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293 動手術

  他們去的是蘇黎世,這個城市林燕聽說過還是因為大名鼎鼎的蘇黎世銀行。


  名義上是公派自費,其實醫藥費還是給報銷了的,不過其他費用就不管了。兩人之前的積蓄派上了用場,起碼不至於捉襟見肘。


  方勤聯繫到的耳科專家是這邊的權威穆勒,說來也巧,正好是齊醫生給林燕推薦的那位。


  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不過胖乎乎的,顯得很是慈祥。


  方勤德語還可以,但是關係到林燕的耳朵不敢掉以輕心,所以還是請了翻譯來幫忙,他一路跟著,聽到兩人說話語速一快就是皺眉,有很多名詞他不懂是什麼意思。


  不過動手術的時間還是確定了的,「她的情況宜早不宜遲,我看了下安排,周三下午手術室空著。」


  方勤這一句是聽懂了的,他雖然一直希望儘快讓林燕動手術,可是聽到這個時間安排后卻又是有些害怕。


  「方勤。」林燕抓住了他的手,她察覺到方勤有點怕。其實沒什麼怕的,死馬當活馬醫,最差的結果也就是左耳再也聽不見,和現在沒什麼區別的。


  「聽穆勒醫生安排吧。」用齊醫生的話說,醫者父母心,總不能穆勒醫生還能對她的病情不負責,再說了,國外不是一直號稱人權嘛,真的出了意外,她好像還可以要求賠償吧?

  到時候下半輩子可以躺著過了,這樣也挺好的。


  方勤看著她,林燕的神色中帶著幾分輕鬆,好像她真的不在乎一樣。可是怎麼可能不在乎呢,她也會著急,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會哭也會喊,他心疼。


  「好,那我們就周三做手術。」


  還有兩天時間,林燕這兩天打了很多電話,給林娟說自己已經在國外安定下來了,學校很漂亮,回頭會給她寄明信片的,吩咐林娟軍訓的時候注意著點,能偷懶的時候可以偷個懶,不過不要被教官發現,做的聰明些。


  給馮朗打電話,談及蘇黎世的風土人情,作為歐洲出了名的城市,蘇黎世這邊也有排球俱樂部,大名鼎鼎的蘇黎世女排,不過歐洲整體實力弱,蘇黎世女排也就是在瑞士橫行而已,出了瑞士就是不行了。


  給曾蕾打電話,問省隊如今的情況如何,交流了一番,差點被曾蕾刨根問底,林燕狼狽地掛斷了電話,這才了事。


  「小娟、大姐、馮朗,雲姐、曾姐……」林燕劃掉一個個名字,差不多該打的都打了,至於隊里的那些,她沒敢打。


  義無反顧想要退役,可是有很多人還是捨不得的,寶珠,蔣英,郭珺……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道別,所以早早就是去了機場那邊,避開了一群隊友。如今也不知道該怎麼打這個電話,想了很久,到底還是沒忍住。


  沈寶珠接到電話就有些激動,「你還好意思打電話呀,你怎麼能這樣呢?」


  翻來覆去這兩句話,林燕等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最終還是先說了起來,「我這不是怕你哭嗎,你看你又哭了。」


  「哪有。」沈寶珠咳了一聲,眼淚掉得更厲害,「我哭什麼呀,我才不哭呢。」


  她現在可是要幫著管理隊伍的,不能像之前那樣,更不能隨隨便便就哭了,可是,就是忍不住呀。


  「好好好,我們的沈寶珠同志最是堅強了,其實也沒什麼,你就當我退役了不行了嗎,咱們打了那麼多年球,難道這個道理還不懂得?」


  迎來送往,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只是她跟沈寶珠的感情,更是深厚些。


  一直不肯長大的姑娘沒了前面的人,終究是要被推到台前的,而這樣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人總是要成長的呀,慢慢的也就好了的。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林燕這才準備掛斷電話,「我就不給她們一一打電話了,真要是想我就給我寫信,記得注意你的老腰,別吃那麼多沒營養的。」說完她就是掛斷了電話,其實沈寶珠依賴她,她也依賴著沈寶珠的依賴呀,都習慣了的。


  方勤看著一直在往外打電話的人,眼中有些擔憂。一直說自己不在意的人其實還是在意的,不然怎麼會挑這個時間打電話呢?

  基本上能聯繫的人都聯繫了一個遍兒了吧?

  「不給袁指導打一個?」方勤當時接到了戴文斌的電話,特意被提點了這麼一句,才知道林燕能夠出國,袁成民也是出了力了的。


  「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當時寫了封信,應該送到了吧。」林燕其實覺得寫信挺好的,一些說不出口的話都是能夠在字裡行間表達。


  「寫信是寫信,電話是電話,兩碼事。」方勤不同意林燕的做法,那是當初寫的信,現在出了國在這邊也算是安定下來了,自然還是要打電話報平安的。


  再說了,跟別人都打電話了,獨獨缺了袁成民一個,要是被袁成民知道了,心裡該怎麼想呢?


  方勤撥通了電話,林燕苦著臉看著他,知道方勤說的對,可是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不像是跟鄧曾濤似的,她能說出自己想的餿主意,還能厚顏無恥的要求鄧曾濤保密。可是對於袁成民,大概是從政之後,林燕就有意識地拉開了距離,以致於現在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電話接通了,她擺手無用還是被方勤塞了話筒。


  「教練,我是林燕。」林燕狠狠瞪了方勤一眼,可惜方勤就給她一個背影,然後又是去那邊看報紙了。


  袁成民接到林燕電話還真是有點稀奇,頭段日子給她電話號碼她不打,寫了一封信過來。現在都不指望她打給自己了,偏生又是打過來了。


  這個不省心的徒弟,從來都是鬧出他想象不到的事情。


  林燕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都,掛斷電話的時候還有點轉不過彎來,她走到窗邊,看方勤手裡的報紙,忽然間蹲在了他身邊,「方勤。」


  報紙上是德文,她看不懂,忽然間就覺得有點無助了。


  「你說我手術會成功的,對不對?」她之前真的覺得沒關係的,好不好就那樣了,反正右邊耳朵還好得很,不至於聽不到任何聲音。


  可是聽了袁成民的話,她覺得還是健康點比較好,哪怕是手術成功的概率也就百分之六十不到,即便是手術成功,她左耳能徹底無礙的概率也就百分之三十,可是她還是覺得自己該有點信心。


  「沒事。」方勤放下手中報紙,把林燕攬在自己胸前,「沒事的,別怕,我會陪著你的。」


  他們兩個人的態度顛倒了過來,就這麼反反覆復的,一直到周三下午兩點四十五分,林燕進手術室。


  方勤一直握著她的手,他希望自己能進去,可是被穆勒醫生拒絕。林燕注射了麻醉針,意識有些不清醒了,可是卻還是抓著方勤的手不鬆開。


  護士費了很大的勁兒才鬆開了她的手,「主會保佑她的。」


  向來不相信神佛的方勤這一刻希望上帝真的存在,能夠保佑林燕手術成功,他知道這樣未免太貪心,可是他希望林燕能夠感受到鳥語花香,她小時候夠苦了,她為了集體為了隊伍也付出了那麼多,當她能過自己的生活時,他希望林燕能夠好好的。


  ……


  林燕醒來的時候是大半夜了,她想要說話,可是剛一動彈就是被方勤阻止了,「醫生說了,這兩天不要說話。」麻醉藥的效果很持久,林燕遲遲沒有醒來,之前方勤已經問了好幾遍護士林燕什麼時候會醒來,護士都被他弄得無語了。


  如今林燕醒來,方勤卻又是希望她還不如沉睡,這樣的話大概就不會疼。


  林燕想要笑,可是看到方勤那嚴肅的表情,她還是忍住了。


  方勤的眼睛似乎都腫了,她一睜開眼就看到方勤站在自己面前,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其實齊醫生說的也沒錯,她現在不是一個人了,內心總是有些依賴感的,這也是一個人正常的情緒,只是她嘴犟,不想承認罷了。


  不讓說話就不說好了,方勤都這樣了,不能再讓他擔心了。不過連話都不讓自己說,那回頭吃飯怎麼辦呀,總不能餓自己兩天吧。


  林燕倒是沒餓著,就是喝牛奶吃流食,體驗吸管帶來的方便。


  護士真的看不下去了,「先生,您太太又不是老年人,她的恢復能力很強,她可以正常吃飯的。」


  護士小姐很是頭疼,這樣一個家屬很是省事,因為太細緻了所以她們很多時候都不用忙。可是看到病人看著牛奶的那副模樣,她又是忍不住要提醒一句。


  「謝謝,我知道了。」方勤很是禮貌地道謝,然後把溫好了的牛奶遞給林燕,「明天檢查后就能正常吃飯了,到時候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護士一副沒救了的神色,方勤卻是假裝看不見。林燕實在忍不住笑了下,牛奶被她吹起了泡泡,看著方勤一臉嚴肅的模樣,林燕捂著右耳,「方勤,你跟我說句話。」


  她捂得嚴嚴實實的,這樣要是方勤跟她小聲說話她能聽見的話,她的耳朵大概就是真的好了。


  「還沒檢查呢,不著急。」扯下來林燕的手,方勤讓她繼續喝牛奶。他也陪著林燕喝了兩天牛奶了,也覺得膩歪的很,可是總得熬過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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