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無論再怎麼出眾顯眼，鶴田沙紀到底也是普通的高中女生，而青峰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隨意翹課，兩人的相遇大幅縮水，那天在學校的宿舍分別之後，連續半個月的時間也就碰到了三四次，分別是老師說青峰不來交作業就掛科、老師說青峰不來上課就掛科、老師說青峰不來測驗就掛科，本持著掛科就不能打籃球的學校守則，青峰偶爾會忽然出現在課堂上，然後下課鈴響的瞬間再次消失。
對於幾個月來和這個人過於頻繁的相遇所聯繫起來的奇妙緣分，沙紀偶爾會想起來，分別是要做國語作業之前、國語作業做不出來的時候、國語作業終於做完了之後……似乎比某個根本毫無意識的黑皮笨蛋要頻繁得多。
而在進入七月之後的第一次相遇，則完全像是個意外。
放學之後沙紀到體育館去找今吉，卻出乎意料地發現裡面黑著燈，平日里勤加練習的隊員集體外出，只留下了空空蕩蕩的籃球架。
她嘆了口氣，正要退出去，卻忽然聽到背後不咸不淡的一聲：「鶴田，你在這裡幹嘛？」
沙紀確實被嚇到了，差點沒把書包直接扔出去，她後背猛地僵直，半晌才回過頭，茫然地望向那一片黑暗，然而說話的人卻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青峰君……你在哪兒？」
不遠處的舞台上亮起一道幽藍的光，是手機，沙紀走了過去，漸漸看清了沉沉黑暗中模糊的輪廓。
他懶懶散散地躺在舞台上，指間百無聊賴地轉著一個籃球，斜睨了她一眼，合上了手機，語氣依然是半死不活的調子，「你來這兒幹嘛？」
沙紀朝著他歪頭一笑，「我來找今吉學長。」
一直青峰指尖流暢地旋轉著的籃球不知怎麼忽然磕絆了一下，掉了下去，在空蕩的籃球場地板上砸出了一連串「咚咚」的迴響。
青峰慢吞吞地從地上坐了起來，黑暗中只有一雙眼睛透出沉沉的青蔚色，「你找他幹嘛？」
黑暗之中的聲音一丁點溫度都沒有，沙紀稍微怔忪了片刻，從包里拿出兩張門票，說道：「有人送了我兩張票，因為我周圍的同性朋友都拒絕和我一起去，所以我來邀請今吉學長。」
而兩人，就這樣陷入了莫名其妙毫無緣由的沉默對視。
「嘖~」半晌青峰挑著眉意味不明的哼了一聲，居高臨下地垂著眼皮看她，忽然便從舞台上縱身躍下，推著她的肩膀往外走。
沙紀怔了怔，正要開口詢問，青峰已經冷冷地應了一聲，「今吉去打比賽了，我陪你去。」
「欸？」沙紀眨了眨眼，「可是……」
她在黑暗之中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票，話還沒說完就被心裡頭憋著口悶氣的青峰擰著眉打斷了：「可是什麼？……你不願意？」
不知道為什麼，沙紀覺得她從青峰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耍賴的孩子氣。
「啊……不是。」沙紀手指再次拂過光滑的票面，餘光掃了一眼陷入微妙的低落情緒里的剪影，心中似乎有個小人在竊喜，漫不經心地問道：「說到比賽，青峰君不去嗎？」
青峰沉默了一會兒，若無其事地說道：「不去，對手太弱了。」
那樣霸道又囂張的語氣讓沙紀忍不住挑了挑眉，笑著說：「嗯，上次去看了比賽，才發現青峰君這麼強啊……」她停頓了兩秒繼續用一種慢悠悠的語調說道：「不過這樣說來的話，阿大也是青峰君認可的對手了啊。」
「火神大我？」
「嗯。」
「他啊……」青峰玩味地停頓了幾秒，「……很有趣。」
即使在黑暗之中，沙紀也可以想象出現在青峰的表情，微微眯起眼，嘴角微挑，露出饒有興緻的表情，好像蓄勢待發的大型貓科動物。
她沉默了兩秒：「青峰君請不要用這種語氣講話，尤其是在講起一個男人的時候。」
「哈？」
沙紀的語氣平靜而毫無波瀾，聽起來有些冷漠：「會讓我有不好的聯想。」
這種情敵是籃球和自己的青梅竹馬的感覺簡直讓人感到羞恥！
兩個人從體育館里出來，走到了陽光之下，眼睛一時沒有適應過於強烈的光線轉換，讓沙紀忍不住微微閉起了了眼睛，恍惚之間彷彿感覺到自己的額前投下了一片陰影，沙紀有些詫異地睜開了眼，一隻胳膊從額頂環繞過來，伸手替她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因為這種小小的體貼，沙紀心底溫柔得一塌糊塗。
她側頭看向一旁的青峰，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青峰的脖頸陡然一僵，卻依然漫不經心地看向別處，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陽一點點融化在氤氳多姿的霞光之中，赤橙相間的大片火燒雲鋪展開來，呈現出一種溫暖的緋紅色，站在體院館前的黑皮少年，夕陽給他鍍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邊，就好像馴順的野獸，卻被那噴薄的夕陽照紅了臉。
半晌他才居高臨下地轉過頭來斜睨著目不轉睛盯著他的女孩子，她側過臉明目張胆地看他微紅的臉龐和明亮的眼睛，表情似乎很高興，青峰盯了她幾秒，才用語氣懶洋洋地吐出兩個字：「矮子。」
「嘛嘛，」沙紀瓮聲瓮氣地笑起來，聲音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絲毫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快走吧，不然要關門了。」
沙紀笑眯眯地拍了拍包里的鬼屋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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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個人一起出現在鬼屋門口的時候，青峰覺得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側頭一看，沙紀正悠哉游哉地盯著他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他黑著臉瞪她，他越瞪沙紀笑得越開心，認認真真地對青峰說道：「據說這家鬼屋進去以後還可以自己扮成鬼哦。」
青峰的臉色陡地一變，身體僵硬地維持著一種不自在的姿勢在她耳邊氣急敗壞地低吼：「鶴田！」
「是！」沙紀站直了對著他敬了個禮，「一定會玩到值回票價的！」
絕對會被玩死的！
青峰腦海里一閃而過在舊校舍中熟悉的畫面，那張臉色蒼白雙眼無神塗著紅唇的能面面具彷彿歷歷在目，刺激得一米九幾的身高渾身打了個顫。
「……」青峰緊蹙著眉瞪了她半晌，從嗓子里慢慢地擠出兩個字：「幼稚！」
這個時候一道聲音如同天籟一般解救了他，帶著討好的賠笑：「不好意思啊！我們出了點事故，所以今天大概不能繼續營業了。」
「欸~」沙紀一臉失望地轉過頭去，瞪圓了眼睛，「出什麼事了。」
對方被沙紀看起來太過生氣的臉嚇住了，有些慌忙地移開視線，對著一旁看起來驟然心情變得很好的青峰解釋道：「那個……我們二樓是木質地板搭建的，結果剛才有位客人太過慌亂，然後就……把地板踩穿了。」
「……」聽起來好像有些嚴重啊。
沙紀有些擔憂地問道：「那……那位客人沒事吧。」
「啊，說到這個也是奇迹呢，那位客人只是暈過去了，大概因為體格很強健吧。」說完工作人員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看了看青峰，「和這位客人一樣，是個高個子的壯實男孩子呢。」
「哦，那就好。」沙紀語氣低沉地收起了門票，「看來只能等下次了。」
說完笑眯眯地看向了一旁的青峰，「下次青峰君也要和我一起來哦。」
聽著她若有所指的語氣，青峰好不容易緩和過來的臉再次擰的眉毛飛起，凶神惡煞地朝她大吼：「來就來！老子才沒在怕啊！」