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悵然若失（一）
不遠處，宮女簇擁著走來一個少女。那女子墨發及腰，一大半的頭發盤在頭頂，斜斜地插著幾支鎏金的簪子。雖然穿著一身白衣，可那裙擺及地的服飾配著濃濃的紅妝，看不出半點的仙氣。妖兒覺得，倒有點像自己隔壁的陳嫂子，也是這樣花枝招展的。不過，這一看就是個很有身份的女孩吧。
那女孩行至姻緣樹前，忽然命令身後的丫鬟站在原地，自己上前，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才雙手合十，小聲道：“姻緣樹，你可要看清楚，我是紅綃公主……我隻希望，可以和風神將嵐翼能夠順利的締結良緣，共度餘生，成為神仙眷侶……”
紅綃似乎還沒說完，已被衝出來的慕無淚嚇了一跳，妖兒看著自己還沒收回攔住她的手，隱隱的覺得，似乎有什麽事要發生。可是為什麽聽到嵐翼的名字，無淚這麽氣憤？究竟是什麽人？
“你！你……”無淚用小手指著紅綃，滿臉氣得通紅，連話都快要說不出來，“你瞎說什麽！我爹爹，爹爹怎麽會和你在一起！”“好啊，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聽！”紅綃被撞破心事，更是氣極，“快來人！把她給我……”
身旁有眼力的小丫頭忙拉住她，對她輕聲耳語道：“公主，生氣歸生氣，可慕無淚咱們最好還是別動，不然……”“不然什麽！她不過是個賤人的女兒，怎麽和我堂堂天帝之女比！”紅綃被她這樣一攔，更是氣急敗壞。“可是……她畢竟還是風神將的女兒，不好……”聽到風神將三個字，紅綃突然一愣，而後又甚是嬌嗔的輕打了下小丫頭。妖兒看著這差距甚大的轉變，突然明白了些什麽。
“你！你給我閉嘴！不許你說娘親的壞話！不許你覬覦我的爹爹！”慕無淚叉著腰，怒氣衝衝的看著紅綃。“你！”紅綃還想還嘴，轉念一想，忽然冷笑道：“無淚乖，和我這麽說話可不好哦。畢竟，以後我才是你的娘親……”
“呸！你……你不要臉！”無淚想要罵她，可又不知該怎麽罵，忽然想起藍霜阿姨那裏的話本子上有這麽一句話，便不經思考的說了出來。“說得好！”妖兒也來支持無淚，冷冷道：“這位姐姐，不知你是什麽人，可如此顯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沒有人要的潑婦。一定要打著妖兒爹爹的名頭才敢出來呢。”
“就是就是，什麽破公主，就是沒有人要的悍婦！我爹爹才不會和你在一起呢！”有了妖兒的支持，無淚一下子心中更加有底，和妖兒一唱一和的，倒把紅綃氣得快要暈過去。“……小孩子這麽不會說話，一定是身邊的丫頭沒有教好……”紅綃強忍住心中的怒氣，眼神冷冷的撇向妖兒，“來人，給我打那個丫頭，往死裏打！”
“是！”不知從哪裏出來的幾個丫頭，七手八腳的便把妖兒拖到一邊。未等回過神來，妖兒隻感到身上的疼痛如雨點般襲來，痛得自己站不起身。這些丫頭雖然法力不算精深，但妖兒畢竟隻是凡人之身，沒過多久，妖兒覺得眼前漸漸的有些模糊……
“不可以！你們放開我！你們不能打她！”慕無淚被兩個丫頭“攔著”，想要飛奔上前替妖兒擋下，可就是動不了身。“你這算什麽本事！欺負妖兒姐姐不會法術，有本事你來教訓我啊！”無淚大聲的吼著，紅綃牽起嘴角，邪魅一笑：“無淚，你身邊的丫頭嘴巴不幹不淨的，我替你教訓教訓，這是在幫你呢。”
“你……你……”慕無淚看著奄奄一息的妖兒，心中十分焦急，拚盡力氣掙脫了束縛，飛身便朝五靈神殿趕去。“公主，她……”“無妨，”紅綃望著她的身影，“等她回來，這個死丫頭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公主！公主！你，你快看！”一個丫頭十分惶恐的指著妖兒的臉，示意紅綃。“怎麽了，死了？”紅綃慢悠悠的走過來，可見到那張布滿疤痕的臉，表情一下子全變了。被摘下麵具的臉，疤痕縱橫交錯，這不就是！紅綃暗自心驚，喃喃道：“居然……又回來了……算了，別打了，來日方長，我們走著瞧！”
眾人簇擁著紅綃離開，妖兒微微張著嘴，艱難的呼吸著。可每呼一口氣，都像用把刀在心上劃過，“怎麽……又是這樣？來了天上，怎麽總是被人打……這和人界又有什麽分別……”妖兒垂下眸子，忽然覺得很想睡。可是眼前忽然閃過一個人影，輕輕喊著自己的名字：“妖兒……妖兒……”
妖兒努力的睜開眼睛，可是並沒有人。“我知道了……是不一樣的……我有無淚，有師父在呢……我不要死啊……唔……”姻緣樹上的紅絲帶如舞姬般的晃動著，妖冶的讓人移不開眼，樹下的一抹白色就那麽靜靜的躺在那裏，無聲無息。
“無月叔叔！曼卿叔叔！藍霜阿姨！”三人正在園中閑聊，慕無淚如一陣風似的飛奔而來，小臉上滿是淚痕，三人均是一驚。“你們，快去救妖兒姐姐……她快被人打死了……嗚嗚……”慕無淚氣喘籲籲的說著，“你！說什麽！妖兒，妖兒她……”閻無月像瘋了一般奪門而出，“無淚，你快說妖兒在哪裏，快帶我們去！”
“不可以，不可以！”閻無月不停的說著，身形快得讓人抓不住，似乎是拚了全力瘋狂的尋著妖兒。就知道，自己就知道，一刻都不能離開她，這個地方那麽多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盯著她，自己怎麽能讓她出去……都怪自己，都怪自己，為什麽總是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為什麽總是會讓她受傷……
身後的三人也在馬不停蹄的趕著，生怕妖兒會遭遇什麽不測……
“妖兒？妖兒！”閻無月突然看見了昏迷的妖兒，不管麵前的人，施法便將她抱了過來，隻手攬著她，緊張的上下查看。白衣上點點的都是血跡，可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大礙，閻無月這才喘過一口氣，看向前麵的人：“大……哥？”
嵐翼隱藏起心中自己都說不明白的失落感，微微點點頭：“我剛好看見她倒在樹下，便施法給她療了傷……怎麽？無月你認識她？”如此緊張兮兮的樣子，難道！嵐翼的眼睛裏忽然迸發出光芒，定定的看著妖兒。
閻無月不漏痕跡的用袖袍擋住妖兒，淡淡道：“大哥多心了，這隻是我的一個徒弟，我還未曾教她法術……被人欺負成這樣，我定要討回來！”閻無月憐惜的看著妖兒蒼白的臉，語氣中不免帶了幾絲狠絕。
嵐翼默默地垂下眸子，不再多言。片刻，慕無淚三人已急忙趕到。“妖兒姐姐！沒事吧！”慕無淚看向閻無月懷中的妖兒，聲音已經變成哭腔。“好了好了，沒事就好了，那個紅綃真是的，仗著自己的身份，居然敢如此囂張跋扈！越來越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風藍霜十分氣憤，“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妖兒姐姐就不會……”無淚的嘴一癟，又要哭出來，嵐翼急忙伸手拉過她。
“誒！爹爹，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一直在神殿嗎？”多日未曾見到自家爹爹的無淚，忽然驚奇萬分。“我……幾天前就去南海了啊，你們沒發現麽？”三人均是搖頭，嵐翼自動忽略掉對自己的無視，開口道：“好吧，現在沒事了，我們一起回去吧。無月，你也過來吧，這個女孩雖然沒什麽事了，可畢竟是凡人，還需再調養調養，我可以……”
“不必了，大哥，鬼節的藥材不比天界的少，我先帶她回去了，告辭！”閻無月未再多言，剛要離開，嵐翼出聲道：“這個……是她的。”指節分明的手中握著一隻紅色的麵具，閻無月接過，轉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妖兒的臉，竟然是那個樣子……”風藍霜心有餘悸的說道，“這麽小的孩子，真不知道遭遇了什麽……好了，回去吧，我們也要商量商量怎麽懲罰那個紅綃了！”
嵐翼看著空落落的手，想起自己在樹下見到妖兒的時候：她已經遍體鱗傷，僅是憑著一絲信念在苦苦堅持著，自己竟鬼使神差的忍不住想要救她。看到她的臉，非但沒覺得恐怖，竟還有一種熟悉感，更奇怪的是，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什麽，療傷時，竟然聽到那女孩的聲音：“……嵐……翼……”
恍惚間，嵐翼仿佛又見到了天影靈，可再看妖兒，仍舊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在說話，可那個聲音，究竟是什麽……
“爹爹？爹爹？”慕無淚揮了揮手，“你在想什麽呢？快告訴我，怎麽才能教訓那個破公主，你都不知道，她說的都是些什麽話……”“無淚！”嵐翼喝止住她，“就算她做得再不對，可她畢竟是公主，容不得你在這裏評定她的不是！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
“爹爹！可……”慕無淚還想再說些什麽，嵐翼一揮袖，“好了，無需多言，聽我的就是！回去吧……”“哼！壞爹爹，臭爹爹！我不理你了！”慕無淚扔下這幾句話，閃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