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你能為他做什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勤明帝眼眶紅了,顫抖著抬起手,“宣,宣太醫來!”
他親自跨下幾十層台階,朝著南宮禦奔來,群臣圍了上去,眾人早就亂了陣腳,隻有褚念夕灌了鉛似得的愣在原地。
隔著層疊的人群,褚念夕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簇擁之下的南宮禦,滿心不可思議!
他怎麽可能沒死?
柳妃給的毒她曉得,是世間無解的劇毒,萬古枯,劑量也控製的極好,別說是南宮禦,就算是十頭牛這功夫也該轉世投胎了。
南宮禦怎麽可能活過來?
難道是他根本沒喝下那兩杯酒?
不可能啊!褚念夕分明是親眼看見他把酒喝下去,難道說萬古枯對他無效?
這怎麽可能呢。
本來是滿大街的白綢,轉眼間,為了慶祝南宮禦死後餘生,勤明帝就差大赦天下了,高興的賜了滿城紅彩綢,流光城萬家燈火,紅霞滿天。
隻可惜這對褚念夕可不是什麽好消息,當夜億隆宮的鳳鑾就到了。褚念夕坐在馬車上,心中不免忐忑。
柳妃多一句廢話都沒說,清冷的眸子滿是嚴厲,凝著她的眼睛問,“南宮禦為什麽沒死?”
這個問題困擾了褚念夕很久,甚至還親自跑了一趟祝府,詢問外翁關於南宮禦脈象的問題。
外翁也覺得此事稀奇,可謂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老夫行醫幾十年,從未見過有人可以這般死而複生,脈象一如既往。除了一直以來的虛弱外,並無其他不妥。”
吃了萬古枯的人,即便是不死,也全然不可能毫發無損,外翁的話無疑佐證了萬古枯對他沒有一點作用。
“還是說他的假死,是你與之串通的一場戲?”柳妃一拍桌子,目露凶光,將手旁的一盞茶掃到地上摔了個稀碎。
褚念夕撲通跪倒在地,叩首道:“母妃息怒!”
“說!到底怎麽回事?”
褚念夕緩緩抬起頭來,直視柳妃怒氣凜然的雙眼,沉穩道:“回稟母妃,南宮禦確實中了萬古枯的毒,是兒臣親眼見他服下的,他也確實出現了斷氣死亡的症狀,如今確實又活過來了,有兩個可能,第一,有高人替他解毒。”
柳妃冷然打斷她,“你即知我賜你的毒藥是萬古枯,就該知曉此毒無解。”
“那就隻能是另一種可能了。”褚念夕也知道這個可能性讓人難以接受,依舊波瀾不驚道:“他的體質或可百毒不侵。”
柳妃眯了眯眼睛,唇角勾著一絲輕蔑。
褚念夕不以為意,繼續舉證道:“其實,兒臣曾經給南宮禦下過毒,上次他從西戎戰勝歸來,身負重傷,皇上以祝家滿門性命要挾勒令外翁救回南宮禦的命,兒臣曾想與南宮禦同歸於盡,便在他的藥中下了劇毒,可南宮禦還是起死回生好起來了,那時兒臣便覺得奇怪。如今再加上萬古枯一事,兒臣便有此推測。”
柳妃思了一瞬又問,“他可知你對他下毒了?”
褚念夕搖了搖頭,“不知。”
柳妃輕歎了一口氣,擺手道:“本宮乏了,你退下吧。”
褚念夕起身身影晃了一晃,就在她即將踏出門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柳妃疲憊的聲音,她蔥芯兒般的指尖淺柔眉心,慵懶的聲線似是帶著命運混沌的審判,“日月無同輝,王不見王,他跟霈兒總要死一個,若由你來選,你想讓誰活?”
若是這事兒真能輪到她來選擇就簡單多了。
這個選擇從一開始就選好了,不過柳妃並沒有想要她的回答,隻是更疲憊的歎道:“霈兒應是在回京的路上了,從他踏入流光城起,這大梁又是一場血雨腥風,你褚家身處風波裏,自該想想,為了霈兒你能犧牲些什麽,離北王府不需要沒有用的正妃。”
褚念夕甫一回身,柳妃又道:“回去吧。”
柳妃的消息來得比朝廷都快,南宮霈真的要回來了,第二天一下早朝,褚守江特意將消息帶到了離北王府。
“離北王回來。你就有了靠山,爹也能安心一點。”
“怎麽突然這麽快?”
褚守江眼睛一亮,“這也就是離北王,換做其他人,絕不可能有這般誌勇,在缺糧少兵的惡劣環境下,他還能孤注一擲,親率八百輕騎殺入敵後,綁了敵軍主將耶律欽。此次他撤兵回朝,就是押著耶律欽與北狄何談。”
褚念夕眉心起皺,褚守江看出來她擔心了,做爹的心疼閨女,趕緊安慰道:“放心吧,離北王那是用兵用出了神的人,用不著你擔心。”
褚念夕點了點頭,戰場上的南宮霈確實多智近妖跟成了精似得,她擔心的是柳妃臨了說的那句話。
瞧著褚念夕心不在焉,褚守江眉心皺了皺,輕歎了一聲,“念夕啊……”
“嗯?”
褚念夕一抬頭,褚守江心裏的千言萬語愣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最終隻能抿著唇撫了撫她的發絲,像小時候那樣。
孩子長大了,父母也老了,如果可以他真想一直像小時候那樣,將她捧在手心,為她遮風避雨。
隻是她如今嫁了南宮霈,身處漩渦中心,他再也無力替她遮擋什麽了。
“怎麽了爹?”
“沒什麽,爹就是想說,溟西王死而複生,欽天監在皇上身旁美言,說是此次溟西王回陽帶來了大梁十幾年的氣運,是千載難逢的好事,皇上也是大悲大喜,同時也為了慶祝嶺南捷報,特在三日後設宴,慶祝一番,大梁宮中許久未有什麽喜事了。”
褚念夕勉強的扯出一個微笑,送走了褚守江,吳鉤就回來了。
他麵色有些難看,抱著高高一摞書籍,笑櫻連忙去接,抱怨道:“怎麽又找來了這麽多?昨日拿回來的,小姐還沒看完,一晚上就抱著書本看,怎麽勸都勸不住,愣是看到天亮,這還懷著身孕呢!”
吳鉤眉心動了動,又搬了一些在懷裏,“那我先把這些收起來,明日再給小姐?”
誰知褚念夕就在身後,淡道:“無妨,放這吧。”
說著她抬眸看了吳鉤一眼,他已經換上了新衣服,是褚念夕特意為她準備的生辰禮,她眼光向來毒辣,這墨色雲錦,正襯吳鉤少年意氣。
她輕抬眉梢,淡道:“三日後宮宴,你與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