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溫鍋飯
年關將至，剛剛交了五更，沈府後院卻已是一派忙碌，四夫人韓氏的院子里僕婦走馬燈似的來往，行動間卻是井井有條，絲毫不見急色，知道韓氏是去了西側院給老太太請安，管事媽媽們便是耐心候著，等待主母歸來。
卻說沈府西側院里已然是燈火通明，到底是上了年紀的緣故，沈老太太勒著灰貂皮的抹額，右手中拿著十四課的楠木念珠，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動著，神色中看不出什麼。
「府里的年貨都已經準備齊當了，給各府里要送的禮物也都準備好了，這一兩天的便是都送了出去。」說話的正是四夫人韓氏，只見她穿著件楊妃色的撒花襖，下身是一件大紅色撒花洋縐皮裙，因著一身紅色，倒是將這些日子操勞的倦怠之色掩了去。
「過年時節最是忙碌，朱門大戶的太太奶奶們莫不是這樣熬過來的。不過你又是要照顧姑娘們，還要操持家務，也是辛苦了。」
韓氏有些拿捏不準，老太太這到底是在說她乾綱獨斷不肯讓妯娌幫忙，還是確確實實在誇她呢？臉上帶著虛虛的笑意，「這是媳婦應該的。」
又是好一會兒安靜，韓氏心裡正嘀咕著是不是要離開這福安院，回自己院子里？卻是聽沈老太太開口。
「月底正好是五丫頭的周歲，雖說尋常女兒家沒什麼抓周的風俗，但咱們沈家也算是詩書世家，也給五丫頭熱鬧一次吧。」沈老太太瞧了兒媳婦一眼，似有徵詢她意見之意。
韓氏原本覺得睏乏的心頓時熱火了，只覺得手中小銅爐里的暖意一下子燒到了心底似的，只是看沈老太太收回了目光，韓氏心中咯噔了一聲，收斂了笑意。
「老太太賜福，是五丫頭的福氣。只是五丫頭生辰是二十八，眼看著便是除夕了，媳婦想，就在府里慶賀一下好了，興師動眾反倒是給別家添亂。」即便是收斂了笑意，可是心底里高興，韓氏語氣還是帶著幾分歡快。
聽到這話，沈老太太這才露出微微的笑意，「也是，你安排下去就是了。」
得到老太太的肯定，韓氏臉上笑意再度綻放，只是這花骨朵還沒盛開，卻是遭到了雷陣雨。
「不過初一便是四丫頭的三歲，你打算如何處置？」將手中念珠放到桌上，接過了身旁侍立的曹媽媽遞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
沈老太太這話似乎有打蛇七寸之效用，瞬間讓韓氏臉色醬紫，半晌說不出話來。
瞧到這一幕，沈老太太不由冷笑了一聲，「虧你還是個嫡母，這點肚量都沒有，別忘了四丫頭到底是沈府的四姑娘。」
韓氏聞言只覺得心口堵得慌，剛才老太太這般給自己顏面，可是如今卻又是打了自己一巴掌。
「可是月姨娘私奔，若是大肆操辦四姐兒的三歲，只怕是到時候只會讓四姐兒丟了顏……」
「私奔不私奔的，你最是清楚，這話就別再說了。」沈老太太打斷了兒媳婦的話，看著韓氏那憋著漲紅的麵皮，「你便是記恨著大人，可是別忘了，你到底是她的嫡母。」
韓氏猶豫了一下，小心窺探著沈老太太的神色，剛是要開口，卻被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實在是想不通，那就去跟老爺商量。」
聽了這話，韓氏更是覺得委屈。月姨娘的事是老爺心頭的一根刺，老太太這是怕傷了母子情分所以不提這事，卻讓自己去做。
就不怕傷了兒子和兒媳婦的夫妻情分嗎？
韓氏越想越覺得惱怒，原本因為要給小女兒辦周歲宴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那媳婦不打擾老太太了。」
韓氏剛出門，身後跟著的白媽媽便是將石青緙絲銀狐披風給韓氏披上。
待走出了福安院的大門，白媽媽才小聲道：「太太，既是老太太開口了，你也別再和老太太過不去，這樣不值得。」
身後的跟隨著的僕婦早就被打發走了，只剩下白媽媽一個心腹，韓氏再也按捺不住，「說的好像是我這個當嫡母的刻薄庶女似的，只是她這個親祖母還有親爹都不疼，難道讓我和他們對著干？給個蜜棗再打我一巴掌，老太太倒是好算計！」
「太太，可不能這麼說。老太太到底是長輩……」白媽媽一臉緊色，看著四下，見沒人這才長吁了一口氣。
說了好一番，白媽媽低聲道：「前些日子我去看了四姐兒，雖是請了大夫，只是看那模樣卻是不太好。」眼看著都要三歲的小姑娘了，可是骨頭軟軟的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那小眼神都渙散了的，好像差不多就要蹬腿的樣子。
韓氏聞言眉頭一皺，「難怪老太太忽然間提起了這茬，是怕新年裡死了晦氣吧？過會兒你再去請大夫看看，既然她要我當個合格的嫡母，那我就做給她看。」
白媽媽無奈，跟在韓氏身邊二十多年，韓氏的性格和心思她都清楚的很。白媽媽代替主子到了沈府的西側小花園旁，卻不想看到四姐兒竟是好了幾分，眼珠子滴溜溜的轉，自己輕聲喚了一句，雖說還是不會說話，可是卻好像在思考的樣子。
小孩子家沒忌諱，大夫把脈之後點了點頭，「姐兒的病去了大半，再好生將養些日子就可以了。」大夫四下打量了屋子，「白日里倒是可以抱著姐兒出去晒晒太陽，這樣對姐兒恢復身體好些。」
白媽媽聞言點了點頭，送大夫離開后又是折了回來，原本守在四姐兒床前的人連忙迎了上去，「辛苦白媽媽還特意跑了一趟，我剛想要去跟夫人稟告，四姐兒的身體倒是好的差不多了，讓夫人不用掛心。」
白媽媽聞言笑了笑，只是皮肉都沒動彈，「好的差不多了？三歲的孩子還不能站起來走路，羅媽媽這是在糊弄我呢，還是回頭準備用這話糊弄夫人呢？回頭夫人或是老太太問起來，你就是這樣子當奶娘的？」
羅媽媽聞言臉色一變，嚇得幾分哆嗦，「是，是姐兒身體一直不好，我不敢抱姐兒出去，白媽媽可千萬在夫人面前跟我美言幾句。」說著，羅媽媽萬分肉疼地將自己手腕上的一個金鐲子褪了下來，套在了白媽媽的手腕上。
餘光覷到這一幕，薛不由心中嘆了一口氣。
原主是身體不好，結果當奶娘的羅媽媽也懶省事，直接往床上一扔不管不問的，這樣就形成了惡性循環。原主身體越是不好，羅媽媽越是懶省事。
前些日子不知怎麼的原主病著病著就蹬腿了，結果便宜了自己，一下子從三十剩女變成了不到三歲的小童女。
說起自己的穿越之旅，薛不由心塞，這還不是要從自己的名字說起嗎？
話說某天晚上，薛例行公事地在網上看小說。別問她為什麼非要在電腦上看，她沒有男朋友，夜間娛樂也就這點了。
手機？臉那麼小，她還真不習慣。
滑鼠點的正歡快的時候，忽然一個詞蹦入了她眼中。
大——晉——江！
她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這一章明明是寫男主女要坦誠相見了的，女主要玩弄男主的某物的，怎麼突然跑出來這麼個詞？
薛往下翻看評論記錄，然後看到了某個讓她氣其敗壞的評論。
「大，女主摸著舒服嗎？笑慘我了。」
男主你妹！我詛咒你不舉！這輩子也別想吃到肉！
滑鼠啪嘰一聲被甩到了牆上，然後薛眼前一黑，她再也看不到大了……
醒來的時候，一切就變了。自己變成了明明長著脊椎卻是站不起來的軟體動物，每日里被盡職盡責的小丫鬟灌下清湯似的米湯和黑漆漆的苦藥，然後看著羅媽媽帶著自己的女兒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吃香的喝辣的。
滿室飄香，薛肚子高唱空城計，奈何被羅媽媽交代照看自己的小丫鬟卻是以為自己鬧了肚子，三番兩次掀了自己的被子。
作為沒有任何行動能力的薛，她只能在小丫鬟喂米湯的時候多喝幾口，然後繼續躺在床上當挺屍。
閑暇之餘，聽到院子里小丫鬟的討論，多少也把自己當前的情況摸清楚了。
沈家四小姐，生母月姨娘，據說跟野漢子私奔走了，留下個閨女親爹不疼祖母不愛繼母忙著懷孕坐月子操持家務的也沒空管她，前些日子沈小四受了風寒，現階段依舊卧床。
其實，沒受風寒前，沈小四也一直卧床。若是自己沒陰差陽錯地到這個世界，原主若是命再大些，說不定還會繼續卧床，然後得到個卧床小姐的名聲。
至於自己所在之地，大明朝的京城應天府。
薛地理知識不錯，大明朝嘛，應天府不就是南京嗎？離自己老家遠著呢，只是現在還沒遷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