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日斬
青玄在湯谷待了好幾日,早已被青離感應了多次召喚她回蓬萊,一直不放心才沒急著離開。
今早又如往常一樣蹲在不合關的山峰上守著,心裡早已感應到了青離的怒火,正焦急著呢,就見天邊一抹通紅的獸影迅速飛來,背上馱著白衣黑髮的少女。
「你終於回來了!」青玄一下站了起來:「再不回來我可要被青離捉回去了……嗯?你的臉色怎麼不大好?」
風衷落在山峰上,沖她笑了笑:「沒什麼,這裡有我,蓬萊有事你便先回去吧。」
青玄點點頭,招來雲頭,剛躍上去,又聽風衷道:「回去后就說對我的事一無所知,青離應該會問你借血的事。」
她怔了怔,點點頭:「我知道了。」
風衷與她道別,直到目送著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往山谷里飛去。
柵欄院里的婦人們在忙著晾曬海水做鹽,男人們好像都出去了,風衷走了一半收住了腳,轉頭回了自己的木屋。
推開小門,裡面收拾的齊齊整整,肯定是明夷每日來做的。她倚著木牆坐下,闔目養神。
無妨,凡事總有轉機,她從來不會把事情往絕境里想。
窮奇變作幼崽守在門口,怏怏地沒什麼精神,直到嗅到柵欄院里食物的香氣才爬了起來,一溜煙朝那邊跑了過去。
院子里的人一看到它便像是炸開了鍋,明夷不出片刻就端了吃的小跑到了風衷的木屋外,敲了敲門:「神女,你回來了嗎?」
「嗯。」風衷應了一聲,頓了頓又添了一句:「我沒事,你們放心。」
「那太好了!」明夷聽出她聲音疲憊,沒再叫門,走來窗邊伸頭看了一眼,果然見她倚著牆閉著眼,臉色蒼白不說,眼下還殘餘著血跡,不免心中驚惶,還得遮掩下去,捧著碗放在了窗台上,聲音柔了許多:「神女餓了就吃點東西,好生休息吧。」
「好。」風衷歪過頭快要睡去,不忘叮囑一句:「近來少在外走動,我現在虛弱,你們要提防外人趁虛而入。」
「嗯!」明夷匆匆回柵欄院里安排去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深夜,風衷覺得有些寒冷,陡然驚醒過來,接著便感覺到了腹中飢餓,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起身走去窗檯,端起碗很快就將裡面的東西吃得一乾二淨。
窮奇趴在門口「噗嗤」低哼,調子似與往常不同,風衷朝它望了一眼:「怎麼了?」
「嗤!噗噗嗤!」窮奇爬起來走到她跟前,在她衣擺上蹭了蹭。
風衷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背,覺得它身上很是冰涼,再摸摸自己身上,也是冷颼颼的,才醒過來時還以為是天黑了的緣故,此時再細細感受,分明四周都是陰寒氣息,好似一下墜入了冬日。
她將窮奇抱在懷裡捂了捂,它似乎好受些了,竄下地跑到門口,爪子扒著門合了起來。
風衷本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這下它又不想讓自己出去,更是坐實了她的猜測。
她走去門口將它抱了回來,放在獸皮上包裹好,還是開門走了出去。
無星無月,四下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風衷撐著龍桑杖一步一步走得輕緩小心,眼神四下掃視,直到柵欄院外停下了腳步。
院內安寧,但這安寧不知能維持多久。她豎起龍桑杖,席地而坐,守在院外。
夜色濃黑如漿,越來越沉,已經到了第一縷晨光衝破這黑暗的關口,逢魔時刻到了,她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簇一簇亮起了幽藍鬼火,猶如十里長燈,映照著從遠處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身影。凄白的長袍,霜雪的白髮,像是鬼魅又如同浮影,每一步輕無聲響,卻又沉穩有力。周遭的氣勢變了,沉悶壓抑,透露著絕望,壓制著微弱的生氣。
「果然,如我所料,你沒能登仙。」郁途一直走到了跟前,離她僅僅幾步之遙。
風衷看著他,他的傷竟然好了,又恢復到了強盛之態,而她現在卻正當虛弱。
風衷覺得他與以往大不一樣了,上次能趁機冒充塗山氏進谷,這次又如此及時地緊跟而至,彷彿早已掌控著湯谷的一舉一動一般。
郁途往她身後看了一眼:「事到如今你已經沒有必要再護著他們了,反正都是要隨我一起下冥府的。」
風衷冷笑:「天就快亮了,我現在就算贏不了你,也能拖到太陽升起之時,你經得住消耗?」
郁途朝她走近一步,幽幽笑了起來:「天已經亮了。」
風衷一怔,抬頭望向上空,依然暗無天日,卻能感覺到晨間的海風吹了過來,頓時心中一沉。
所謂此消彼長,生死二神之間也是如此,她的虛弱無法助長生氣,郁途的氣勢便會失去壓制,達到巔峰。
「你要動手便動手吧,不用多費口舌。」風衷握住龍桑杖,手腕一轉,生氣震開他幾步。
柵欄院里傳出響動,幾支火把亮了起來,明夷帶著人衝到院門邊:「神女!」
風衷道:「不要出來,守好你們的家。」
明夷轉頭吩咐全部拿起武器,細細看向神女對面的白影子,只被他盯了一眼便覺渾身發寒,分外的不舒服。
「凡人能守住自己的家?」郁途笑了一聲:「這人間已經沒有容納凡人的地方了,天界也不會管你們,能庇護你們的唯有我,何不俯首稱臣?」
風衷站起身來,拔出龍桑杖,「你說得對,凡間無法依靠天界庇護了,但也絕不會依靠冥界。」她側頭喊了一聲:「明夷!」
明夷精神一振:「在。」
「從今日起,凡間今後不依靠天界,也不依靠冥府,獨立於三界之外,凡人只靠自己,你便是人皇。」
「人皇?」明夷愣住了。
郁途彷彿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就憑這八個凡人?就算自立為人皇,也做不到像當初的伏羲一樣領著凡人崛起,凡人如何靠自己?」
明夷被這話激出了不甘,將火把遞給身後的婦人,叫她們舉好為大家照明,下令男人們隨自己拉弓待命。
是神又如何,他們這一千多年來早已忘記了神仙給過他們什麼庇護,就算是神女,也是凡人之軀,凡人就該靠自己!她咬了咬牙,盯著風衷的背影:「神女既然立了我為人皇,那我就接受了。」
乘雷搶先高喝了一聲:「人皇!」
大家雖然還有不明白意思的,但也跟著高呼起來:「人皇!人皇!」
聲音倏然終止,郁途只是稍稍抬了抬手,他們便如同墜入了冰窟,凍得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渾身沒入一陣一陣刺骨的陰寒。
窮奇怒吼著沖了過來,從背後撲向郁途,卻根本未能接近,憑空一頭撞在了結界上面,彈出一陣幽藍微光,接著是衝天的陰氣,將它掀開。
風衷終於明白郁途為何獨自前來,他已經不需要任何幫手,準備充分,志在必得。
「螻蟻終究是螻蟻,我就讓你們看看,人皇是如何永絕人間的。」
凡人們更加覺得寒冷了,但頃刻間又有團團生氣包裹而來,寒氣褪去,順著院外神女的龍桑杖引出。
「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當年護佑人皇的女媧之力。」風衷的指尖在龍桑杖上重重一劃,指尖鮮血點在眉心,橫杖身前,豎指閉目,輕念口訣。
衝天的靈氣從她眉心裡溢出,纏繞盤卷在她周身,赫然化為蛇尾,一圈一圈往上直達她頭頂,顯露了上半段人身的形態,浮在她背後龐然守護。
郁途被生生震退,摔出去很遠,柵欄院里的凡人也都驚呆了,甚至有人下意識地跪了下來。
上方沉沉黑暗被靈氣沖開,露出了一片透白的天光,風衷站在這片天光里,眉心殷紅一點,臉色蒼白晦暗,卻神色凜凜,傲然不可侵犯。
郁途遠遠站了起來:「女媧之力是你最後的鎮命術,你為了他們連這個都用了。」
「至少你今後都動不了他們了。」背後靈氣呼嘯而出,鑽入了凡人們勃頸上的補天石里,風衷身軀一軟,拄著龍桑杖穩住身形,而後提了衣擺,慢條斯理地坐在了地上,冷冷地看著郁途。
頭頂的天光越來越亮,郁途攜著黑暗朝她走了過來。
許多神仙都有鎮命術,是最終以己身為代價的攻擊術法,也就是最後一招。風衷作為種神,鎮命術便是精血中蘊含的女媧之力。如今她將這最後的靈力都用來護住了凡人,他的確是動不了凡人們了,但沒了這最後的倚仗,也意味著她大限將至了。
他陰沉沉的聲音割裂黑暗,帶著絲饜足:「我終於可以放心地碰你了。」
明夷領著凡人們衝出院來護衛神女,周身攜帶的靈力直撞過來,郁途收手,往後疾退避開,驟然消失無蹤。幾乎只在瞬間,風衷的腳下裂開了森森冥府入口,在陽光照下來之前,她倏然沉入了地底。
一群人慌亂地撲過去,那裡已經合攏恢復如初,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風衷又一次摔在那座弔橋前,這次卻是魂魄連同肉身一起,來的還是真正的冥府。
法寶可以勉強維持些靈力,她將藍玉瓶取出來托在手裡,另一手撐著龍桑杖站起身,立在弔橋邊望過去,忽然笑了起來:「原來當初元虛界里的預示是這一幕。」
有些事就算是註定的她也要去闖一闖,死才是追求生最大的心魔,就算無法戰勝死,也要留下生的希望,那才是真正克服心魔。
她一手托著藍玉瓶,一手持著龍桑杖,踏上了弔橋。橋身微微搖晃,盡頭裡走出了郁途,朝她伸出手來,嘴角帶著極其清淡的笑,像是生生擠出來的。
三界之內的生靈沒有敢妄動鎮命術的,有的是臨死不甘的最後一搏,有的終其一生也不會用出來,只有她會毫無保留地為了幾個螻蟻用出來。
在他眼裡這是愚蠢至極的做法,但這才是風衷,才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卻只惦念著凡塵安穩的上古種神,反倒覺得正常了。
風衷到了他跟前,僅存的一絲靈力在法寶周圍繚繞,但對郁途而言根本沒有威脅,他攬著風衷的腰時,她眉眼森冷卻也無力阻止了。
幽幽鬼火在兩側浮動,照亮了前路,郁途擁著她緩緩前行。走完弔橋,穿過黑暗,行走了很久,幽藍鬼火映照出前方森森沉沉的朱木大門,像是巨獸張口。郁途摟著她邁腳進去,裡面是冥府的正殿。
空曠的正殿里除去幾根高大的圓柱之外,就只有一張冥神處理事務的桌案。桌案後方豎著一扇高大的屏風,上面雕刻著上古蠻荒時期三界混亂的場景,這混亂最終因為天地人三界分治而歸為安寧,而這也正是設立冥府的意義所在。
生不該接觸死,也不能接觸死,但她現在卻身在冥府,多麼可笑。
繞過那巨大的屏風,後面布著結界,郁途抬手一揮,領著她穿了過去,猶如一頭扎進了森幽的潭水,裡面是陰寒昏暗的山道,不知走了過久才走完,到了山腹一般的深處,眼前忽然明亮了許多。
地上流淌著一條河水,穿山而過,那是忘川河,頭頂上方有什麼照著,河水在這光亮下泛著藍幽幽的光。
「你看那是什麼?」郁途抬手指了一下上方。
風衷抬眼望去,山洞頂上懸著一面平整光滑的銅鏡,發出暈黃的光亮,照著她蒼白的臉。
光暈一盪,裡面露出了人間的場景,湯谷不合關的山谷之內,柵欄院前,凡人們在焦急地呼喚著她。
「這是懸鏡?」
郁途輕輕笑了,「沒錯,天界的懸鏡已經沒用了,我的神力已經足以在冥府中撐起一面新的懸鏡,現在已經能照出湯谷情形,很快便是整個人間,最終是天界,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執掌三界了。」
風衷渾身發冷,不只是因為身在冥府的緣故,更因為此刻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
郁途見她一直盯著懸鏡,沉沉笑了一聲,一手攬著她,一手凝起二指指著懸鏡,立時一股藍幽幽的水流自他身後的忘川河中被引來,往鏡中而去。
風衷想攔住他已經來不及:「你想幹什麼?」
「斷了你的念想。」
鏡中剛剛恢復正常的天色又暗了下來,好似要下雨了一般。正在四下搜尋著風衷的凡人們從各個方向聚集回山谷中,齊齊搖頭,一無所獲。忽然他們的頭頂真的下起了雨,他們震驚無比,高聲呼喊,興奮難言,有的甚至還跑回去拿了器皿出來裝水。
脖頸間補天石里的靈力倏然衝出來捲走了那陣雨,烏雲散開,重新露出了日頭,凡人們轉著頭四下張望,直到抬著手再也感受不到雨了才失望地垂下了手。
「算了,也許以後還會下的。」明夷擺擺手,將弓箭背在肩頭,看了看大家,忽然茫然地問了一句:「我們一直在山谷里轉來轉去做什麼?」
大家面面相覷,斬賀皺著眉望了望四周:「好像我們是出來找人的。」
「對對,好像是找人……」乘雷撓著頭想了想,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怪了,我們要找誰啊?」
明夷伸指將眼前的人都清點了一遍,八個人不多不少:「不少人啊,回去吧,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哦……」大家都轉頭往柵欄院里走,只有斬賀還在盯著周圍古怪地看來看去:「找誰來著?」
「走吧。」明夷喚他。
斬賀抓了抓脖子,轉頭跟去了她背後。
懸鏡中的景象隱去,恢復了暈黃,照出風衷冷冷的雙眼,郁途的手就緊緊扣在她腰間。
「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會記得有過一個相助過他們的神女,曾經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已被遺忘了。」
風衷用力拂開他摟著自己的手,拄著龍桑杖支撐住身軀不倒:「那又如何,忘了就忘了,我並不需要他們謹記。」
郁途抬手,掌心多了一隻玉盞,裡面盛著幽藍的忘川河水,他貼至風衷身後,扣她在懷裡,端著玉盞送去她唇邊:「你也該將人間的事忘了,將你身為種神的責任也忘了。」
風衷緊緊抿著唇,提起靈力推開了他的手,玉盞摔落碎了一地,她自己也跌坐在地。
「都到這時候了,你又何苦堅持?」這點靈力對郁途而言根本如同蚍蜉撼樹,他走過來,抬了抬手,風衷手裡的藍玉瓶和龍桑杖便從她手中震開滾去了角落裡,像是最普通的兩樣物事,已經絲毫沒有威脅。
他將風衷打橫抱起,看了一眼懸鏡:「這真是期盼已久的一幕。」
風衷朝懸鏡瞥了一眼,裡面映出了她的容貌,竟然是成年之態。
郁途貼著她的側臉,成年模樣的風衷螓首蛾眉,髮絲如雲,體態婀娜,不笑不言卻風情萬種,在鏡中看來正躺在他的懷中。他閉著眼低下頭,貼在她頸邊,呼吸冰涼,漸漸混合了情.欲的氣息。
「終於讓我等到這一日。」
風衷被放了下來,身下變成了柔軟的床榻,輕紗垂幔,唯有那面懸鏡還高懸在頂,薄涼的照著她無力橫陳的身軀。
郁途除去了白袍,身影隔著紗帳如同雪壓的一枝瘦竹,拖著雪白的長發拂帳而入,覆在了她身上,指尖摩挲著她的臉頰。
風衷依然緊盯著那面懸鏡,隔著紗帳看鏡中景象曖昧旖旎,她卻看出了混亂。
生與死如同白天與黑夜,交替輪序,各行其道,不可接觸。凡人畏懼死而嚮往生,如同不喜黑暗嚮往光明,所以郁途接觸她便會不適,但他偏要打亂這秩序。
一旦開了頭,以後會越來越混亂,最終整個三界都失去秩序,如同那面屏風上刻畫的一樣。
「你不反抗了?」郁途的唇貼在她頸邊,眼中不見了幽藍的鬼火,此時如同一個普通的男人,*便是掌控力的源頭。
風衷不答,他的手指伸入她的衣襟,剛剛要觸碰到她的肌膚,風衷的懷間陡然竄出一股靈力,毫無防備之下震開他摔落在地。
風衷迅速跳下了床榻,伸手出去,角落裡的藍玉瓶和龍桑杖飛回到了她的掌中。
凝聚到此時才終於又集聚起一點靈力來,龍桑杖豎在眼前,藤蔓蔓延出去,重重鑽入懸鏡。
郁途此時對她的輕視是最好的機會,一旦他卸下防備,她便會抓住任何一個機會反擊。
「咔咔咔」幾聲碎裂響聲,懸鏡裂開,倏然間山腹中昏暗下來。
所有靈力都耗空了,風衷拄著龍桑杖半跪在地上喘息,看到郁途正朝她走來,眼中又浮出了幽幽的鬼火。
「懸鏡沒有了,我只能重頭再來了,不過能完全得到你,倒也值得。」
「那可未必。」風衷忽然沖他笑了起來,盤腿坐下,左手托著藍玉瓶,右手持著龍桑杖,重重插入地下山石,藤蔓滋生而出,目標卻是指向她自己。
一圈一圈的藤蔓不同於往常的青綠之色,反而是沉沉墨黑,粗壯盤繞於她周身。
郁途倏然掠了過來,卻被藤蔓掃開,他的眼中幽光大盛:「你就如此嫌惡我,寧願自我封印也不讓我碰你!」
迎著他憤怒的雙眼,風衷闔上了眼睛,封印術無論是對別人施加還是對自己,一旦施出便無法中斷,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反而歸於鎮定安寧。
心魔已除,登仙或是為人都已無所謂,她已經儘力,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再見曦光一面……
陡然一陣巨響,震蕩在冥府。
曦光持著長鞭從郎朗白日之沖入了陰暗的地下,一路踏入正殿,身形如風。
他就知道不能離開風衷半步,到達湯谷時一切都變了,凡人們已經忘了發生過什麼,只有窮奇清楚來龍去脈。
就算窮奇不清楚他自己也有數,能這麼做的唯有郁途。
屏風後方走出了郁途的身影,長長的白髮在身後拖曳無聲:「東君?」
曦光手中一緊,長鞭如蛇輕游:「風衷呢?」
郁途冷笑:「原來我一直想揪出來的幫手就是你,這麼久了,沒想到遮掩最好的不是我,而是你這個看似懶散平庸的東君。」
曦光眉眼森寒,視線四下逡巡:「我問你風衷呢?」
郁途嘴角的笑漸漸陰森,直至憤恨,四周溢出幽幽煞氣:「就在這冥府,但你永遠也別想帶走她。」
殿中忽而捲起了狂風,煞氣被席捲著散在外圍。風口當中的曦光黑衣鼓袖獵獵有聲,烏髮張揚恣意飛舞,手中的長鞭指向上方,一點金芒亮起,浮在沉沉黑暗當中,九天仙神皎然色,如今盛怒如魔。
「那我就劈開這冥府。」
郁途的臉色沉了下來:「你知道這是何等重罪?你敢?」
「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曦光的長鞭重重甩了出去,金芒閃耀,撕裂了黑暗,強烈的日光照了下來,如利刃一般迅疾猛烈地一刀,切開了正殿,蔓延去無邊無際的盡頭。
郁途抬袖遮住自己,迅速退隱不見。冥府中的樓閣坍塌,地獄崩裂,傳出了震天的哀嚎,無數亡魂在日光下灰飛煙滅。
曦光踏著日光大步往前,結界毀壞,山腹裂開,忘川河水也行將乾涸,黑色藤蔓包裹的封印安靜地躺在山石之間,一尺來高,形如種子。
他不敢置信,踉蹌到了跟前,手撫著封印:「小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