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奚辭看著站在鬼藤下的鬼王,忍不住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像是嘆息著說道:「郁天競,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郁齡有些焦躁,她也想問,外公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上次在烏莫村時,外公雖然也是身不由已,但至少前塵往事皆記得的,神智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現在看他,一雙眼睛是污濁的血紅色,已然認不出她的樣子,模樣也頗為兇狠,一身鬼氣翻滾著,好比那厲鬼,凶戾非常,隨時可能暴起攻擊。


  和他一比,蘇鸞確實顯得溫和多了,怨不得蘇鸞先前說不是對手。


  外公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直覺的,郁齡覺得和幕後那些將外公煉成鬼王的人有關,難不成是那什麼黑龍堂?


  一時間,郁齡心裡又有些後悔,沒有在離開s市后,繼續關注異聞組那邊的信息,也不知道那邊對於黑龍堂這個非政府的天師組織查得怎麼樣了。


  郁天競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看著他們,那雙眼睛非常污濁,像蒙上了一層紅色的陰霾,不若在烏莫村時的清明。他的神色陰冷僵硬,沒有絲毫的容情,開口道:【此地不是爾等該來之地,迅速離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外公……」


  郁齡正欲開口,奚辭將她掩到身後,和氣地問:「郁天競,你還記得什麼?」


  郁天競不語,雙目冷厲地看著他,握著長.槍的手極緊,確定這兩個是入侵者后,直接揮起長.槍.刺過來,銳利的槍頭遙遙地指向奚辭。


  他身後的鬼藤張牙舞爪地晃動著,彷彿示威一般將周圍的地面拍得啪啪作響,泥土翻飛,卻不敢冒然上前。這鬼藤仍記得昨晚就是這隻妖直接捏爆了它的一條鬼枝,鬼枝爆炸那種可怕的痛苦仍記得,所以本能地不敢攻擊。


  郁齡從奚辭身後探出頭,瞅著她外公,越看越難過,忍不住小聲問道:「奚辭,外公到底怎麼了?他認不得我們了?」


  奚辭嗯了一聲,說道:「看情況,他已經不記得前塵往事了。」


  雖然已經有猜測,但聽他這麼說,郁齡仍是很難過,抿了抿嘴,繼續問,「那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恢復?還能恢復么?」


  「難說,我對鬼類沒有什麼研究,這種事情可能要問天師才行,或許天師有辦法吧。」奚辭對她有問必答,說到這裡,不由得笑道,「看來這裡的事情不能善了了,郁齡,等會兒你小心一點。」


  郁齡應了一聲,心情非常低落。


  就在她心情低落時,突然外公已經手持長.槍.刺來,奚辭長臂一探摟著她後退。


  那一槍勢如破竹,威逼而來,鬼氣森然,凌厲非常。


  退到一個安全距離后,奚辭不再後退,徒手接住那槍頭。


  一妖一鬼,就這麼對峙起來。


  鬼藤見狀,終於不再安靜,那如髮絲般漆黑的黑色藤蔓如若有生命般揮舞起來,眼看就要趁機朝這兒抽來時,一陣叮鈴鈴的聲音響起。


  清脆的鈴聲有節奏地響起,朝著周圍蕩漾而去,帶著一種安撫天地的氣息,渡難解憂,將天地間混亂逆流的天地之氣撫順,連這漫山高野的鬼霎時間都消去了滿身戾氣,變得溫和許多。


  鬼藤頓了下,中間粗大的藤蔓中的那隻鬼眼不由自主地眯了幾分,連半空中懸著的那流血的屍體也慢慢地丟下來,不再吸食屍體上的鮮血。


  奚辭突然微微笑起來,眼睛瞬間從黑色變成了濃麗的紫,眼尾處紫色的脈絡蔓延,像一副妖嬈綻放的圖騰,一身妖骨錚錚,妖氣瀰漫而去,驅除了幾分森然鬼氣。


  他握住那桿槍頭,用力地推了過去。


  郁天競倒退而去,長.槍插.入地下,整整後退了五六米才停下來。血紅色的眼睛依然污濁不堪,盯著面前的妖,再次邁步朝前刺來。


  奚辭雙手一合,手中多了一把青銅長劍,錚的一聲攔下那柄長.槍的攻擊。


  郁齡嘴角翕動,默念著晦澀的咒語,不斷地驅動渡厄鈴,清脆的鈴聲在這山林間一遍遍地盪去,每轉動九個極數,就是一個周天,每一個周天過去,空氣便清明一分,陰氣也被逼退幾分。


  那鬼藤的鬼眼在渡厄鈴的鈴聲中慢慢地閉上,直到還有一絲縫隙時,鬼藤突然受到什麼刺激,發狂起來,巨大的身軀扭動著,那長長的藤蔓拍擊著周圍,所過之處,凡是周圍的鬼都被鬼藤捲起來。


  鬼藤黑乎乎的一坨身軀中,突然露出一個血紅色的大口,那些被藤蔓抓住的鬼,都被吸進這個血盆大口中。


  它正在進食。


  郁齡看得駭然,一時間弄不清哪裡出了錯誤,原本渡厄鈴已經可以安撫住它不讓它來搗亂,為什麼最後它又發狂了。


  鬼藤已經發狂了。


  鬼藤開始無差別地攻擊,一邊攻擊一邊進食,擋在郁齡面前的草人很忠實地守護著她的安危,可惜草人能力有限,並不能完全擋下,承受幾次鬼藤的拍擊后,身體就散了,重新變成姆指大的小草人。


  郁齡不斷地後退。


  奚辭一劍格外刺來的長.槍,抽身折回郁齡身邊,長劍揮去,斷下了鬼藤一條鬼枝,拉著她後退,離開鬼藤的攻擊範圍。


  一陣凄厲的慘嚎聲像魔音一樣灌耳。


  郁齡差點摔了,手上的動作也頓了下,聽到奚辭擋著那些鬼藤叫道:「郁齡,不要停。」


  她勉強站住,滿頭大汗地舞動著手中的渡厄鈴,鈴聲有節奏地持續著。


  這時,一支長.槍朝她的心口刺來。


  郁齡猛地抬頭,看向對面的鬼王,那槍頭在她心口前堪堪停下,槍上的紅纓不斷地顫動著。


  「外公。」


  郁齡朝他叫道,看向他的眼睛,他眼裡那些污濁的血紅色退去了許多,眼裡恢復一絲清明。


  【郁……齡……】郁天競困難地開口,一臉痛苦的神色。


  郁齡還來不及高興,又見那血紅色重新湧上,布滿了他的眼睛,長.槍就要再次刺出時,奚辭伸手一拍,將它拍開了,同時再次斬下一根朝這兒抽來的鬼藤。


  郁齡很快就發現,渡厄鈴的鈴聲似乎對外公產生很大的影響,能讓他眼睛的污濁血色退去幾分,恢復些許清明。只是她的能力有限,效果只有幾秒,很快又失去效用,不過縱使如此,已經讓郁齡看到了一份希望,就算累得滿頭大汗,她也沒有停下驅合渡厄鈴。


  鬼藤發狂的威力非常巨大,又有郁天競這個鬼王的戰力,一時間場面變得非常混亂。


  奚辭此時已經完全恢復成妖類的樣子,他顧忌著不想傷了郁天競,是以不敢真的動手,又要護著郁齡,不免有些束手束腳的。


  這時,郁齡也感覺到累得不行,原本有節奏的鈴聲慢慢地雜亂起來,聲音也跟著變小。


  奚辭看她一眼,發現她已經要達到極限了,乾脆收起長劍,一把扛著郁齡就跑。


  郁齡懵了下,手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外公怎麼辦?」郁齡一邊喘氣一邊問。


  「先看情況吧。」


  奚辭說著,一邊跑一邊在腦子裡琢磨著郁天競的變化。


  後頭追著一株巨大的鬼藤和一個鬼王。


  如果是普通人絕對跑不過鬼藤和鬼王,不過妖的速度一般非常快,又有得天獨厚的體魄,所以奚辭還算遊刃有餘。


  讓他苦惱的是,如何在不傷及郁天競的情況下,將那株覬覦郁齡的鬼藤給解決了。


  此時的情況,顯而易見,郁天競是守護這鬼藤的鬼王,如果想要消滅鬼藤,必須要過了郁天競這關,可偏偏他是郁齡的外公,而且還是受控於人,不能傷他太重。


  腦子千迴百轉,奚辭便決定先回峽谷口那邊,這裡的陰氣太重,又有一個聚陰陣,只要不離開,鬼藤和郁天競都可以源源不斷地補充陰氣,和他們繼續纏鬥毫無益處。


  不知跑了多久,突然見前面有一盞氣死風燈,像一個方向標般,奚辭加快了速度朝那兒跑去。


  漸漸接近時,就見手持著氣死風燈向這兒走來的婁悅。


  婁悅已在郁齡驅使渡厄鈴時就感覺到山中的天地之氣在變化,她先前為了救蘇鸞送出來的天師時花了一些時間,等將他的情況勉強穩住后,就直接和蘇鸞進來了。


  可惜就算有蘇鸞帶路,要平安走過鬼陣也要花時間。


  還沒走過鬼陣,就感覺到空氣中的變化,接著就看到已經變成妖的奚辭和郁齡往這兒來。


  婁悅看清楚他們後頭緊追不捨的鬼藤和戾氣兇狠的鬼王時,臉色微變,二話不說便抽出腰間的紅腰間上去,素手一揚,乾坤落下,素手朝那鬼藤點去。


  蘇鸞上前攔住郁天競。


  有這一人一鬼幫忙,奚辭不用再跑,將郁齡放下,丟了幾個草人在她身邊保護她,摸著她因為脫力而有些煞白的臉,柔聲道:「你休息一會兒,我去對付它。」


  郁齡來不及回答,就見奚辭已經手持青銅長劍加入戰鬥。


  先前長時間使用渡厄鈴,十分消耗體力,甚至讓她感覺到腦仁都有些脹疼。


  她不太明白自己這種反應,畢竟她不是天師,天師使用法器時,一般要消耗的是本身的法力,而她驅使渡厄鈴是配合著外公教給她的咒語,感覺消耗的反而是身體里的某樣東西一樣。


  就像是……生命力?


  她心中微跳,不敢再繼續深想,忙認真地看著前面的戰鬥。


  有蘇鸞和婁悅加入,他們確實輕鬆許多,只是沿途中的那些鬼都被鬼藤抓來當食物了,吃得越多,它的氣息越強大,好處是現在沒有那些被鬼藤豢養的鬼來前後夾擊搗亂,壞處是鬼藤越來越難對付了。


  「奚展王,請幫我拖一下這株鬼藤,我想渡了它。」婁悅叫道。


  奚辭看了郁天競一眼,應了一聲「可以」。


  揮劍格開那柄長.槍,奚辭讓蘇鸞儘可能地絆住郁天競,抽身回援。


  他踩著那些鬼藤揮舞在半空中的鬼枝,拾級而上,整個人就像踏在半空中,長發飛舞,張狂妖冶,就算是凌厲的殺招,依然給人一種窒息般的美感。


  妖一向有著蠱惑人心的皮相,這隻妖猶其美麗。


  郁齡看得有些目眩神迷,半晌才僵硬地移開他的臉,不再關注那張臉。


  奚辭很快便來到鬼藤面前,一劍朝鬼藤的鬼眼刺去。


  鬼藤發現他的目的,尖叫一聲,轉身就逃,可惜它的速度不夠快,那把削鐵如泥的青銅劍已經劃破了鬼眼的眼皮,傷著了眼睛,汩汩的血淚流下。


  郁天競與蘇鸞是王不見王,可惜比起郁天競來,蘇鸞就像家養的貓一樣,比不得野貓兇悍。郁天競發現鬼藤的情況,長.槍耍了個虛招,幻出一個虛影,接著蘇鸞被那長.□□中胸口,整個胸口瞬間都變成一片焦黑色,往後倒去。


  郁天競得手后,回身去攔下奚辭。


  郁齡看得心中一顫,顧不得累,忙站了起來,再次驅動渡厄鈴,清脆的鈴聲再次響徹天地,驅散陰霾,渡去厄難。


  郁天競抓著長.槍的手頓了下,忽地從半空中跌下來。


  剛雙腿著地,他復又躍了起來,朝著奚辭而去。


  郁齡心中一緊,咬緊嘴唇,繼續驅動渡厄鈴,然後就看到她外公清醒時從半空中摔下來,然後又繼續朝著鬼藤邁進,然後又清醒,又邁進……


  這持續不斷地在清醒與渾噩中交織,使得他非常痛苦,那僵硬的臉上已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一雙眼睛流下血淚。


  這時,奚辭已經一劍刺破了鬼藤的那隻鬼眼。


  那隻鬼眼是鬼藤通靈之處,也是它的弱點,此時被一劍捅破,對它的傷害比斷肢更厲害,鬼藤的氣息漸漸地變得虛弱起來。


  趁著這個機會,婁悅一把將那條腰帶拋到上空中,紅色的腰帶幻化成一條紅色的匹練蔓延而去,所過之處,染紅了漆黑的天幕,像一縷明凈的紅光,整個世界變成了炫目的鮮紅色,接著這鮮紅色又幻化成一副玄奧乾坤圖。


  「乾、坤、元、陣、誅邪!」


  婁悅清叱一聲,素手點去。


  那纖纖素手間彷彿有無數的玄奧之秘鋪漫而去,霎那間整個天地風雲驟變,紅色的天空之下,所有人都顯得如此渺小,那鬼藤終於不再垂死掙扎,被一片紅光覆蓋,漸漸地化為虛影,在虛虛實實中變幻,直到整個枝幹都干扁下來,嘭的一聲,化為一縷清煙消散在天地之間。


  那些清煙之中,突地有無數的鬼魂掙脫開來。


  這些鬼魂都是先前鬼藤吞食的鬼,不過現在它們只剩下三魂七魄,一身的道行已經被鬼藤煉化完了。


  這些沒有了道行的鬼魂像遊魂一樣,已然沒了生前的記憶,迷茫地在周圍徘徊。


  婁悅隨即燃起幾支引魂香,讓那引魂香的青煙帶領這些鬼魂朝那陰遭地府而去。


  解決鬼藤后,天地之氣為之清明,然則婁悅卻沒有放鬆,轉身看向和奚辭纏鬥在一起的鬼王。


  她抽出頭髮上的峨眉刺,往手上一抹,峨眉刺沾了血后,兩根峨眉刺紅光大熾,縴手一揚,便朝郁天競眉心而去。


  郁齡大駭,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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