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心病無醫
未老大夫本就無心隱瞞自己的過錯,所以很快的他便把開錯了藥方的事說了出去,並公開道歉。更在眾人麵前發誓再也不行醫,這事一傳出去,本就毀譽參半,百姓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正巧那幾日容衡微服私訪會京,時值宮門已關閉,又不想驚動別人,便在鳳城之中尋了一間客棧住下。又因為連日趕路頗為疲勞,竟然染上了鳳城之中盛行的風寒。
這大半夜的,瑤心親自出去抓藥。
深更半夜,沒關門的藥鋪也隻有濟世堂一家,瑤心自然聽過這濟世堂的大名,所以毫不猶豫的就替容衡領了未老大夫的藥。
服藥開始還好,隻是後半夜越來越嚴重,瑤心無奈隻得待宮門大開便和容衡立刻回宮。這一病,竟然就是三天。
這三天,正是濟世堂在鳳城之中岌岌可危的三天。
本以為這就是最大的懲罰了,可不想事情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嚴重。
容衡風寒久治不愈,太醫院的禦醫自然心急如焚。可太醫院的又豈是泛泛之輩,很快就發現了導致容衡久病不愈的原因。
而濟世堂未老大夫開錯的藥,正和皇上服食的是同樣的藥,這消息一經證實,便不脛而走。很快朝中文武百官都知道了,而且對此頗有微詞,
就在三日之後,濟世堂第一次接到了聖旨,稱皇上服了濟世堂治風寒的藥病情加重,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這給皇上用錯藥,他們想都不敢想。
索性容衡也並未動怒,隻不過朝中大臣對此頗為在意,竟然有人聯名上書要求嚴懲濟世堂。正值城中百姓也對濟世堂的信譽存在疑慮,若不罰濟世堂,恐怕難以服眾。
於是容衡下令但凡濟世堂的後人,不得入宮為醫。
這許多人都知道未老大夫這一生就隻有一個願望,便是能進入皇宮,踏入太醫院。這處罰,對他來說可謂是最嚴酷的處罰,簡直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雖然朝中許多大臣對這處罰頗為不滿,不過容衡已經下令,便隻能如此。
未家因此才撿回了一百多條人命,可卻也失去了一個醫者畢生追求的夢想,也說不清到底是福還是禍了。
未岐兩歲的時候,未老大夫已經遲暮之年,他總是喜歡抱著未岐說著當麵自己治病救人麽事。每每說到入宮為醫,未老大夫總是老淚縱橫。
那時的未岐還小,可他卻知道那個美好而遙遠的夢是爺爺畢生的追究。即便是到了離開這人世的那一刻,那個夢仍舊沒有停止過。
未岐從小便天資聰穎,在醫術的造詣甚至超過了他的父親和爺爺,以至於說到濟世堂。大家可能不知道未大夫是何許人也,可卻不會不知道未岐大夫那出神入化的醫術。
入宮為醫對未家來說本來已經不可能了,可卻奇跡般的出現了轉機。那一年,瑤心皇後有孕,不久之後誕下鸞鳳公主,容衡龍顏大悅,大赦天下。
也廢除了未家後人不得入宮為醫的禁令,這才有了未家今日準備入宮考取太醫院禦醫一職的事。
可好事多磨,就在離二十年一次的太醫考試不久之前,未大夫為了一病人入山采藥。偶然間發現一百年難得一遇的珍貴藥材,心下大喜,便放下藥簍攀爬斷壁。
卻不想失足落下,導致多處骨折,身受重傷。
無奈之下隻有未岐代父參見太醫院的考試,為了讓未岐能安心考試,未大夫特意選了木桃鎮這清幽靈秀的地方讓未岐專心研讀醫書。
不久之後便是太醫院考試,未岐快要離開木桃鎮,卻在這個時候遇到了前去看病的殿雙。看出殿雙並非普通病症,未岐便想試上一試。
“姑娘,得罪了。”
“嗯。”
未岐拿出絹絲放在殿雙手上,伸手過去診脈。未岐原以為殿雙的病症隻是有些嚴重,卻不想如此詭異。
從他被允許看診以來,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脈象,似亂非亂,似整非整。
“如何?”
看未岐久久不語,殿雙開口詢問,她心中也非常忐忑,深怕在這個節骨眼上又出什麽事。可她卻不能不知道現在自己到底如何,這才瞞著樓淵一個人偷偷的過來。
“姑娘……”未岐麵色凝重,“敢問姑娘是否受過內傷?”
“嗯。”
難道是傷勢惡化?那為何她感覺不出來。
“姑娘不必擔心,你的傷已無大礙。”
“那為何……”
“哎……”未岐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姑娘的病在下無能為力。不止在下,恐怕是這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夫,也治不了姑娘的病。”
“大夫何出此言?”
“姑娘所患,乃是心病。”
“心病……麽?”
“心病難醫,未岐隻是個凡夫俗子,沒有那般通天徹底的本事。”
“多謝大夫。”
殿雙放下一錠金子轉身便離開了,未岐還來不及叫住,便已經看不見人。等他拿起桌上的金子追出去的時候,殿雙早就不見了蹤影。
本來無法醫治病患便是他的不是,怎麽還能收那診金。
卻看這來來往往的大街上,始終尋不到那位姑娘的蹤影,未岐思慮再三,最終收起了那一錠金子。想著等到什麽時候再遇到那位姑娘,一定要將金子還給她。
感覺風在耳畔疾馳,吹得臉頰有些許疼痛,可她卻一點也不在意。
她原以為那些已經是夢了,她已經忘記了,卻不想她卻記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即便在別人麵前如何偽裝堅強。那午夜夢回,一次次的驚醒,卻怎麽也騙不了自己,她終究還是懦弱的。
自我封閉嗎?這還真是可悲又可笑的啊。
憑借輕功疾馳在屋頂之上,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他們的表情各不相同,神態各異。明明是那麽普通的,殿雙卻覺得如此特別,特別到她一想到自己會這樣的時候竟然覺得很幸福。
隻不過她很清楚,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本就鬱結於心不得舒緩,這下又強行運功,殿雙絕對覺得有些頭疼。幾番搖晃便不得不停了下來,在看周圍,已經出了木桃鎮,這是那條他們來時看到的河。
殿雙扶著河邊的柳樹坐了下來,緩了緩那暈頭轉向的感覺,聽著近在咫尺的河水緩緩流動的聲音,殿雙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咳咳……噗……”
一口鮮血噴出來,血滴落在她麵前的水草上,大部分的落到了水裏,他們在河水裏搖曳飄遊。聚聚散散,最後隨著東流的河水流走,然後慢慢的和河水混為一體,在也看不見半點血跡。
甚至連血腥味都不曾留下,就這麽走的幹幹淨淨。
“嗬嗬……”
殿雙看著這一幕,顧不上擦掉嘴角的血跡,就笑了出來。
四娘冷眼看著跪在她麵前瑟瑟發抖的小綠,那冰冷的目光好像會吃人的毒蛇猛獸。小綠即便是害怕的發抖,卻也是一動不敢動。
“什麽!風夫人不見了?”
“是。”
“你在給我說一遍。”
“回……回四娘,奴婢隻是去了一趟茅房,回來……便不見……不見了風夫人。”
“啪……”
“混賬。”
四娘狠狠地抽了小綠一個耳光,用力得小綠那一半的臉立刻腫了起來,嘴角流出鮮血,可小綠顧不得這麽多,忍著錐心的疼痛又爬起來跪好。
“四娘息怒,四娘息怒,奴婢已經派人去找風夫人了,相信很快就會找到的。”
“最好找到風夫人,否則……”
“奴婢這就去,這就去找。”
她手裏唯一能和他談判的就是她,如果她不在了,四娘不敢想象那個冷傲的男人會怎麽樣。
她沈四娘也算識人無數,第一次見到他,她就知道這個男人非池中之物,雖然他全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氣息。危險的像蟄伏在森林之中的野獸,也許下一刻就會死在他的利爪之下。
可四娘還是忍不住喜歡上了,而且越看樓淵越喜歡,到現在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冷漠孤高的男人。
也就隻有這樣強大傲然的男子,才配得上做她沈四娘的男人。
隻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始終都不看她一眼,在他的眼中,甚至是他的心裏,就隻有那個美的驚心動魄的女子。那也是他的女人,那個叫瑤雙的人。
雖然她是她最大的阻礙,可沈四娘卻不敢把她怎麽樣。如果說還有什麽能入得了這個男人的眼,那就隻有和瑤雙有關係的事了。
所以她留下瑤雙,囚禁於她,企圖以此威脅風子陌。事實也證明,她的辦法的確行之有效
“嘭……”
沈四娘還未從殿雙消失的事情中醒過來,就看到門被狠狠地踢開,樓淵就這麽出現在她的麵前。那眼神,如此凶險,充滿了殺意。
四娘甚至忘記了阻攔,等到樓淵走遠之後,她才反應過來,立刻提著裙子追了過去。
“雙兒!”
誰知道聽到殿雙不見了之後,樓淵恨不得殺了那個可惡的女人,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絲殘存的理智,沈四娘此刻恐怕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你回來了?”
“嗯。你去哪兒了?”
“我?一直在屋裏睡覺啊,倒是你,那麽久沒回來,我以為……”
“別胡思亂想,我沒事。”
“嗯。”
看著兩人在她麵前如此的親密,甚至從來都沒看到她一樣,四娘恨得牙癢癢,臉上精心描繪的妝容,此刻也顯得恐怖。不過不管她再怎麽震怒,這時候也隻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