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挑釁
仲夏的夜晚不知從哪一刻開始變得異常漫長,夏葉瑾走出他們住的西苑,開始漫無目的地在書院里瞎逛。
夜晚的書院尤為安靜。
就算是燥熱難眠的三伏天,也沒有多少人在外面梭巡乘涼,畢竟白日里的學習就已經夠強度了,有這份閑心還不如在自己的床上多睡一會在屋內多瞄一眼書。
四周一安靜,就顯得蟲鳴聲異常的聒噪。夾雜著一聲高過一聲的鳴叫,等夏葉瑾反應過來,發現她竟走到了學堂門前。
伸手推門進去,映照著純白的月暉,裡面的桌椅倒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少了白日的朗朗書聲,顯得特別冷清。
夏葉瑾找了個第一排正中的位置坐下來,就像崔晨每一次那樣,說起來好笑,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坐過這個位置。小時候不比成績比個頭,她個子高,自然沒法坐在第一排;長大后不比個頭比成績,她成績不夠拔尖,自然也坐不到第一排。
命運就這麼一次次的逗她玩兒,看似給了希望,卻從不讓她如願。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白日暑氣炎熱開始漸漸消散,周身微微涼意侵襲,門被再次推開,熟悉的腳步停在了她的身後。只需一轉頭,就能看見挺拔站立的,似心疼又無奈看著她的崔晨。
他的到來,似乎是在告訴她,有些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宿命的糾葛。
「怎麼?大半夜不睡著跑這兒來呆坐?」崔晨繞到夏葉瑾面前,居高臨下望著她,說葉瑾你這麼好學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知道對方是在有心揶揄,夏葉瑾也懶得去理會,悶悶的說了句「太熱了睡不著。」便乖乖地閉了嘴。
難得看到她這副樣子,崔晨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頓了一下,說你放心我跟陳子韶不一樣,不會對你嚴刑拷打逼著你招供的。
皎潔的月輪掛在書院角樓的飛檐上,遠遠望過去,似將飄然飛升,又要搖搖欲墜,恰似夏葉瑾此刻的心境。
「崔晨你相信命數嗎?」
夏葉瑾抬頭,望進對方那盛滿星辰的眼睛里,裡面星星點點,就算月朗星稀,她依舊看到了漫天璀璨的繁星。
「你相信?」
崔晨不答反問。
「當人束手無策的時候,自然就信了。」夏葉瑾收回目光,屋外石階縫裡不知名的草蟲正名叫個不停。「我以前是從來不信的,但經歷多了,有時候就讓人不得不信。」
聽她一本正經地扮老成說命運,崔晨終於忍不住笑了,「別長吁短嘆的了,你才多大年紀,以後的路還遠著呢。」
是啊,一輩子很長,路也還很遠,夏葉瑾也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可有時候人就是如此矛盾,身處其中不自知反而能夠安然處之無所畏懼,但若是帶著上帝視角知道的太多,往往物極必反,畏手畏腳,傷己及人。
「她並不是我的什麼人……」
夏葉瑾開口,她看了一眼崔晨,又將目光轉到庭中那一叢的綠芭蕉上,在清亮的月色下,幽深的綠竟然有些晃眼。
「我知道。」
出乎她的意料,崔晨倒是一點都不驚訝,此刻他嘴角微微帶笑,看上去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夏葉瑾先是一愣,隨後失笑,「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她不是你的什麼人啊……」
「還有呢?」
崔晨一臉無所謂,「還有什麼?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其它的,與我沒什麼關係吧。」
跟你怎麼沒有關係,跟你的關係可大了,夏葉瑾在心裡想。但見他晚上的心情似乎不錯,接下來的話她就突然有些開不了口。反正還有點時間,等她再理一理思路,明天找個時間說也是來得及吧。
*
可第二天她還沒等到機會找崔晨攤牌,就被王久河帶著一群人給攔在了半路上。對方仗著人多,氣勢洶洶,大有一副不為民除害不罷休的架勢。
「王大公子找我?」
夏葉瑾手裡拿著個咬了兩口的馬蹄糕,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問。
「其實也沒什麼……」王久河斜著肩膀,臉上帶著並無半點溫度的笑意,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此時正值早課時間,周圍全都是行色匆匆趕往學堂的人。
「我就是有個問題不明白想問一下蘇賢弟。」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一下,隨即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哎呀你瞧我這記性,昨天山長才說過我今天回頭就給忘了。山長說,秋闈在即,鑒於往年出現冒名頂替考試的情況,凡是咱們煙山書院的學子,身份方面得再重新查一次……」
原來重點等在這裡。
夏葉瑾在心裡苦笑了一下。果然人倒霉起來不僅喝水會塞牙縫,就是連好好地走在路上都會被莫名其妙的被狗咬。
「哦。」夏葉瑾隨便應了一句就打算往前走。
才剛邁出腳卻發現跟著王久河那幾個人並沒有要挪開讓她過的意思,不由皺眉,「王公子還有什麼事兒么?」
王久河睥睨著眼,「蘇賢弟難道不擔心?」
這個人生的倒是不難看,只是時常作出擠眉弄眼的小動作來讓人莫名覺得與他讀書人的身份不符,甚至還有點猥瑣,此刻聽了他的話,夏葉瑾忍不住笑起來,說王公子實在是有趣,那你擔心嗎?
王久河笑的一臉難以置信,說我幹嘛要擔心?!
「既然連王公子你都不擔心那我又有什麼必要擔心?」
其實這話倒是沒有什麼別的意思,但被夏葉瑾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又搭配上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實在是不能不讓王久河多想。所以聽在他的耳朵里,這話的意思就變成你一個不學無術的人都不擔心到時候找人替考被抓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聯想到這一層,他瞬間就炸了,用手指著夏葉瑾,「你不要囂張別以為我不敢把你的身份說出來!——」
夏葉瑾莞爾一笑,「我什麼身份?」
心中卻咯噔一下,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往上涌。她的身份有兩重,第一重肯定是不會有人知道,王久河能知道的只可能是她冒名頂替蘇鶯鶯來書院的事情,可是這種事,他一個外人又是怎麼知道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