憐兮兮的價值了。
看來,要儘快重新捕獲一位目標了。他頗為期待地想著。
黃瀨看了看沒表現出什麼異常的竹原,倒是有點擔心,他雖然討厭水木,但作為水木一直以來固定搭檔的竹原現在可能有點不好受吧。
另外就是,對於他來說,水木算是沒有生命的數據,死亡也並不代表著結束,或許可能只是換了種方式存在。
但對竹原他們來說,水木可是活生生的人類,這是件很可怕、很悲傷的事吧?
竹原垂著眼帘,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和水木關係還沒達到要為他哭泣的程度。
更何況他同樣了解這世界是由什麼構成。
但究竟什麼才能被算作真實呢?
桑原在最後一刻表現出的求助與恐懼,又或者是許久不見的五花肉,望著他的瞳孔里閃過的一絲隱秘的繾綣。
這些所謂的數據,是有著能夠超越自身的自我意志的。
相反來說,那些擁有血肉之軀的攻略者,卻又只能無力反抗地被投來這個世界,並且能夠隨時隨地以某種方式與這個世界進行溝通。
這可真有些奇怪。
不過水木這件事,或許並不是什麼猛獸,而是妖怪做的。
竹原打算下次奴良滑瓢再來爬他家窗戶時詢問他些問題。
桌上的椿花不知何時變得黯淡,散發出了腐朽的氣味。
竹原拿起來,將它隨意地丟向了窗外那棵依舊綻放著紅白花朵的椿樹。
似乎是力氣有些過大,他聽到輕微的一聲「啪」,那樹上又落下了一整朵的椿花。
依舊是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