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匯州玉成
雖然這一段時間和樂軍的接觸很多，但是莫一凡還從來沒有來過他的金海岸洗浴中心。很多的洗浴中心要麼是租用一家賓館的部分樓層，要麼就是賓館的一部分。
樂軍的金海岸洗浴中心卻不是這樣，獨門獨戶豎立在繁華的街頭。跟在樂軍身後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大廳，莫一凡瞟了一眼洗浴的價目表。上面的價位換算公道，一看就是針對平民的一家洗浴場所。看來樂軍採用的是薄利多銷的方式。
和莫一凡平排走進電梯的李鋒卻不認同莫一凡的觀點，「平民的價格，只是為樂老闆聚聚人氣罷了。真正能讓樂老闆賺錢的東西，絕對不什麼薄利多銷。」
李鋒的話，在莫一凡走出電梯后得到了印證。三樓的布局和裝潢讓莫一凡看不出來是一家洗浴中心，更像是一家賓館。三樓吧台里的服務員看到有人上來，連忙迎了出來。
「開兩件浴室。帶這兩位先生去洗浴。我在一號按摩室等他們。」樂軍給服務員下達著命令。
莫一凡被服務員帶進了一間客房，客房裡面放著一張巨大的沙發。服務員打開門后的一個柜子拿出一套短衣短褲放在沙發上，說道：「老闆，你先休息一下。服務員一會就過來。」
莫一凡好奇地推開客房中的那扇小門，裡面有一個潔白的浴盆，還沒有水。浴盆的外面是一張大眾浴池常見的搓澡床。莫一凡還沒有猜到這單獨的浴室和大眾浴室的區別時，身後傳來了甜美的聲音——「先生，我是078號服務員。歡迎你的光臨！」
一個相貌青春，身著短旗袍的女孩站在門口。莫一凡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開口。那女孩似乎看出了莫一凡的窘態，小聲問道：「我為您服務可以嗎？」莫一凡點點頭。女孩轉身把門鎖上，拿出一個一次性的杯子從角落裡的飲水機接出一杯水，放在茶几上，「先生，你先喝口水，休息一下。我馬上為你準備洗澡水。」
較好的臉龐和強大的好奇心，讓莫一凡很聽話地坐在了沙發上，看著女孩走進浴室的背影，點起一根煙，掩飾著第一次享受這樣服務的緊張。透過大開的浴室門，他能看到女孩彎著腰，認真地在清洗著浴池。
「鴛鴦浴」是莫一凡在一根煙這后想到的自己將要面臨的服務內容。得到這個結論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出現的是常小敏的那張迷人的笑臉。
「你出去吧！」這句話幾乎要從站起來的莫一凡嘴裡吐出來，卻被另一個念頭壓住：樂軍真的就是，他所了解的一個沒有站隊的、在黑夜混飯吃的小幫會的老闆？
莫一凡拿出兜里的硬幣在手中擺弄著，又重新坐到了沙發上。「女人和小孩可以粗心大意，但是男人不行。」莫一凡默念起教父的這句台詞。
兩個小時后，莫一凡帶著滿意地笑容踏進了一號按摩室。樂軍和李鋒已經躺在那裡享受著按摩。莫一凡叼著煙，坐在唯一空著的床上，「謝謝，樂哥的款待了。」
樂軍抬頭看了莫一凡一眼，「莫老弟，可還滿意？」莫一凡沒有回答，往床上一躺，眼睛看著天花板，似乎在回味剛才的時光。最裡面的李鋒開玩笑地說道：「還是莫老弟年輕呀。我和樂老闆已經等你半天了。」
莫一凡把煙在煙灰缸里擰滅，「李總，是在笑話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了。」
「想多了不是。哥哥是在羨慕老弟的年輕。」李鋒在按摩師的示意下，翻了個身，繼續說道：「要說樂老闆可真是深得做生意的精髓呀。這廣聚人氣，高端掙錢的策略可是讓我受教不少啊。別說，享受了金海岸的VIP服務，我還真是流連忘返。」
「好說，好說。金海岸的環境還入得了二位的法眼，儘管來就是，一切消費都算在我的頭上。」
「這怎麼好意思，讓樂老闆破費。」
樂軍和李鋒一唱一和的對話，讓莫一凡更加確信自己剛才的判斷，只是不知道他們兩個要給自己唱哪一齣戲。
「李總，最近剛剛接了一筆大買賣。不知道怎麼會有功夫陪著我們哥倆這無所事事的人消磨時光？」與其讓別人牽著鼻子走，不如自己來個亂拳，看看對方的反應。
「唉！莫老弟，你是不知道呀。」李鋒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莫一凡一看這架勢，心裡有些後悔，怎麼誤打誤撞地給人家拉開了大戲的幕布了。
「外人都以為我們拿到了一個大蛋糕，殊不知我們是捧著一個燙手的山藥。」李鋒賣關子似的停頓了下來。
莫一凡知道他在等著自己的發問，卻咬著牙裝作沒有聽到。無他，剛才自己的多嘴，讓人家輕而易舉地進入了大戲，現在就老老實實地當個觀眾，絕不再當跑龍套的。
但是，一場戲，跑龍套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配角就行，更重要的是這戲是演給誰看的。樂軍顯然深知這個道理，忙上以配角的身份干起了龍套的活。「李總，這話說的我可沒聽懂。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解釋一下。」
「有什麼不方便的。外人只知道我們中標了老城區改造的工程，卻不知道這個工程有多麼的棘手。你也知道老城區大多數都在市中心附近，按照市面上的價格買入那些地皮，我們只有賠錢的份。」
「雖然，房地產我沒有接觸過，但是，也知道沒有開放商會用現金從住戶手裡買拆遷房吧。不都是用新蓋房加上現金來湊拆遷費的。貴公司不會不是這樣吧。」
「呵呵！樂老闆，您呀！真是太高看我們了。行業的規矩其是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所能改變的？我們當然是和同行一樣了。只是，住戶算下來的拆遷費和我們制定的條件相差太遠，一直談不攏。現在正僵在那裡呢。」
「這個工程既然是市政府的重點工程，政府難道不支持你們？」
「支持呀！怎麼不支持？從政策上一律亮綠燈。」
「就這？」
「不這，你還想怎麼？我今天去找陳所商量，希望警察部門給予支持，你知道陳所怎麼回答我的？『我們是執法部隊，不是你們開發商的保安。』唉！要不是我和他是老同學，我真想和他翻臉。」
「唉！」樂軍嘆了一口氣，「真是不幹哪行，不知道哪行的辛苦呀。」話說到這裡，兩人都有意無意地朝莫一凡那裡看了一眼。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樂軍扭頭又看了看李鋒，硬著頭皮說道：「李總，你們也算是一個大企業了。以前遇到這種事都是怎麼辦的？」
「在我們老家，這種事情很簡單，白得不行，走黑的。找一個有勢力的公司負責我們施工的安保，就迎刃而解了。」李鋒說完再次看了看遠處的莫一凡。
莫一凡打呼嚕地聲音適時地響起在了房間里。
戲唱得差不多了，主角和配角都對自己的演出效果沒有底氣，不知道觀眾看進去沒有。不過兩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這個觀眾不太好糊弄。
不知道是莫一凡上午招待客人太費精力了，還是下午被人招待太費體力了。總之，他被自己的假呼嚕給哄睡著了。當他再次睜開雙眼時，已是華燈初上。
走到吧台被告知，樂軍和李鋒早已離開。打個電話，向樂哥表示自己由衷的感謝。叼著煙一搖三晃地走出電梯，絲毫不在乎旁邊客人皺著的眉頭。不，不是不在乎，而是沒看到。因為莫一凡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陪了自己兩三個小時的服務員。
「嗨！我請你吃個飯。」不是莫一凡沒有禮貌不喊人的名字，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這是金海岸的員工第一次遇見客人如此隨和地跟金海岸的服務員打著招呼，所有的人都有意無意地往這裡看了一眼。
「我還在上班。」女孩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張紙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放在莫一凡的手裡。
莫一凡低頭一看，上面寫著「甜甜」二字，就知道是個假名字。想了一想，幫這個名字輸入了手機里。看著黑屏后裡面自己的影子，「我還挺有魅力的嗎。」莫一凡自戀般地評價他自己。
莫一凡始終認為只有在一座城市裡漫步之後，才能談上認識這座城市。所以，自認為不太了解南都這座城市的莫一凡沒有坐車，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在這座城市的家。
路上匆匆的人群越多，路邊的燈光愈加輝煌，莫一凡越感到對這座城市的陌生。路邊的飯店香味誘人，勾不起莫一凡的食慾；肚子咕咕直叫，反讓莫一凡特別渴望喝到牛嫂熬出的粥。
有了這個念頭，莫一凡的腳步顯得輕快了許多，再轉個彎就到了家所在的那條街道。突然，他感到自己的頭被重擊一下，莫一凡心裡一緊，也顧不上回頭看一下，朝前瘋狂地跑去，後面傳來的追擊他的腳步聲。前方路邊的一輛車上突然衝出五六個人，手裡提著幾個木棍擋在莫一凡的去路上。莫一凡一個急剎車，掉頭往回，迎著緊跟在他後面的三個小混混沖了過去。
三個小混混並沒有剎車，而是握緊了手中的木棒朝著莫一凡揮去。兩頭攔阻自己的人都拿著木棒，莫一凡知道他們可能只是想教訓自己一下，而沒有想致自己死地的意思。莫一凡心裡多少有了些底。憑藉著他「預見」的，莫一凡躲過了一棒，推到一個瘦小的小混混，頭也不回地向人群跑去。
躲在廣場的一個角落裡，莫一凡偷偷探出了頭，看到那群人還在人群四處中搜尋著他。沒有時間考慮是誰在找他的麻煩，莫一凡掏出手機，「小江，我被人偷襲了！」
等葉紅江帶著一群人找到莫一凡時，那群人早已離開了。「莫哥，是誰偷襲你？我帶人去滅了他。」看著莫一凡狼狽的樣子，葉紅江狠狠地說。莫一凡一句話沒有說，默默抽完小江給他點上的煙，淡淡地說了一句，「會墨竹再說。」
墨竹網吧的地下小屋裡，莫一凡坐在桌子邊，一隻胳膊支著腦袋，一隻手不停地翻轉著一杯硬幣，進入了沉思。
在黑夜裡討飯吃，偷襲與被偷襲，砍人與被砍人，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普通人辦公室里的爭鬥一樣。莫一凡完全可以接受著這次的狼狽，但是，必須確保他周圍人的安全，這是莫一凡做事的前提。所以，找到這次偷襲事件幕後的那個人才是現在的重點。用莫一凡的話來說就是，「我可以被人打，但要知道打我的人是誰。」
莫一凡在手機中的備忘錄上輸入了幾個名字，每個名字後面都打上了一個問號。又看了一遍，才撥通一個電話。
「我被人襲擊了。」
「你怎麼樣？受傷沒？」
「沒有。通知A號聯繫人，告訴他們要小心，看好我的家裡人。」
「需要調查嗎？」
「當然。」
「好！」
老大被襲擊了，對於墨門來說是件大事。葉紅江在小屋的門外焦急著等著，他知道莫一凡一定會有指示。兩根煙抽完了，莫一凡還沒有出來。倒是，樓梯處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人還沒有露頭，就聽到孟長水的大嗓門，「老大怎麼樣？受傷沒？」
葉紅江打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小屋，小聲地說道：「人沒事。在裡面呢。」和孟長水一起下來的許子安給葉紅江遞了根煙，默默地站在兩人旁邊。
不一會，小屋的門打開了。
「你們不看著公司，跑這裡來幹嘛？」孟長水剛要說什麼，被莫一凡制止了，「來了也好。我交代一下，你倆」莫一凡指了指孟長水和許子安，「第一，保護好自己。第二管理好九道。每天向木頭報一次平安。」
「莫哥，對手是誰？很強嗎？」葉紅江皺著眉頭問道。
「還在調查。但是，我們的小心點不是。我們現在當不起風險。小江通知木頭，讓他派幾個人到快遞點那看著。你也小心點！」
葉紅江點了點頭。
「好了。該幹嘛幹嘛吧！」
莫一凡通過各種手段盡量給周圍的人加上一個保護網，卻忘了自己。好在，他的四個手下沒有忘記。於是經過一番磨嘴皮子，葉紅江成為了莫一凡的司機兼保鏢。也為了莫一凡的安全，莫一凡被迫和葉紅江擠在地下的小屋裡過夜。
「小江，我記得以前你管理竹林風聲時，是不是還有一項業務。怎麼現在沒有聽你說起過了。」躺在床上的莫一凡對著打地鋪的葉紅江問道。
「莫哥，我們墨門經歷了一場大變故，竹林風聲已經是小刀會的了。誰還看得上咱們的保護，那些人可是只看實力的。我估計現在已經都歸小刀會了。」葉紅江心裡很不爽，卻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
「呵呵！那就先讓小刀會替咱們管兩天。記住，哥哥的這句話，以後早晚還是你小江的。」
莫一凡的自信讓葉紅江無法理解。即使他知道墨門還有一個暗地裡的分支，也無法不把莫一凡的這句話當成他的吹牛。也許，是莫一凡猜到了葉紅江的心思。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對葉紅江說，「人還是有點理想好，萬一實現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