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喜之日
「那你呢?」
「我?」夏葉瑾笑了一下,說就跟我剛才說的一樣,我就是干這個的,跑來跑去,有時候做點好事幫別人一把,不過好像大多時候都在幫倒忙。
「所以你這回要幫的人是真敏郡主?」
夏葉瑾一臉苦笑,「但願能幫上吧。」
將那張藤紙收好,趙穆抬起頭凝視著夏葉瑾,突然開口,「不斷經歷著別人的悲歡離合,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
夏葉瑾本來還等著他問一些具體的身世、魂魄的問題,沒有想到迎來了這麼一句話,心裡一酸,差點沒直接哭出來。努力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后才開口,「剛開始是,但後來換了種心態。只要想著每一次都能遇見許多美好的人和事,就算最終必須要分別,也不會太難過。」她用手碰了碰左心口,「至少記憶都留在我這裡了。」
「我們這次也會分別對吧?」
夏葉瑾笑了,「說不定沒過多久又會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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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一份奏摺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南梁王深知病重難愈,自請撤銷封地並將爵位讓給郡王扎慕林。而這份奏摺出現的時間,正好是扎慕林與真敏郡主大婚的當日。
孛兒金家族的紛紛擾擾,旁人看不真切,但扎慕林這個當事人卻清楚的很。這要說起來,還得多謝真敏。她為了救布日固德,竟然擅自做主偽造了這麼一份奏摺。當然她有這個資本偽造,反正權傾朝野的察必皇后是她的親姑母,憑著弘吉剌家族的勢力,不用說偽造一個將死之人的奏摺,就算是殺個幾百號人,也算不上什麼。
只是不知道到時候布日固德醒來知道了這件事,會作何感想?爵位、封地、女人全都沒了,就換了一條命回來?這筆交易,可還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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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紅妝,鑼鼓喧天。
作為弘吉剌家族的唯一在室女,真敏郡主的出嫁幾乎是震動了整座元大都。城內所有的街市坊門在兩天前就已經張燈結綵,大紅的錦綢四處飛揚,紅艷得讓人移不開眼。
扎慕林著一身錦袍,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頭,滿滿的意氣風發。他同布日固德一樣,不僅喜愛南人之物,生的也是儒雅俊秀,相較於高大粗獷的蒙人男子,更像是從江南水墨畫卷里走出來的清貴公子。
身後的八抬大轎搖搖晃晃,轎內之人鳳冠霞帔,靜靜的聽著外間的紛紛擾擾不斷的鑽進來,讚歎、欽羨、嫉妒、漠然……什麼聲音都有,這些於她都無關,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只是死死絞緊幾乎到蒼白的十指透露了一點此刻不應該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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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王府內室。
趙穆一身青灰色短打從外面走進來,似乎是走的很急,衣裾還帶著不知從哪裡沾上的露水和草葉,他走到楠木高腳方桌前站定,看著坐在桌邊手捧書卷的布日固德,說,「王爺,馬車已經備好了。」
或許是剛從鬼門關走回來,布日固德的面容還帶著近乎異常的蒼白,但精神狀態卻是不錯。他放下手中的書卷站起來,本想對趙穆說聲謝謝,但不知為何竟開不了口,最終只是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算是謝過。
直到將布日固德安全的護送到通州港,看著他登上南下的商船,趙穆才轉身策馬飛奔往回城內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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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夏葉瑾有點緊張。
想不到她二十幾年人生中第一次穿大紅嫁衣坐上花轎竟然是在幾百年前的大元朝,這說出去,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狡兔三窟。
扎慕林做事向來留有後手,所以這次也不例外。就算真敏郡主已經上了花轎,但他布在忠王府的眼線卻是沒有解除。
不過夏葉瑾卻不擔心這所謂的眼線,或者說,她正需要這眼線來告訴扎慕林,布日固德已經獨自離開了大都的消息,以讓他放下嚴防死守的戒心。
敲敲打打,迎親隊伍已經過了安順門。
照著時間推算,真敏和布日固德兩人現在應該坐上了前往呂宋的商船。夏葉瑾現在就只等趙穆的消息,只要確認兩人安全離開,她這邊也就差不多可以跳河自盡了。
沒錯。是自盡。
為了不讓真敏和布日固德多想,她自然沒有把最後的打算說出來,只是說已經同趙穆合計好了,過程不重要,總之能讓他們倆安全離開大都就是。
至於趙穆。
夏葉瑾倒是把自己的全部計劃告訴了他,也約好了她一跳下去就潛水到下游,然後他在下游救她上岸。
但實際上她並沒有做上岸的準備,且不說憑著她的水性能不能撐到下游,就算能,只要她一跳下去,扎慕林的人絕對會像下餃子一樣一窩蜂的衝進水裡,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水性多麼好都敵不過這麼多人的搜救,再撐到下游,那不是連趙穆也一起連累了。
所以她索性放棄。
夏葉瑾攤開手心,一塊掛著明黃色吊墜的護身符靜靜地躺在那裡。這是今早出門時趙穆給的,也不知道這人是從哪裡得來的。只是夏葉瑾想起他那彆扭的表情就有點忍不住想笑。
當時看著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夏葉瑾笑了笑說放心吧,我不是帶著慘烈的心情去的。你知道的,我乾的就是這個活兒,就算有什麼意外……對我也沒有什麼影響的。
她不知道趙穆有沒有把這番話聽進去,被背上花轎的那一刻,透過霞帔的珠簾,她看到的只是半張隱在陰影里的側臉。
過了安順門,繞過一座坊門,就是大鐘樓斜街。外通運河承擔起大都糧運的通惠河也經過這裡。
「真敏郡主,你一定會和郡王百年好合的——」不知是誰在人群里喊了一聲。夏葉瑾雷了一下,心說這趙穆也真是有才,竟然想了個這樣別緻的暗號。這人喊完,緊接著圍觀百姓像是受到了感染,連綿的祝福鋪天蓋地而來。與鑼鼓聲相得益彰,熱鬧非凡。
差不多是時候了。
夏葉瑾穩了穩心神,然後傾身對走在花轎旁邊的侍女輕聲說了句話,隨後花轎停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