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命定之人
錢老爺沒完沒了的談話讓錢益有些不耐煩,他直接忘了自己如今還沒有被解除禁足這件事,看著錢老爺開口,「哎呀爹你再這樣問下去會把人家給嚇跑的!」
果然這話一出就立馬遭到了一個眼刀,「還不給我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嗎?信不信我再關你幾天?——」
被這麼一吼,錢益瞬間慫了。他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滿臉無辜地小聲嘀咕說我也不是要幹嘛,只是肚子好餓,這樣聊下去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吃飯……
錢老爺一口茶差點沒當場噴出來,他穩了穩神,才重重的瞪了錢益一眼,正要開罵,卻被一旁的錢夫人搶了先,笑著說急什麼今天有客人來,等人來了再吃。
話剛說完,只見幾個小丫頭並管事婆子忙忙地從前院走進來,到了近前趕忙俯首作揖,笑道,「老爺夫人,貴客已經到了門口……」
「趕緊迎進來。」錢夫人似乎心情極佳,快步走到門口卻又折了回來,仔細與錢家管事交代了下晚宴事宜,又叮囑錢益待會兒不可在人前無禮,才有些放心的再次走了出去。
目睹這樣的陣勢,夏葉瑾突然心生好奇,能讓錢家如此重視的貴客到底是何方神聖?不過當她看到一位穿著月白色藕絲琵琶上裳的少女在眾多丫鬟婆子簇擁下走進來時,心中的疑惑瞬間消散無蹤。
錢益的命定之人,終於來了。
*
西風起,蟹腳癢。
九月節令,仲秋剛過,重陽未至,卻是吃蟹的好時節。
若要說蟹,則數吳郡陽澄湖最為上佳。紹興府毗鄰吳郡,受其風氣影響,對蟹的講究也要比別處更嚴苛些。
尋常人家吃蟹,活洗凈,用蒲色蒸熟,自揭肚蓋,蘸醋蒜以佐酒。而這酒,必定為八月始釀的新米酒。到了此時,巷陌街頭的娃娃們便兜著圈兒用糯軟的調調唱「八月頭,桂花稠,蟹始肥,酒剛造,一切來得剛剛好。」
而豪門大戶卻自有另外一套花樣。
蟹獨食無趣。
便或邀上三五好友,或家族內聚,擺上一桌螃蟹宴,攢坐共食,嬉嬉笑笑。吃完后必定有餘興節目,或遊園賞花,或弄水觀魚。倘若是文人墨客,這餘興節目便成了詩會,吃飽喝足之後,各人的詩性才情似乎到了頂峰,都想賦詩吟誦幾句。
不過錢家的螃蟹宴上從不賦詩。具體原因不詳,但多少與錢大少爺有關。
在家關了幾日之後,錢益終於被錢老爺解除禁足。整個人就像是瞬間活過來一般,回頭就在城中最繁華的得意樓上擺了一桌螃蟹宴。美其名曰「慶祝新生」。
但從他那依舊紈絝不堪的行為舉止上,是看不出有任何的新生之處。
好巧不巧,桌上的蟹菜都還未上齊,夏葉瑾就從未關緊的門縫裡瞥見了幾抹熟悉的身影去了隔壁的雅間。
是陳子龍那一群讀書人。
心中暗道這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首,千萬別讓錢益發現,不然待會兒弄出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喂夏葉瑾你怎麼又走神,快嘗嘗這個——」錢益指著剛上桌的一盤蟹丸對夏葉瑾喊。
被這麼一喊,夏葉瑾回過神來,見對方一副期待的樣子,便笑了笑,伸手用乾淨的筷子夾了個,不是給自己而是放進旁邊謝岫煙的碗里。笑道,「這蟹丸是這裡的特色,味道比先前那道蟹釀橙還要好些,謝姑娘嘗嘗看。」
今日這小聚,在夏葉瑾事先不厭其煩的提議下,錢益終於改變了原本想喊上他的那幫紈絝子弟的打算,換改成了邀請剛來家中做客的謝岫煙。少了那一群無酒不歡的人,桌上的氣氛瞬間變得溫和清新起來。
如此這般讓夏葉瑾感到十分欣慰,這謝岫煙畢竟是錢益的命定之人,只要李琳琅不要來摻合一腳,這兩人成就佳偶的概率極大。
只要這兩人一成,也就不存在李琳琅嫁進錢家后難產而死的悲劇,陳子龍沒有那麼深的怨恨,自然也不會血洗紹興府。這樣細細一計較,似乎只要撮合謝岫煙和錢益兩人,她此番的任務也就完成的七七八八了。
謝岫煙出身武官世家,身上少了絲婉轉婀娜,多了些豪爽英氣。此刻看到夏葉瑾夾了蟹丸放進她的碗里,也不拘泥,道謝之後大大方方的收下。錢益在一旁看了,不知道是出於何心思,也有樣學樣地夾了一些給她。謝岫煙罕見地露出了些嬌羞之氣,但眉眼裡卻全都帶上了笑。
夏葉瑾見對方兩人「相敬如賓」的樣子,心情大好,加上得意樓的蟹菜確實好吃,不知不覺就多吃了許多。錢益見狀,直接把剛才那道蟹丸並其他的菜品推到了她的面前,說難得你喜歡吃就全吃了吧,我讓店家再上一桌。
「……」
正吃得興起,忽見掌柜的親自將餘下的菜品送上來,一陣寒暄過後還親自執壺,為三人滿上碧螺春。
錢益自來受他人服侍慣了無所謂,但夏葉瑾見對方遲遲不願走,面上還帶著猶疑的神色,似乎有話要說,想了想便代替錢益開口,「店家若是有事,但說無妨。」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掌柜笑眯眯的看著她,隨後目光又落在錢益身上,「就是小老兒雖胸無點墨,卻喜歡與讀書人親近,錢公子近日大比得了三甲,文采非凡,不知能否為小店提幾個字?」
商人重利。
掌柜的此刻求字,並非就真的是為了仰慕,錢益一紈絝白丁又有何可供人仰慕的?他求這字主要是為了錢老爺。將錢大少爺的字詞留在店裡,錢老爺肯定高興,錢老爺一高興,他這得意樓還怕沒有生意?
只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錢益思維簡單,但並不是沒有腦子。自己的詩文到底幾斤幾兩他還是有底的,趕緊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寫出來,還讓人家掛在大堂上?
所以他急忙擺手拒絕,「我看店家前頭也已經掛了好些詩文,就我這水平哪裡敢班門弄斧,店家的心意我領了,賦詩留字還是算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