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審秋瞳
觀月樓因是案發現場,這幾天一直處於封控狀態,樓內樓外裏不出外不進,被鄧令安安排的人守得鐵桶一樣。
單媽媽還是依如既往地精明,哪怕薑文遠陰沉著臉,來了半天還是一言不發,無視跪在他腳邊的秋瞳,手裏拎著茶杯蓋子,輕輕刮著浮沫,她也能拿出平日裏待客時左右逢源的勁頭。
“大人,這小團茶怕是不合您的胃口,奴這就著人換了去。不知平日大人喜好為何?毛尖?還是洞頂烏龍?”
薑文遠抬了下眼皮子,似笑非笑:“洞頂烏龍單媽媽都能拿出來待客,是本官小看這觀月樓了。”
誰不知道這是當今官家最愛,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當今繼位二十多年,那頂級的自然十有八九全進上了,剩下的隻要與洞頂烏龍沾邊,價錢早被炒得比前朝翻了幾十上百倍不止。
他這樣的出身,說句不中聽的,如果沒有妻室相助,也是斷沒有豪橫到能拿一片葉一兩銀的名茶來待客的。
官當得久了,什麽陰謀陽謀都見識過後,遇事免不得會願意多想一些,省得一個不留神,怎麽被別人坑死的都不知道。
除了之前女兒告之於他的,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姐怕是有些問題以外,他甚至覺得單媽媽也不無辜。
為什麽袁家那小雜種的事,會在過了好幾天之後,才在整個府城全麵曝光出來,街麵上的閑漢小販,突然堪比長舌婦,一個個形容的,仿佛自己在現場圍觀一般,細節滿滿,有鼻子有眼。
香豔真香豔,狗血更狗血。饒是薑文遠覺得自己辦案幾年,沒什麽能刷新他的底線時,總會出現驚喜。
比如……袁曆樟有龍陽之好不算什麽,他居然是被壓在下麵的那一個就……
咳咳,雖然聽到時心裏莫名暗爽,叫你們家想坑我閨女,遭報應了吧?但是再轉念一想,萬一袁家以為是自己命人捅出去的怎麽辦?
倒不是怕袁家對他如何,以袁家內裏亂七八糟的事,說不得永安侯世子還得給自己備份禮,這樣愛好特殊的嫡子,是斷斷無法繼承爵位的,世子今後可高枕無憂。
他隻是討厭被蒙在鼓裏,糊裏糊塗被人當槍使的感覺,所以觀月樓背後究竟站著誰,他倒是有了幾分興趣。
本地府台趙喻鳴趙大人也是個妙人。年逾七旬,早就仕途無望。本人並無進取之心,空占著府台的位置,過著整日提籠架鳥的養老生活,各項職能分與下官,萬事不理。
當今無數次明示暗示,讓他告老,偏人家一概裝瞎,想要老死任上。
畢竟是擁立過自己的人,官家也不想做得太絕,安慶不是重要地方,平時不出亂子,官家就忍了這麽個府台屍位素餐。不然真寒了老臣的心於他亦無好處。
趙喻鳴耳不聾眼不瞎,為了自己養老能養得更愜意些,巴不得手底下都是能吏,幫他處理好公務。薑文遠初調任通判一職時,他老人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整個安慶府官場上的彎彎繞都一一告之。
就連一些不能惹的商家也全部點出來了。
唯獨觀月樓,趙喻鳴說他不知背後是誰,隻提醒他這位估計他們惹不起。
秦樓楚館,尤其是混到一府NO.1的,哪個背後能沒人。
官商一體,自古有之,官吏求錢財,商人求庇護。不然沒權沒勢,空有錢財,猶如小兒抱金行於鬧市,那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哪個是好相與的。
以前薑文遠不在意,一來他不好女色,二來官員不允狎妓,這地方他肯定不會來,隻要觀月樓不惹事生非,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現下嘛,他必須要知道幕後之人到底是何目的,是與袁家有仇,還是與這次命案有關。
要是前者,與他無關,要是後者,便得分說一二了。
單媽媽賠著笑,姿態放得很低:“薑大人說笑了,這洞頂烏龍不是觀月樓的財產,是奴附庸風雅,斥巨資為貴客備下的,大人初次登門,奴便想給大人留個好印象,求大人憐愛。”
“本官今日前來,所謂何事,想必秋瞳小姐心裏有數,隻是不知,你是想在這裏說,還是跟本官回府衙大堂呢?”說到最後,語氣森冷。
常年審案的積威,秋瞳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如何撐得住,癱倒在地,抖如篩糠:“奴說,奴說,大人、奴、奴沒想騙人,奴是怕、怕大人將奴直接當成殺人犯啊!”
不愧是新進花魁,即使哭得淒慘,那努力昂起的小臉依然是梨花帶雨,不見狼狽,麵上帶出幾分淒惶,顯得楚楚動人。
薑文遠不為所動,秋瞳算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
“別再消磨本官的耐心,把當時事發經過再完整說一遍,不然府衙大獄裏的刑具也能讓你學會好好說話。”薑文遠坐直身子,示意一邊的書吏開始記錄:“說吧,我隻問一遍,再有隱瞞,嚴懲不貸!”
“是、是、是,奴說,奴全說,大人息怒.……”
秋瞳年紀還小,媽媽答應她隻賣藝,陪客的事過兩年再說。
這一次的留宿也是事先說好,隻陪酒唱曲,旁的事不做的。
一顆還鮮嫩的搖錢樹,單媽媽當然不會輕易毀了。要不是看在肖寄是常客,出的價實在高的份上,她還不放心呢。
男人的話,尤其是總往青樓鑽的男人,抱著美豔的小姐隻看不吃,那不跟老貓枕鹹魚一樣?
單媽媽提醒秋瞳上點心,別被人輕易沾了身子,最好多灌他點酒,吃得爛醉如泥,想幹點啥也有心無力了。
於是當天他們歇得很遲,光酒水就讓龜奴前前後後上了十餘次,秋瞳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喝多了,昏昏沉沉連自己如何睡過去的都沒有印象。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她才迷迷糊糊醒轉。因昨夜醉酒,她是直接趴在案幾上暈過去的,第二天醒來後渾身酸痛,剛想起身,手上就傳來一陣刺痛。
她的手裏,握著一把得有五寸長的匕首!刀刃上血跡均已幹涸,泛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受驚之下,她扔掉匕首,剛想尖叫,略一抬頭,便瞧見了渾身是血,倒在床頭的肖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