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傅公館里的丫鬟們
水晶燈發出耀眼璀璨的光,白光流轉,更襯得四處金碧輝煌,奢靡華貴。
周圍人頭攢動,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交錯撞擊。
身穿高端定製禮服的男女,三三兩兩站著,或竊竊私語,或高談闊論。
不遠處的餐台上,各種吃食盛放在造型精緻的器物內,擺的整整齊齊,琳琅滿目,應有盡有,讓人食指大動。
夏葉瑾左手拿著食盤,右手握著餐夾,忙中有亂有條不紊的將餐台上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放進精緻的食盤內。
沿著餐台來迴轉了幾圈,直到終於裝滿了兩個盤子,她才找了個相對僻靜的位子,正搓著雙手,打算好好的享用一番的時候,突然一盆冰水劈頭蓋臉的淋了下來,她冷的直哆嗦,生氣的話都還未說出口,一道比她更大的聲音罵開了,「活膩了是哇!看個火也能睡著!——」
聲音很尖利,刺得夏葉瑾腦袋疼。
四周光線有些灰暗,目光梭巡了一圈,直到那灰頭土臉冒著火星的灶台出現在眼前,她才猛然反應過來。
差點忘了,這是新任務。
民國24年。
正是華夏風雨飄搖動蕩不安的一年。
外交無能,對侵略行徑採取綏靖政策,無動於衷。
正義人士被逮-捕,被暗殺。
學生罷-課,工人罷-工。
可仁人志士所做的努力,並沒有讓當地軍閥有任何的警醒,除了大街上兵痞活動更加頻繁之外,局勢並無任何變化。
當然,夏葉瑾此番的任務,與這混亂的局勢並無多大關係,她只要混入榕城裡的傅公館,成功破壞一對丫鬟與少爺之間的凄美愛情就行了。
傅家二少爺傅明毓受新思潮影響,時常頂撞家中長輩,也因此常被罰家法,丫鬟鳳枝便負責照顧他。兩人日久生情。但最後卻生死相隔,丫鬟被逼投井自盡,二少爺心灰意冷之下留書出走,后死於戰亂。
「按照命格上來算,這兩人本該是毫無關係。此番你的任務很簡單,讓他們倆不要相愛就行了。」
這還叫簡單?
夏葉瑾吐槽無力。
「記住——」
「不要與歷史人物有牽扯,不要自以為是的以上帝視角拯救蒼生嘛,我記住了。」
見宮辰時又要老調重提,夏葉瑾十分自覺的接了下去。
「還有……」
「我知道,關鍵時刻以古董為重,至於我自己不用擔心,你已經為我買了意外保險嘛。」
聽了這話,宮辰時眼神倏爾一滯,隨即便恢復到正常的清冷狀態,只是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條看上去值些價錢的白金鏈子。
「這個戴著,能幫你預先感知一點危險。」
清冷的話音在耳邊縈繞還未散開。
如果說來之前對這條項鏈的功能只是半信半疑的話,夏葉瑾現在是徹底不信了。什麼預先感知危險?她都被人「醍醐灌頂」了,也不見有一絲的提前預知啊!?果然怪力亂神,越是說的玄乎,越是不可信。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混進這傅公館當丫鬟,卻沒有想到一進門,都還未站穩就被趕到廚房看火,看火就算了,大冬天的還被當頭淋了這麼一盆冷水。
此刻那上了年紀的女人見夏葉瑾還在發愣,不由的怒從中來,揚手就要打在她的肩頭,夏葉瑾下意識往旁邊躲了一下,她下手的地方落了空,直接打在竹椅的靠背上,霎時疼的罵娘。
「劉嫂,發生什麼事兒了么?」
柔和的聲音響起,一個身穿桃紅色大棉襖,留著女學生特徵短髮的少女走了進來,想必是剛才劉嫂咒罵的聲音太大,吵到了她。
「哦喲,表小姐,你怎麼來這兒了,沒事兒沒事兒,就一個新來的小妮子不聽話我說她幾句呢。天兒這樣冷,您還是早些回屋罷……」
見到來人,劉嫂乾枯的臉上露出了異樣的神色,看上去像是乾涸的溝壑里開出了繁花。
「可是她全身都濕透了……」
少女指著夏葉瑾還滴著水的頭髮說道。
原本還不覺得,被她這麼一說,夏葉瑾突然覺得特別的冷。
「這個沒事兒晾一晾就幹了——」
「鳳枝,你扶她到我屋裡來。」
不等劉嫂說完,少女便直接開口,然後夏葉瑾就被名為鳳枝的丫鬟帶到了內院西側的一間廂房裡。
誒,等等?
鳳枝?
老天,這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眼前這穿著青灰色棉襖,梳著一條大辮子的圓臉少女,叫鳳枝?那不就是她此番要攻略的任務目標么?
只是這人,生的……咳咳,似乎有點粗線條?
鳳枝拿著換洗衣服走過來,見夏葉瑾一臉開心的模樣,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頭,轉瞬又展開,道,「你新來的吧?表小姐對待咱們下人,一向都很好的。」
做下人的,心思還是純凈點好。
「是啊,表小姐人真好。」
夏葉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之處,一邊接過衣服,一邊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頓了頓然後又問,表小姐去哪兒了?
「她去學堂了。」鳳枝的態度不冷不熱,「你換完衣服,就到中廳去幫忙吧,今天大少爺要回來。」
大少爺?
夏葉瑾默默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心想自己還真是悲催,平常在古董店裡飽受宮辰時這個資本家的壓榨就算了,這都橫跨時空出任務了,卻依舊還是活在最底層的小人物,她的角色定位,真的就不能稍微高級一點么?
在中廳忙進忙出的,等到了晚飯的點,傳說中的大少爺根本就沒有出現,倒是等來了她要找的人——傅家的二少爺傅明毓。
「今日《新青年》的雜誌到了,顏妹看了沒?」
晚飯前,傅明毓全程都在同剛才仗義救了夏葉瑾一把的秋顏聊天,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周圍進進出出的丫鬟鳳枝。
看樣子這兩人還未開始有交集。
夏葉瑾一邊努力擦桌子,一邊在心中暗自慶幸。
傅家在當地算是大戶,平常也以「詩禮傳家」,可是這一頓晚飯吃的真是……沒什麼滋味。至少在夏葉瑾看來是這樣的。處處都要守禮節,每個人都有既定的位子,既定的規矩,不能越矩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