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的確離不開你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良久，顧璃楚咽了咽喉嚨，顫抖著聲音道。
葉潯汐的話狠狠砸向顧璃楚，將她砸得大腦一片空白，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葉潯汐會說出這麼……這麼似是而非又曖昧不清的話來。
她的心臟後知後覺地極速跳動起來，顧璃楚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僵硬了，她木木地低頭看向葉潯汐，企圖從對方的臉上看出她所期望的東西來。
葉潯汐也在看著她，四目相對，顧璃楚臉上燙得厲害，又匆匆忙忙地撇開了臉。
她看得並不仔細，所以並沒有注意到葉潯汐眼底的迷茫與惶然。
葉潯汐說出那句話后，心頭豁然一輕，多年的心結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拉過顧璃楚坐下。
「可能突然和你說這個有些奇怪，但是……」葉潯汐咬了咬唇，臉上浮出一抹緋紅來，眼裡染上了羞澀，「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離不開你。」
顧璃楚呼吸一滯，心臟又鈍鈍地一痛，又酸又甜。
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葉潯汐又繼續說了下去。
「你知道的，我十年前出道，是因為一部電影……」
顧璃楚注意力被拉回來，她附和地點點頭，道：「我知道，《迷途》。」
作為死忠粉，三小姐自然把葉潯汐的成名作看了無數遍，也為《迷途》中葉潯汐的演技傾倒。
葉潯汐勾唇笑了笑，像是感嘆又像是懷念：「是啊，《迷途》里的傅莘……我就是憑這個角色拿下那一年的最佳新人的。」
顧璃楚不太明白葉潯汐提這個的用意，只能道：「你的表現很驚艷，獎項當之無愧。」
葉潯汐不置可否地捏了捏她的手，並不奇怪顧璃楚不知道那時候的事，這件事她瞞得非常緊，知道的人只有高璇和她而已，顧璃楚變成她的粉絲的時候，她已經能夠很好地掩飾她糟糕的狀態了。
葉潯汐想到這裡又很想笑，她與生俱來的演戲天賦被用來遮掩自己，真是諷刺。
感慨歸感慨，葉潯汐理了理思緒，繼續道：「你不覺得奇怪嗎？《迷途》殺青后，我就再也沒有出彩的表現了，演技一落千丈。」
顧璃楚眨眨眼，她當然有注意到這個問題，本以為只是女神沒有拿到合心意有共鳴的角色才會這樣，現在看來似乎還有其他原因。
葉潯汐也不管顧璃楚的沉默，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事實上，《迷途》結束之後，我一直沒有辦法齣戲，」葉潯汐至今想起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還心有餘悸，「我那時候是第一次演戲，林業導演看中了我天賦，說我有靈氣，執意讓我進組，本來我是不打算演的，但是他要求我先看一遍劇本，看完再決定要不要演下去……然後……」
葉潯汐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用力握住顧璃楚的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然後……我就出不來了。」
顧璃楚臉上浮現出憂慮的神色，正準備開口打斷葉潯汐，對方卻又不管不顧地繼續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一開始我還是清醒的，我知道我是在演戲，我還記得我是葉潯汐，但是到後來……就越來越分不清了，我入戲之後幾乎沒辦法齣戲，甚至在快要殺青的那段時間裡，我覺得我就是傅莘，而葉潯汐不過是傅莘的另一個人格，我是傅莘，我冷冷地看著劇組裡的人忙來忙去，像傅莘那樣寡言少語又陰陽怪氣……」
葉潯汐多年來壓抑的惶恐不安終於在今晚的訴說中爆發出來，她顫抖得越來越厲害，顧璃楚心疼極了，攬過她的腰將她抱在懷裡。
熟悉的氣息與溫暖隔著衣服傳過來，稍稍熨平了葉潯汐心頭的波瀾，她深吸一口氣，看上去稍微鎮定了一點，接著說下去。
「沒有一個人能忍受這種否定自己存在的感覺，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快瘋了，但我是新人，在劇組裡已經是拖後腿的那個了，更不敢去請假休息，林業導演對我的期望很高，我壓力太大了，卻不能表現出來，我想著，那我把傅莘藏得深一點就好了……」
顧璃楚聽到這裡，微微皺起了眉。
當葉潯汐想著要把傅莘藏起來時，就已經認同了傅莘的存在，換一種說法，就是她的行為已經開始以傅莘為主導了。
她入戲太深，已經影響了現實。
葉潯汐的聲音又響起來：「我藏得很完美，在演技上的天賦讓別人看不出我的破綻，連我自己都快被自己騙了過去，直到我接到第二個電影劇本……」
顧璃楚默默聽著她說，腦子轉個不停。
第二個電影劇本……是那個臨時換演員的《奇人錄》？
顧璃楚記得那時候《奇人錄》是邀請葉潯汐做女主角，戲都拍了一半了，卻突然宣布換女主角。
那一年她出了國，本就不願意借自己的身份對葉潯汐有過多的打探窺視，出了國便更是消息寥寥。
「《奇人錄》，你可能不知道這個……我那時候不太敢全心投入戲里，怕的就是傅莘……但《奇人錄》里有一個比較血腥的片段，我不知不覺就入了戲……然後……傅莘出來了……」
葉潯汐說這句話時彷彿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不止身體在抖，連聲音都在抖。
「傅莘……傅莘她……不，不是傅莘，是我……我差點殺了那個和我對戲的演員……我清醒過來時，手還死死掐著那個演員的脖子……」
顧璃楚愣住了。
「後來……公司壓下這件事，劇組緊急換人，我一蹶不振……再後來，我就再也不敢用心演戲了……」
葉潯汐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最後房間里又歸為一片寂靜。
葉潯汐埋在顧璃楚懷裡，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這件事在她心頭籠罩了太久的陰影，如今說出來雖是在殘忍地揭傷口，但也終於讓那不見天日的痛苦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葉潯汐聽著顧璃楚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心裡莫名的安定，不自覺地想起了當初出事時高璇對她說的話。
「葉潯汐，你陷得太深，要麼你自己想通走出來，要麼有個人來救你拉你一把，」高璇那時嘆著氣，「你缺了一個拉你出來的人，你沒有對現實的牽挂。」
而現在……
葉潯汐回憶起白天演韓緇衣時的狀態，入戲得出乎意料，齣戲也出得令人驚奇。
她那個時候在想什麼呢？
她似乎是在想，三小姐和韓緇衣真的很像。
三小姐，顧璃楚，她就是那個拉自己出來的人。
她需要她，她離不開她，葉潯汐無比肯定這一點。
葉潯汐腦子裡想得混混沌沌，耳邊卻突然聽到顧璃楚低柔的聲音。
「葉潯汐。」她叫她。
「……嗯？」葉潯汐下意識地回道。
「葉、潯、汐，」顧璃楚一字一句地叫她的名字，復又深深地嘆息，「你是葉潯汐，只是葉潯汐，和其他的都沒有關係……」
她這樣說著，扶住葉潯汐的肩膀稍微推開一點點，直視著她的眼睛，神情一如赤子般誠懇認真。
葉潯汐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心頭髮熱，腦子裡所有亂七八糟的思緒都飛走了，只剩下眼前人的面容。
她看見眼前的人紅唇一張一合，說出令她心臟都在顫抖的話。
「你是我最喜歡的葉潯汐，只是葉潯汐，你就是你，我最喜歡你……只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