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無盡的黑暗
艙房內黑壓壓的全都擠滿了人,人太多,氣味也變得十分古怪。夏葉瑾雖然佔了一個位子,卻在左右兩邊夾擊之下顯得有些坐立不安。腦子裡混亂一片,索性站了起來,將位子讓給了別人。
往前走了幾步后發現身邊的空氣果然變得好聞一些,前面是一個隔間,用淺藍色的布隔開,裡面似乎坐的都是讀書人,時不時有談論國事的聲音傳出來,說到好笑處,便開始笑聲陣陣。
其實夏葉瑾並沒有打算走進去,但估計是她在這隔間前站了一會兒,引起了船艙管事的注意,只見他走過來,說,「這裡是一等艙,你不能進去。」
門口的藍布帘子並沒有任何的隔音效果,所以儘管管事的聲音不大,但裡面的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因此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夏葉瑾自覺沒趣,也不懂得自己如今所在之處到底是虛是實,就沒理會那管事的,轉身就要走。
藍布帘子卻在她身後被拉開,「誰要進來這是?」有個穿著學生制服的人探出腦袋問。
夏葉瑾聽到聲音回頭,一時間愣在原地。
管事正在那邊笑著跟他解釋說就一個不懂事的已經被我趕走了云云,對方又說了什麼,但夏葉瑾卻一個都沒有聽清。
艙內的光線很昏暗,被掀開的藍布帘子上斑斑點點的全是污垢,隔間內聚了好些年輕的面龐,可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某張臉,某張與記憶中相比,帶著青澀稚嫩的臉。
傅明鑫坐在很多人中間,歪頭與旁邊的人說著笑,他穿著一身藏藍色的新式學生制服,新松似的青翠峻拔,細看之下眉眼之間與幾年後的他並無多少不同,可夏葉瑾此刻卻覺得他一皺眉一抬目都是新鮮的,笑一聲動一下都比旁人生動上幾分。
「你是哪個學校的?」有人用手推她。
夏葉瑾這才反應過來是剛才那人正在問她,愣了一下隨口答出了一個名字,「聖約翰。」
她記得傅明鑫曾提到過他大學就是在這個學校完成的。
果然話一說完,就看到他轉過頭來,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這麼巧,我也是這個學校的。
夏葉瑾也同樣笑了笑,卻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對方卻沒有她那麼多的彎彎繞繞,隨手指了指旁邊空出來的一個位子,說過來坐吧,這邊還有空位。
等夏葉瑾過去坐定,旁邊有個同樣穿著學生裝的人便探著腦袋問,「你是哪個系的,我怎麼從來沒在學校里見過你?」
夏葉瑾被問的有點噎住,就在她開始懊惱幹嘛要撒這樣的謊把自己帶進一個坑裡的時候,卻聽到坐在旁邊的傅明鑫笑著幫她解圍,對那人說,你別在這兒扮老成,你算算今年一年你總共才去了幾次學校,還說別人面生,好意思?
周圍的人笑作一團,夏葉瑾有些感激地望著傅明鑫的側臉,正巧這時他回過頭來,見夏葉瑾在看他,先是一愣,隨後便也笑了起來。
談笑間,突然船艙晃了一下,眾人吃了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事兒,就聽到外頭管事的在嚷嚷,說海港巡查隊來了,咱們這船里混進了特殊身份的人,大家全都站好,要搜查了……
夏葉瑾猛地一驚,下意識就去看傅明鑫,發現對方並沒有什麼異樣,面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
就在這時,在前面的艙里似乎搜到了一把槍,爭執之下,有人突然開了火。槍聲四起,周圍亂糟糟的一片,夏葉瑾想要拉住傅明鑫,卻發現自己被定在了原地,完全動彈不得,拼了命地想要喊,卻一下子墜入黑暗之中。
*
萬字佛印發生震蕩,夏葉瑾的眼角不斷有淚水流出來。含在她口中的玉晗表面烏青凝聚,看起來,狀況十分不好。
秦隱依舊閉著眼睛,手中的萬字佛印又往下壓了幾寸,念清心咒的速度也快了幾分。
王壞從外面進來,見狀用手肘輕撞了下一直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的阿九,用口型問,怎麼樣了?
阿九臉色陰沉地搖了搖頭,「那面鏡子如何了?」
「被逃脫了?」
「什麼!?——」聲音一下子拔高,阿九趕緊用手捂住嘴巴,然後瞪著巨大無比的牛眼看向王壞,「化魂鏡逃脫了?那,那阿瑾的元神怎麼辦?那,那些小孩子呢?」
「救了比較早昏迷的幾個,這幾天新攝入的元神,全都被那怪物轉移到另外一面鏡子里去了。」
「那阿瑾豈不是——?」
王壞無奈的點了下頭,「她被攝入的不算太深,元神說不定還沒被轉走,或許會有救。」
*
人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既然是從一出生就意味著死亡,那虛度光陰與奮力拚搏這二者之間又有什麼不同?
不斷面對生離死別,不斷錯過不斷經歷著苦難,又該有怎麼樣的勇氣才能繼續一往如前邁出新的步伐?
如果所有的開心快樂只是一時的錯覺和假象痛苦悲傷才是生命的本質真諦,如果拼了命的努力一輩子到頭來卻發現所謂光明和幸福從來都沒有出現在自己的生命里,那又該如何是好?
如果所有的相遇都意味著分別,所有的歡樂都包含著悲傷,所有的人最終都要離開你,那這麼努力的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周圍安靜的可怕,眼前一片漆黑。
夏葉瑾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別人。她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往後退,就只站在原地,半點不敢動彈。
她發現自己陷在一個迷魂陣里,外人進不來她自己也走不出去。
或許能走得出去,可既然一切都毫無意義,她又那麼努力的走出去做什麼?
突然輕笑聲傳來,夏葉瑾猛地抬頭,周圍依舊黑暗一片,可她卻能十分清晰地分辨出那個男子的聲音。
異常熟悉的聲音。
「你這樣就感到絕望了?」
聲音裡帶上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不是絕望。」夏葉瑾搖了搖頭,周圍黑漆漆的,這一次連山洞都沒有了,所以她只能憑藉著聲音來源判斷著對方的位置,「我覺得待在這裡挺好的。」
「你不想出去?」
「出去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