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夢魘
一輛馬車在身邊飛馳而過,引起一地的土灰。夏葉瑾蹙眉拍了拍身上的袍子,下意識往裡走了幾步。
「眼見也未必為實吧?不然那些早就被殺死的人又怎麼會重新出現在通州的碼頭上呢?」
趙穆眼神一凜,「別以為我不敢在這裡殺你?」
夏葉瑾快走兩步,回過身看他,笑容和煦,「太遲了趙護衛,你覺得這天底下會有人傻到連續兩次死在同一個人手裡嗎?我既然從你手中逃出一次,就絕不會再落到你手中第二次。接下來你應該會很後悔剛才沒殺了我……」
話才說到一半,那輛先前疾馳而去的黑色華蓋馬車卻去而復返,直接在她的身旁停下,瞬間車上跳下兩個蒙人大漢,圍了夏葉瑾,說阿瑾姑娘,郡主有點急事,讓你馬上回去一趟。
*
夏葉瑾在馬車上預想了無數個即將面對的場景,甚至連被放進銅爐里水煮都想過了,卻完全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幅。真敏獨自坐在花廳的一張軟榻上,神情淡漠,單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麼。
屋內的爐子里熏著香,不同於東晉時那濃烈撲鼻的香氣,這裡的香,清幽中帶著點素凈,猶如淡雅的香蘭草。
「你今天偷溜出去了?」
知道是夏葉瑾,真敏連腦袋都沒有抬。
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直白的單刀直入,夏葉瑾一時之間竟有點不好意思將在路上想好的借口拿出來用。
「外面好玩兒么?」見夏葉瑾低頭沉默,真敏又接著問。語氣輕飄飄的,依舊沒有抬頭。
「大概……不好玩兒。奴婢碰到了一些人。」
夏葉瑾斟酌了下,決定如實回答。
雖然不懂得真敏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但既然被抓個正著,再隱瞞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其實她真正擔心的不是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真敏郡主,而是自那日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的布日固德。今日出門,她原以為對方會主動出現來找她,可卻依舊一點蹤跡都沒有。他們之間一向都是單線聯繫,布日固德不出現,她便沒處去找他。總不能明目張胆地跑到南梁王府吧?就算她真的這麼做了,估計還沒邁進王府的門檻,就被活活給打死了。
這個布日固德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是說貪圖真敏的財產嗎?
這一連幾天沒有來獻殷勤,可不是一個有所求財迷的正常作風。
「你碰到了一些人?」真敏這才抬頭,卻沒有正眼望過來,只是用秀氣的眼角去看夏葉瑾,「所以你告訴了布日固德?」
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已經知道了夏葉瑾就是布日固德的內線,並且不打算再陪著他們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
「沒有。」話說開了反而能夠聊下去,夏葉瑾搖頭,她說自從上回布日固德郡王從這裡離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真敏郡主沒有馬上接話,低垂著眼帘,不知在想些什麼。
淡淡的清香縈繞,似有若無,像是飄浮在雲間,又像是仰躺在花海之中,風吹花浪,輕輕柔柔的拂過心間,讓人覺得莫名的舒服。或許是今天太累的緣故,夏葉瑾忽然覺得眼皮有些沉。
她記得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跟真敏進行確認,但腦子頓了一下,再恢復運轉時就再也想不起來。這讓她莫名懊惱,正懊惱間,忽然有個人沖了進來。
緊接著,一桶水嘩啦啦劈頭蓋臉地淋在了那還熏著香的銅爐上。
「趙穆你瘋了!——」夏葉瑾看到真敏郡主唰的一下從軟榻上站起來,快走幾步衝到了趙穆的面前,神情再也沒有了先前的淡漠。
「他不會來了。」
真敏皺眉,「什麼?」
「布日固德不會來了。」趙穆僵著張臉又重複了一遍。
對方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滯,「為什麼?」
這兩人估計又在暗搓搓地進行著什麼壞計謀,夏葉瑾很想借著這個機會站在原地冷眼旁觀,順便不動聲色地聽一聽這計劃到底是什麼。但從剛才開始眼前便不斷冒出一塊塊白煙。沒錯,是一塊塊,大小跟街頭橋邊賣的現做棉花糖一樣,直接遮住了她的眼帘。
又白又軟讓她忍不住很想咬上一口,心裡這樣想,接著便做了這個動作。也不知道這個動作到底做完沒有,隱約中,她似乎聽到了一個微不可聞的抽氣聲。
*
依舊是黑乎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
夏葉瑾嘆了口氣,她差不多知道自己又陷在了那個循環往複的夢裡。
「你這回又想要跟我說什麼?」
沒等那男人開口,夏葉瑾就先問了出來。
「如果還是絕望什麼的,就不用再贅述了,我都聽煩了。」
「所以你還是害怕。」
男人開口,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哂笑。
這讓夏葉瑾莫名的不爽,她嚯的一下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看向他,雖然還是看不清這人的面容,「我至少問心無愧!不像你,裝神弄鬼的,專門出來嚇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似乎是沒有料到夏葉瑾會如此伶牙俐齒的硬碰硬,男人噎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露出笑容說,其實絕望的過程也挺動人的,因為你可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感受死亡到底是怎麼樣逼近你又怎麼樣把你席捲而去。既然你這麼愛冒險又無所畏懼,不妨試一試體驗下那個過程?
男人說完后夏葉瑾的面前便出現了一座天橋。她就站在天橋上,底下迷霧茫茫,萬丈深淵。
每邁出一步都必須十分小心,稍不留神一腳踩空掉下去便是萬劫不復,屍骨無存。
但又不能站在原地不動,所以夏葉瑾弓著身子以龜速挪著前進,幾乎是緊貼著橋面。
效果還不錯。
可惜的是,眼看就快要到橋對岸時,那用石頭搭成的天橋竟然吱呀一聲給她斷了!
她都還未來得及抓住什麼,迎接她的便是無窮無盡的自由落體。夏葉瑾怒了,忍不住爆了個粗順便朝著虛空豎了個中指!她知道那男人能看得到。反正這是她自己的夢,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