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二局

  黑暗中,安若顏死死地閉緊雙眼,失去視覺聽覺的她,全身觸覺變得極為敏感,那種刺入骨髓的疼痛如同被放大了數十倍一般,痛感一次比一次強烈,讓她的精神也隨著疼痛而一點點地崩潰。


  所以,死亡並不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以及墮落至無時無刻不在求死的念頭。


  安若顏的意志越來越薄弱,理智在一點點地消失,直到她感覺不到了自己的身體,感覺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時,她僅存最後的想法就是:


  能夠挺著這般折磨然後死去,她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強悍的意志力了。


  那般猙獰的音容依舊在她的腦海里繚繞不散:「安若顏,你去死吧,只有你死了,他的眼裡才會有我。」


  安若顏早已沒辦法說話,但腦海里不停地出現的話音,即便是如此不懼怕死亡甚至渴求死亡,淡定如她都忍不住想要腹誹,那就祝願你在我死後能入了他的眼吧!

  只是一剎那,所有的痛感消失,安若顏身子一輕,便感覺自己已腳不著地懸浮在了半空。


  白光刺眼,想要睜開眼的安若顏下意識地捂住了眼睛,待適應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處於黑暗許久,再次接觸到陌生而熟悉的景物,不免有幾分欣喜,但這欣喜很快被怒火給掩埋。


  她懸浮在半空之中,雙眸里的恨意和怒火像野獸一樣狂暴地要掙脫出來,那個人,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一切,重回她的眼中。


  皇甫淵!!!

  他盤坐在地,雙眸緊閉,絕美的面容一如既往地寒冷如霜,著的一身尊貴華麗的紫衣,渾身繚繞著不明的淡紫色光芒,氣息已變,這是一種讓安若顏覺得陌生而壓迫的氣息,完全不屬於她所認識的那個皇甫淵!


  安若顏深黑的眸子黑的彷彿要滴出水來,想要衝上去死死掐住皇甫淵的脖子,身體卻毫無阻礙一般穿透了他的身體,絲毫碰觸不得,饒是憤怒憎恨如她,也只能敗下陣來。


  正當安若顏在想著要如何才能報仇時,又感覺一種壓迫之感襲來。


  「皇甫小兒,還不快將那東西交出來!」


  一聲怒喝,人未至,聲先至。一名著灰色道袍的中年男子,灰瞳褐發,面容猙獰而怒目圓瞪,一個手勢朝著皇甫淵劈來。


  眼看就要落來正在打坐的皇甫淵身上,只見他忽然睜眼,一道紫光射出,竟將那無形的攻擊擋了下來。


  中年男子一臉不可置信的錯愕,連說話都打結了:「你…你怎麼…怎麼築基了?!」


  五年築基,在這種靈氣幾乎斷絕的凡人界,說出去都會被修仙者恥笑!唯一的解釋只有皇甫淵身上藏著的神器!

  一瞬間,中年男子的灰眸中掩飾不住貪婪的*,只有將皇甫淵殺死奪回神器的念頭,絲毫沒有關注對方的修為已經大了自己一個境界的事實。


  所以,作死的結果就只有被殺。


  連安若顏都幾乎看不出皇甫淵是如何出手便將中年男子斬殺的。


  只覺一道紫光劃過她的眼前,那灼熱幾乎傷及靈魂狀態的她,旋即便看見一個圓滾滾的頭顱飛了出去。


  如此驚世駭俗的事件發生,看得安若顏無法淡定。她從中年男子的對話中便明白,兩人竟都是修仙者!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皇甫淵,一如楚容冉告訴她的所謂的真相,他果然是奔著印鑒來接近她的。


  可笑的是,此刻面無表情的皇甫淵手中握著的就是安若顏所贈送的定!情!信!物!

  靈魂狀態的安若顏頓時大笑起來。


  可憐,可悲,可恥。


  楚容冉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她安若顏真是可憐可悲可恥阿,居然被騙至此,才醒悟自己被如此背叛,背叛得一乾二淨,家破人亡!


  皇甫淵!皇甫淵!!皇甫淵!!!


  六月的夜,皎潔的月被一片朦朧的雲遮擋。黑暗如同浪潮般湧來,措不急防,吞噬那星點月光,風輕輕地吹,卻似地獄之烈火,將點點星火燎燃……


  晉城東南面烈火如同火龍飛舞,照亮整座都城,一時間,各種尖叫呼救聲瀰漫,彷彿墜入人間地獄,一個個生命如同卑賤的野草,悄無聲息地被死亡吞噬。


  一夜焚燒,晉城首富安氏一家幾乎無人逃出,昔日豪府一夜間便化為一片廢墟,焦黑的屍體,早已不能辨認是哪個人。


  一個穿著狼狽,面色慘白的女孩,懷裡緊緊地抱著用金貴錦繡衣物包裹著的物什,雙眼空洞無神地望著被烈火侵蝕后的那一片廢墟,還燃著火光。照映著那張精緻的小臉,女孩一臉迷茫,為什麼?她重生了,卻要重生回到一切開始毀滅的那一刻?

  烈火熊熊倒映在女孩清澈通透的眼眸中,但她似乎像是什麼也看不見,甚至像被什麼鬼魅拖拉著一般,一步步晃晃悠悠地朝著還猛烈燃燒著的安府走去。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這一次一定會改變的,爺爺奶奶們一定都不在府里。


  她緊抿唇瓣,突然加快腳步,似是要衝進火場。


  「不好,快攔住那個孩子!」救火的一名中年男子看著這個行為不對勁的女孩,連忙扔掉手裡的水桶,快速跑過去將即將衝進火海的女孩猛地攔腰抱了起來。


  「哇…哇…嗚嗚…」一聲聲嬰兒啼哭的聲音從女孩的懷中傳來。


  女孩聽到啼哭,像是如夢清醒般,眼神一下子清亮起來,稍微有了一點生氣。


  只是獃獃地望著懷裡啼哭的嬰兒,嬰兒極小,看似剛滿月,小臉哭的通紅,大概是剛才不小心抱得太緊,勒的娃娃難受。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將女孩放下,撿起水桶,繼續撲火去了。


  語兒……


  懷裡的脆弱生命,讓安若顏忍不住痛哭出聲。


  過了很久,安若顏才從重生欣喜,再次失去親人的絕望中清醒過來。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安府大門前,看著那被燒毀的寫著『安府』二字的匾額掉落在地上,聽著周圍不停傳來地嘈雜聲,很多人在說話,話中的內容都是關於這場不知是意外還是人為的火災,還有人在慶幸,幸好這大火只是燒了安氏一家……


  跟前世一模一樣。安若顏那雙漆黑的眸子一沉,心中冷笑,無比嘲諷地暼了一眼七嘴八舌的人群。


  安氏一家上下八十一人遇難,僅剩三女和一個奶娘,而如今,安若顏懷抱幼妹逃出,與二妹安若楠和奶娘蓉姨失散。


  安若顏低頭看了一眼包裹地非常緊實的幼妹,孩子已不再啼哭,閉著眼睛沉睡著,甜美的睡顏,讓安若顏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愧疚和懊惱在她心中蔓延。而她自己,手臂的疼痛感十分清晰,她雖然面色慘白無多餘的表情,卻早已將牙齒咬緊,對抗著那根本算不上什麼的疼痛。


  旋即,她抬頭,忽而暗沉的眼眸凝視著那曾經的家。然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對的,是毫不留戀,不再有一絲的猶豫,因為她已經回來了,為了復仇而重生回來了。


  七年屈辱,七年算計,七年的仇人。


  這一次,就由她一個個親手討回在他們身上背負地安氏一家的血債!

  安若顏微微眯眼,揚起頭,望著已露魚肚白的天際,嘴角扯起一抹笑,淡淡的,卻意味深明,她動了動唇瓣,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阿淵,我回來了……現在的你,準備好接受我的恨意和怒火了嗎?」


  「找,都給我去到處找,一定要找到那個丫頭!」一聲粗狂凌厲的聲音從另一道牆的那邊傳了過來,窸窸窣窣的燈火,快速行走的步伐,像是在急著尋找什麼人。


  安若顏抱著熟睡的語兒捲縮在屋檐三/角地帶,借著牆的陰影擋住自己嬌小的身軀,她抿著唇瓣,聽著那些人的每一句話。


  「確定是那個丫頭嗎?」另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疑惑地響起。


  安若顏雙目猩紅,發了瘋似地朝著皇甫淵沖了過去,心裡不聽地吶喊,奪回來,奪回來,這種人根本不配擁有我的東西!

  一剎那,紫金色的光芒從印鑒中爆發出來,連面無表情的皇甫淵臉上都出現了錯愕,手中的印鑒像是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熱,熱地灼傷他的掌心。


  接著,安若顏眼睜睜地看著皇甫淵消失在原地之後,一股烈火焚燒似灼熱之感讓她的意識漸漸渙散,在她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心中的恨和怒許下了最後的誓言:


  若有來世,我必將手刃所有傷害背叛我的人!


  「不可能有錯,那臭丫頭懷裡還抱著一個小的,居然這麼命大,能從這麼大的火里逃出來……別說那麼多了,一定要抓住她,不然安氏的財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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